《白昼与锈》骸鸦

15、卧底

　　林曜站在公司落地窗前，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
　　窗外霓虹闪烁，整座城市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而沈云澹就藏在某个角落里，像蜘蛛一样编织着他的网。
　　手机震动，郭辰宇的消息跳出来：
　　[曜哥，查到了。最近沈云澹想要将公司业务往娱乐上发展，而赵峰正好是这方面的专家。]
　　[沈云澹想借他的名号合伙开一家经纪公司，再顺便挖几个小明星到新公司来。]
　　[目前沈云澹没有第二选择，估计下周就要签合同。]
　　林曜右手食指轻弹着所剩无几的烟头。
　　他单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机会抢过来。]
　　郭辰宇难以置信：[曜哥，你又没搞过这方面，人家怎么可能让给你啊。]
　　林曜呵呵一笑：[在谈判这一块，只要能给出更多的资金、更好的资源和更强的潜力，对方没有理由不选你。]
　　郭辰宇不明白：[要说钱那是不缺的，那资源呢？]
　　林曜沉思片刻。
　　[你先去联系沈云澹，说我们想与赵总竞标这个项目，让他们先别签约。]
　　[然后去网上，发布一份练习生招募公告，说我们公司愿意投入资源培养明星，但只招女生。]
　　[门槛不用高，不要管她是不是名牌大学，唯一一点就是要长得好看。]
　　[越好看越好。]
　　对面静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发过来一个鄙视的表情。
　　[哥，没想到你还是个外貌协会的。沈郁白要是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跟着一个夸张的哭脸。
　　林曜烦躁地闭了下眼，再次被郭辰宇的无厘头给无语到了。
　　[又不是我喜欢，是沈云澹那群老头子喜欢，他不喜欢我们怎么跟他谈合作？]
　　[郭子你以后还是少说点话吧，多做事，看你发的消息我感觉心塞。]
　　发完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手机仍在嗡嗡直响，林曜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郭辰宇发了一连串哭脸表情包过来。
　　虽然他已经刻意回避了郭辰宇提到关于沈郁白的问题，但此时沈郁白的样子还是难以克制地出现在他眼前。
　　白皙的皮肤、精致小巧的脸、一双忧郁的眼睛……
　　要说好看，林曜觉得全天下再没人能有沈郁白好看了。
　　他再次闭上了眼。
　　“你让我觉得恶心。”沈郁白冰冷的嗓音响在耳边。
　　这么多年，林曜一直都靠这句话，在自己需要理性思考的时候将沈郁白赶出自己的脑海。
　　再次睁眼时，林曜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将一个完整的沈郁白夺回自己身边做准备。
　　当然，还有复仇。
　　后面四天，陆陆续续有六个女生向公司递上简历。
　　人数多，毕竟林曜的公司本来就不是专业经纪公司，可信度不高，这六个人估计也是冲着对学历没有要求这一点来的。
　　林曜和郭辰宇一起坐在办公室里看简历。
　　林曜拿着三份照片，放在桌上与赵峰公司的练习生照片对比着。
　　他一点都不想看这些女生的人生经历，他只想知道她们的长相能不能被沈云澹一眼相中。
　　但很显然，这些女生放在人群中都属于绝对的大众脸，更不用提与赵峰精挑细选过的女孩放在一起了。
　　林曜斜睨了郭辰宇一眼，郭辰宇明白自己事情又没做到位，赶忙辩解：
　　“哥，我总不能在招聘上明说要长相极佳的人吧？这样多不合适。而且你这个公司简直是零起点搞娱乐，有人来就不错了，你别这么看我。”
　　林曜冷哼一声，淡淡收回视线。
　　然后就听见郭辰宇那边一声惊呼。
　　“哎，曜哥，这个是真不错！丁紫萱，二十二岁，长得特别好看，简历也很漂亮。”
　　林曜凑过去看，也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女孩有一头栗色长发，脸型精致，下颌线条流畅如画，皮肤白皙光滑，一双形状优美的杏仁眼，睫毛浓密卷曲，眼角的一颗泪痣别有韵味。
　　她的美没有人工干预过的痕迹，也不刻板做作。
　　清纯甜美中又带着一丝干净利落。
　　林曜将她放入赵峰公司的一众年轻女生中比较，惊喜地发现她竟然能脱颖而出。
　　只是……为什么这个女生越看越眼熟？
　　丁紫萱……林曜认真观察着她脸上的各种细节，觉得自己肯定在很久以前见过她，可能是同学，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同学？
　　高中毕业后林曜就与班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大部分人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他从手机里翻出高中毕业照，用手指着一排排比对着。
　　终于，他的手指在一个女生脸上停下来。
　　“丁梓萌？”他忍不住叫出声。
　　那边还在欣赏丁紫萱美貌的郭辰宇闻声抬头，一脸疑惑。
　　一瞬间，高考前那充满戏剧性一个月的记忆，包括沈郁白突然失踪、丁梓萌发现录音机、丁磊的帮忙，都如潮水一般涌入林曜的脑海。
　　林曜从小就对女生的相貌不是很关注，现在这么一看，那时候的丁梓萌还是短发，脸上有一点婴儿肥，但已经是个落落大方的美女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班里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她怎么……？
　　林曜的眼神在毕业照和简历上来回移动。
　　不会错的，应该就是她。
　　“辰宇，喊她来面试，其他人都不要了。”林曜果断地下了命令。
　　“好嘞。”郭辰宇麻利地收起所有资料，“哥，你要亲自面试啊。”
　　“不，你代我面试，然后实时给我直播，我会在耳机里告诉你说什么。一上来我还不能跟她见面。”
　　“哟，哥你见美女还害羞呢。”郭辰宇知道林曜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嘴贱。
　　被林曜飞起一脚踹在屁股上，才老老实实去工作。
　　郭辰宇顶着张痞帅生人勿近的高冷脸，可惜长了张嘴。
　　与丁紫萱联系过之后，对方竟表示第二天下午就可以来面试。
　　林曜嘱咐郭辰宇，只要他没有提示，其他就按正常面试流程来。
　　他们在公司里专门空出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专门用来面试，还像模像样地找了几个舞蹈声乐老师坐镇，显得专业一些。
　　当然林曜其实并不在乎她会不会唱歌跳舞。
　　郭辰宇作为主面试官，叫进了他们有且仅有一位的应聘者。
　　她推门而入时，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如瀑的栗色长发，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腰带松松地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内搭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锁骨窝里悬着一枚小小的钻石吊坠。
　　她微笑的时候左脸颊会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让林曜找了她年少时的影子。
　　林曜看着视频画面，没有说话。
　　于是郭辰宇继续维持着一个面试官的标准微笑：“那么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面试官好，各位老师好，我叫丁紫萱，今年二十二岁，爱好唱歌跳舞。”
　　“好的，那请问你为什么想来我们公司呢？毕竟我们公司还没有成熟的明星培养机制。”
　　“因为我看到贵公司这几年发展速度非常快，近期又发布了要与赵峰娱乐公司竞标的通知，我觉得在这里发展一定有很大进步空间。”
　　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在自信中又不失一个新人应有的胆怯。
　　“下面我会再问你几个小问题，然后你可以给我们表演一下你准备的节目好吗？”
　　面试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得不说，丁紫萱表现得真的很出色，什么都会。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来应聘一个业余的娱乐公司，林曜既怀疑她是真的想从事这行，又怀疑她是另有目的。
　　“郭子，你跟她说我想亲自跟她见一面。”林曜在话筒里说。
　　“丁紫萱，我们董事长说他想亲自见你一面。”
　　她立刻就表现出了一种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情态。
　　郭辰宇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又说：“我们董事长还说，‘好久不见，我非常感谢你父亲当年的帮助，虽然结局并不算好，但我依然感激不尽。’”
　　丁紫萱明显愣住了。
　　这让林曜确定了，她至少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丁小姐，这边请，董事长在里面等您。”
　　郭辰宇站起身，给她引路。
　　当她进入办公室时，就看见林曜坐在办公桌后面，优雅地喝着白开水，一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怎么不知道，已经二十七岁的丁梓萌，成了二十二岁的练习生？”林曜揶揄道。
　　丁梓萌轻声嗤笑：“我也没听说，你居然成了一家公司的董事。”
　　两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明显的变化。
　　那个原来目睹暴力场面、捡到证据都不敢上交的好学生、乖乖女，现在身上流露出飒爽之气。
　　那个原来凭借一股子冲劲就要蛮干的男生，现在也更加沉着冷静。
　　“说吧，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你来应聘我们公司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林曜锐利的眼神扫过她全身。
　　她也毫无畏惧地回望，保持沉默，好像在思考。
　　林曜耐心地等待着。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在我心里你是绝对的好人，只是你要绝对保密。”
　　半晌，丁梓萌终于开口。
　　林曜微微敛眸以示同意。
　　“我现在是一名警察，警方怀疑沈云澹以不法渠道获取经济来源，且在公司内部存在一些肮脏交易，派我嵌入他们公司内部进行调查取证。”
　　说完后她观察着林曜的反应。
　　林曜用右手食指摸着嘴唇，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吃惊，只是眸色又暗了一分。
　　“而且……”丁梓萌顿了顿，继续说，“我一直都有些放不下当年沈郁白的事，我想，这个机会也许能让我顺便见到沈郁白。”
　　说到这儿，林曜才神色微动。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应聘他们公司？”
　　“他们公司应聘门槛高，而且近期不招人。我看到你们公司的竞标通知才来的。”
　　林曜垂着头思考。
　　“正好，我接近沈云澹也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主要还是沈郁白。
　　“我让你代表我们公司成功混进沈云澹公司内部，你可以继续你的调查，但是条件是：调查结果共享。
　　“如何？合作吗？”
　　丁梓萌撇了撇嘴角：“你知道，我这样做是违规的。”
　　林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她轻笑一声，走上前伸出手：“好吧，合作愉快。”
　　林曜绅士地握住：“那你现在是双重卧底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丁梓萌就先行离开了。
　　她一走，郭辰宇就冲进办公室：“曜哥，她说她是……”
　　“嗯。她说她是警察。”
　　郭辰宇慌乱得有些口不择言：“那……我们……啊？”
　　林曜笑了几声：“冷静点，我们没必要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她调查她的，我们调查我们的，还能获取利益，不是很好吗？”
　　他停顿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们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