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的一生》悦君不知

5、第 5 章

　　“.......所以这孩子就麻烦小希了。”

　　郭雅牵着谢今朝，趁着在晚饭之后村里的大家都遛弯休息，直接来到王希的家里。

　　“桂茹啊，小希那时候不是也没有上小班嘛，所以我想着小希可能对这件事有经验，能不能趁着暑假来教一教今朝？”

　　“校长同意了？哎呀，那真的是太好了！就是户口这件事也比较麻烦......”王希的妈妈张桂茹感慨着说道。

　　“我娘家远，户籍什么的变更比较麻烦，而且今朝也太小了，他爷爷身体也不好......要是我离开了，他们怎么办呢？”郭雅感慨着开口道。

　　“也是......”张桂茹对这个远嫁的女人有些同情。

　　“万幸的是，你老公对你不错，而且也没有什么姐妹妯娌来得闹心......”两个女人见面免不了要闲聊一番。

　　刚要继续开口，张桂茹一扭头发现谢今朝还睁着一双大眼在这里呢：这可不行，一会儿她还得和郭雅吐槽几句自己那偏心的婆婆呢，小孩在这里的话实在是影响她的发挥。

　　“来，今朝。阿姨和你妈妈在院子里聊聊天，你去找你小希姐姐玩吧，就在客厅里呢。”

　　“好！”谢今朝也是个待不住的，直接跑了进来。

　　“四姐姐！”一进门，谢今朝就站在王希的背后甜甜地叫了一声。

　　王希被吓了一跳，正在擦拭桌子的手停了下来，猛地转身，“你骂我？是不是王涛那个小子教你的？”

　　被比自己身量高很多的王希追问，此时一头干枯头发的谢今朝在童年王希的眼里就像是跟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茎叶稀疏，长势不好的萝卜头。

　　矮就算了，偏偏一遇到人用强势的语气说话，脸上就窘迫得红一块，紫一块的——就像是泥土沾染在了胡萝卜身上。

　　已经对表姐给的小说看上瘾的王希对于书中那些描写人物害羞或者嗔怒时露出的脸色变化算是有些了解。

　　在王希看来，脸红出现在小说的女主脸上是我见犹怜，可是出现在一脸窘迫的谢今朝的脸上就是让人莫名生气。

　　“低头做什么？你要是没有骂我的话，我又不会怪你。”说完，王希继续扭过头去擦饭桌。

　　谢今朝其实是有点害怕王希的。

　　王希比他大两岁，懂得也比他多。在大人眼里，开学要上三年级的王希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谢今朝才5，6岁，之前大人说他年纪小，他很少自己一个人跟着大孩子玩。

　　跟他玩的最多的也就是王涛，王涛也曾在谢今朝的面前说过王希的坏话，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偏帮多带着他玩的王涛的。

　　可是，父母说他去跟着王希学习，不就是意味着他要和王希打好关系嘛。

　　谢今朝夹在着两姐弟中间，就像是台桌上来回运动的兵乓球，左右为难。

　　童年时期的谢今朝不知道什么叫打好关系，他只知道父母就是让他跟王希搞好关系就是做好朋友的意思。

　　想到这里，谢今朝乖乖地去拿起一块抹布来到王希的旁边也吭哧吭哧地帮着王希擦了起来。

　　王希：........

　　才5，6岁个头还够不到桌角的谢今朝踮着脚尖，卖力地擦着。

　　“行了，”王希夺过谢今朝的抹布，“我都擦好了，先歇会儿。”

　　就这样，王希和谢今朝在小小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王希从床头拿过这个假期的作业，放到了在擦干净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学习桌的餐桌上。

　　“谁让你老和王涛玩。奶奶讨厌我，所以小时候老是死丫头死丫头地叫我，王涛也有样学样，也叫我死丫头。你一开口叫我四姐姐，我还以为是死姐姐呢。”

　　王希撑着下巴，眼睛一转，看着快缩成鹌鹑的谢今朝，继续开口道：“不过看你这个样，我觉得你也是不敢的。”

　　谢今朝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因为他好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王涛那么称呼王希，但是由于那时候只有王涛跟他同龄还愿意跟他玩，他只能装作听不到。

　　嗯......下次要是涛哥还这个叫四姐姐的话，说什么他都要制止他。谢今朝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没有讨厌四姐姐。”谢今朝低着头缓缓道：“我是觉得，四姐姐，比较好听。”

　　“是啊，毕竟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嘛，你这么叫也可以。”王希凭本能感觉自己怕是这个暑假自己都摆脱不了眼前的这个小萝卜头了。

　　“明天下午三四点，来我这里，我给你补课。”

　　“不可以早一点吗？”

　　“不可以，我要睡午觉。”王希一票否决。

　　“好。”谢今朝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打算一定要跟着王希好好学习。

　　........

　　谢今朝在暑假的每一天都会拿着小本子来找王希。王希掏出自己一年级的课本，给谢今朝做预习。简单的拼音和汉字她也逐渐教给谢今朝。

　　可能是换牙期，每到拼音字母的读写，比如汽、西、四时，谢今朝的口水老是从他那豁口的门牙中滋出来。

　　王希......

　　她有些嫌弃呢，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任劳任怨地带着谢今朝学习。

　　平常一个人独处惯了的王希唯一希望的就是学好的谢今朝赶紧走，她好吃饭之后看她喜欢的动画片，享受她独处的时光。

　　还没乖乖上几天，失去跟班的王涛火急火燎地来从王希的手里要谢今朝。

　　“把他还给我！”气鼓鼓的声音。

　　“他要学习的，他又不像你一样之前上过衔接班，万一跟着你满山野乱跑，到时候考个大鸭蛋怎么办？”

　　“鸭蛋？”在用铅笔握住笔头歪歪曲曲一笔一划写着的谢今朝茫然地抬头，“李婶家养的不是鹅吗？哪里来的鸭蛋啊？”

　　王希用铅笔戳戳戳戳谢今朝的头。

　　“写你的。”

　　有些委屈低头的谢今朝：“哦……”

　　王涛：“那就考呗，我告诉你们啊，明天天气预报可说了，明天会下雨，他父母肯定不放心今朝来，估计你们是学不成了。”

　　王希：那还不好。正好有理由睡大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那怎么可以！”谢今朝却有些漏气。

　　“呦呵，你还真爱学习呀。”王涛倚靠在门边贱兮兮地开口道：“有本事的话，那你就来我们家学习吧，正好我们家有专门的学习桌。”——很明显是炫耀的语气。

　　“我都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学得进去。”

　　王希曾经也被她二叔二婶要求给王涛补习，但是王涛就是学不进去的那种人。

　　谢今朝知道，前几天王希的二叔二婶来请求王希给王涛补课时，王希就曾经和她的奶奶闹了点不愉快。

　　谢今朝个子矮，在王希家的餐桌上学习几乎都要趴在趴在上面写了。

　　而他自己家，郭雅还照顾他那重病的爷爷，实在是不适合学习。但是，今天似乎，有了个不错的选择？

　　谢今朝眯起眼睛，完全做出了出于本能的决定——他有些胆怯地拽了拽王希的袖口，被染上铅笔印的右手指了指王涛。

　　“四姐姐，我们就去涛哥家学习吧。”

　　王希露出一副有点后悔的表情，但是扭头一看，王涛那一副不相信从3岁时，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谢今朝竟然爱学习的表情实在是嚣张。

　　正好，她得让王涛看看什么是好学生。

　　王希答应了。

　　于是就这样，在七月末的一个雨天，打着伞的两人来到了王涛家里。

　　王涛家里十分干净，他的学习桌上并没有摆满书籍或者练习本，相反都是一些玩具——这些都是在城里的姑姑寄来的。

　　谢今朝作为男孩子一下子就对那些玩具起了兴趣。

　　“喜欢就玩。”王涛开口。

　　珍惜地摸了下奥特曼玩具，谢今朝摇摇头放下，“到时间了，我还有题没做呢。”

　　“假正经。”王涛犟嘴。

　　很快，王涛就明白了谢今朝是认真的。

　　雨天里一切都蒙上了朦胧的外纱。夏天的炎热被赶到了厚厚的云层之外，微风带来青草的味道。

　　雨声和客厅钟摆的嘀嗒声重合，时间被无限拉长。

　　在淅沥沥的雨声之下，王涛早就双手撑头在一旁的床上歪头睡着了。

　　谢今朝一笔一划练着，突然间，王希的声音传了过来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在谢今朝的视角中，他能清楚地看到王希的嘴角闭闭合合。

　　他不懂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会问。

　　“四姐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王希默背的嘴巴停了下来，眉头稍紧，随后又松开。

　　“我也不知道，老妈让我背的。”王希晃了晃手中的诗词集。

　　“这边有翻译，你要看嘛？”

　　谢今朝和王希的头凑到了一起，两个人的目光落在了那句诗词上。

　　谢今朝：.......

　　“我现在识字不多，有很多我看不懂的。”谢今朝乖巧地摇头，“但是我以后一定会知道的。”谢今朝看着窗外的雨景充满憧憬地开口道。

　　他只觉得现在很惬意，要是时间能一直这么停滞下去就好了。

　　……

　　许是等到王涛醒来之后，发现谢今朝真的学了一下午，而他竟然在自己的小弟面前睡了一下午，这让王涛有点无地自容。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假期他很少来打扰谢今朝和王希。

　　很快，暑假就接近了尾声。

　　宽大的幕布只用了几个镜头来交代这两个月相处的时光。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从“师生”变成“朋友”的，长大后的王希也不记得。好像那个暑假于她而言就是童年时光里最为平常的一段日子，可是等到长大后的她想要重拾起来这段回忆的时候，一切早已模糊。

　　她已记不清雨天屋檐下她吟诵的诗句是哪首，第一次磨着父亲上山采蘑菇是何时。

　　要不是通过谢今朝的记忆，她实在是记不起，那些平淡却又令她魂牵梦绕的时光了。

　　究竟是谢今朝他自己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山神刻意让他们重温那一段经历的呢？后者暂且不论，要是前者的话，王希真的是很好奇——为什么年纪比她还小的谢今朝能记得那么清楚，而她却记不得呢？

　　.......难道是当社畜当傻了？

　　王希甩甩头将那可悲的记忆都摇走，她的思绪被拉拢到了现在。对于那时候的记忆，王希记得不多。

　　两个月的时间，王希她也不是什么专门的老师。为了躲清闲，王希看谢今朝看学的差不多了就跟自家母上大人汇报。

　　张桂茹却开口道：“你没什么朋友，也不愿意跟同龄女生去玩，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多没意思啊？去跟着今朝多玩儿会儿不好吗。”

　　那时的王希许是觉得谢今朝听话，好玩，于是也愿意跟谢今朝玩——最起码比起王涛要好太多吧？

　　王希试想，或许是从那个暑期，她和谢今朝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