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的一生》悦君不知

29、第 29 章

　　“提起谢今朝我总是会有些手足无措。”王希的思绪就像是旋在风浪里的一片树叶，一会儿被抛到这里，一会儿又被卷到那里。

　　“我接下来的想法，雨欣你可能会不太理解。”

　　“毕竟小希你是i人嘛，我不理解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努力理解的，咱们光海组无所畏惧！”王希也被石雨欣的笑容给激励到了，转而轻轻握住石雨欣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打个比方好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王希面无表情的面庞之上，“要是现在的李琦出现在你的面前的话，你打算如何对待她？”

　　“当然是赶紧麻溜地跑远了，我过去有她那么一个朋友简直就是我的案底。”一提起李琦，石雨欣的眼睛都仿佛是在冒火。

　　“不怀念吗？”王希诱导着石雨欣继续开口。

　　“当然不了！现在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些恶心的，令我难堪的记忆————谁要跟她再见面啊！”

　　石雨欣咬牙切齿，“这么多年她也没放过我，一认识新的人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发的朋友圈自以为把我屏蔽掉了，还好我有其他的小号，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收敛点。至于是不是把我的小号屏蔽了也无所谓，眼不见心为净。”

　　“为了避免跟她见面，所以这么多年我才不会去什么同学会。万一遇到她，她那张欠揍的嘴再给我吐出什么不是人的话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地挠花她那张可憎的脸！！”

　　王希：“......消消气。”王希拧开一瓶水放到了石雨欣的面前，石雨欣狠狠地灌了好几口。

　　“我也是哦。”

　　王希一边给石雨欣顺气一边开口：“要是现在的我再遇到王颖涵的话，我多半也是会逃避的吧。很奇怪，明明高中前两年我们之间虽然不算兴趣爱好完全契合，但是也算是有一些开心的回忆的，可是到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王希想起起有关王颖涵的回忆，发现只有那些污浊的，压抑的情感被释放出来。

　　一提起王颖涵，她们之间的分歧与不愉快就像是裂开的沟壑，在每一次回忆掀起的巨响中越来越深不见底。

　　“其实我也明白这是我自己的原因。”王希深吸一口气，“人总是会美化自己的。在有分歧的两人分开之后，为了证明自己是绝对正确的，记忆和潜意识都会不留余地地去美化记忆里自己的合理性，将之所以分开的一切原因都归于到另一个人身上。”

　　石雨欣安慰王希：“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啊。王颖涵和李琦，甚至和你我一样都没有什么差别的。”

　　“我知道的，雨欣。可是.....”

　　沉默半晌，王希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压进了胸腔最深处，这才对着石雨欣抬起她有些雾蒙蒙的眼睛，“可是今朝他不一样。”

　　谢今朝是不一样的。

　　上了大学，课业没有那么繁重的王希，在一眼就能望到自己平凡的人生尽头之余，总会将自己那些自青春期开始就无处发泄的奇思妙想尽数花在了拷问过去的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自虐一般一次又一次回想自己一步一步变得不那么优秀的人生呢？

　　她应该将自己的想象尽数去勾勒未来的绮梦才对呀。

　　可是，王希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一个人在内心波澜壮阔的演完了一部自己被辜负的戏码，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每次去回忆自己失败的人生，王希总觉得自己是因为一步踏错，所以才步步踏错。

　　要是她一开始不由着她的个性，没有加入田径队，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孤僻了吧，或许她可以找到除了成绩之外可以锚定自我价值的地方吧。

　　对于王希而言，她的价值对于特定的人是很重要的，比如家人，比如石雨欣。

　　可是若是有一天，两者都抛弃了她，王希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其他人愿意接近的品质了。

　　谢今朝和王希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谢今朝的身上，王希看到了可能属于自己的另一份的可能性。

　　谢今朝很优秀，体育很好，人缘很好，学习成绩虽然不说是一等一的，但是谢今朝在他人生节点选的每一条路都是顺顺畅畅的。

　　王希感觉她和谢今朝被放在了命运的交叉路口上，可是就跟小时候一样，当她还蹲在花丛里发呆的时候，谢今朝早已经顺着心里的路，大步地来到终点了。

　　嫉妒吗？生气吗？

　　一定的。

　　明明小时候王希是谢今朝的四姐姐，公认要比谢今朝优秀得多，可是现在，为什么是她自己一直被困在原地，甚至连自己的理想都寻不到一点踪影？

　　王希认为自己该去讨厌谢今朝的。她就该任由自己的内心的不甘去肆意抹黑谢今朝——反正两个人见面也不多，就算王希跟石雨欣蛐蛐；别看谢今朝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可是他小时候的糗事可多呢，都是她保护的他的。

　　可是王希本该任性一次的脾气，就跟童年时候一样，一看到谢今朝脏着小脸将小花递给她的时候，她被抛下的些许委屈都不见了——看到现在的谢今朝，王希的心里激不起一点对于他的讨厌，反而更多的是对谢今朝能走到今天的欣慰。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为这谢今朝那么个半大小伙高兴，王希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是坏了。

　　不——一定是坏了。

　　王希与谢今朝的记忆也在无情地被时间带走，可是王希有关谢今朝的记忆永远是那么美好，那么纯粹。

　　王希讨厌不起来谢今朝，转而开始陷入自我的厌弃了。

　　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王颖涵，王希可以自信地列举对方一条条的不是，就算对方说出自己的错处，王希一个都不会承认，反而会直接向王颖涵攻击。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谢今朝的话，就跟之前在ktv里的一句【就跟你不想见到我一样】相同。

　　其他人说的，王希可以不认，可是这句话是从谢今朝嘴里说出来的，王希只会自虐一般地照单全收，并心安理得地认为——都是她的错。

　　“.....听上去好像恋爱脑啊。”石雨欣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对于王颖涵，对于李琦，你我都是抱着胖橘那种死生不复相见的决心离开的，所以那些回忆无法绊住我们。可是，对于今朝，我的内心没有那么抗拒，甚至是有点想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缝的，可是我不知道如何下手。”

　　“这不简单？！！电影院，约起来，游戏打起来！你再称赞他一下，没有男孩子能够抵抗的住自己年少憧憬的大姐姐对自己示好的。”

　　“可是，那也得谢今朝自愿才行，会不会太麻烦他？”听到王希的话，石雨欣恨不得狠狠地翻个白眼。

　　她这个朋友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是怕自己麻烦别人。

　　这是不是infj的通病啊......不对，她可不能什么事情都往人格测试上靠。

　　石雨欣内心的小人疯狂摇头，终于找到了自己方才想要说的点。

　　王希啊，总是喜欢在和人熟识以前先建立一条清晰明确的分界线。你不可以越界，不然会扣分，可是你也不能离得太远，要是你对待王希和其他人没有区别的话，她也会和你保持一个同样若即若离的距离。

　　可若是你想要刻意冷待王希的话，那么恭喜你，这么多年以来，习惯于，也热衷于独处的王希，会顺从她从孤僻中磨练出来的，擅长冷处理的天赋，直接将你整个人踹到回忆的角落里，从此你就在王希的社交里宣判了死刑。

　　石雨欣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为何跟王希成为朋友的。

　　她自己在高三的那一年为了向李琦证明自己还是有朋友的，所以才接近了王希。

　　她本以为王希会将有些烦人的她推开，可是没有想到王希却被她给“同化”了。

　　石雨欣这才发现王希的内心远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单调，她们可以私底下聊八个小时不带停：从择偶观点，再到未来对方一定要当富婆，好抱大腿的幻想——简直就是疯上加疯。

　　石雨欣时常能感觉在她的面前，王希小时候天真快乐的孩童形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在王希的面前，石雨欣感觉自己成为了她膝下顽劣的孩童。

　　两个心中的小孩就这么吵着闹着，三四年就这么过来了。

　　每次约着王希出去玩时，只要除了她们在场还有第三个人，王希就会随地刷新自己的属性，默不作声。

　　之后的多人聚会石雨欣都会很自觉得很少叫王希了。

　　王希是不需要很多朋友的那种人，跟一个人的深交是王希的舒适区。

　　石雨欣不敢承认其实她的心里是有些开心的。

　　当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大事小事都只有你了解最为透彻时，那种只有她才能看见的王希一个人内心的波澜的，被交予的信任，是会让任何一个人感受到被信赖的餍足的。

　　但是出于朋友的考量，石雨欣可见不得王希被困在单一的人际交往里。

　　虽然之前石雨欣说过王希对她的信赖不是负担，可是当她在学生会混的风生水起忙于应酬，又或者忙着跟其他同专业同学出去玩时，石雨欣偶尔也会对自己没有及时回王希的消息而感到抱歉——那条分享的消息，被分享给的就只有是朋友的她一人。

　　马上就要毕业了，当王希进入社会，复杂的人际关系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石雨欣从心底里希望王希可以转变心态。

　　或许，从现在开始，谢今朝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要先让王希踏出第一步嘛。

　　从高中时候王希就没怎么和男同学讲过话，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和男性相处也是有的。可是，那可以学嘛！更何况谢今朝又不是别人，可是王希的发小哎！

　　跟自己幼年玩伴重归于好又没有什么丢人的。

　　“而且我现在还要实习，现在更是分身乏术了。”果不其然。

　　“你就是在找借口吧？”

　　“对，没错，我就是在找借口。”石雨欣本以为王希会反驳，可是没有想到她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哎？”

　　“雨欣，我知道我该去和人交往，可是我一直在抗拒这件事。”

　　王希轻低下头，“雨欣你觉得我人不错，是因为跟你相处的时候我的精力永远充沛可以跟上你们正常人的逻辑。但是大多时候尤其是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我的精力最多只能维持在基本生存之下再高一点的社交。我不确定自己以这样的状态可以去跟除了你和家人之外的人再建立紧密的联系了。”

　　王希深吸一口气：“我这个人总是会放大未来的痛苦，低估当下的愉悦。和人相处我总是会预想最糟糕的那一面。与其说是期待着能和谢今朝重归于好，倒不如说是希望能再看见他身上过去的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吧。”

　　王希总是患得患失。她知道自己要改变，可是要从那一点开始改变呢？

　　高中时期自己挣扎了那么久的成绩上的无效努力都在提醒她有的事情还是不要抱希望了。

　　“雨欣......我是不是病了？”王希对着石雨欣露出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