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的一生》悦君不知

27、第 27 章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点了。”石雨欣坐下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扭头一看才发现王希手里的芋泥啵啵还有一大半没有喝完呢。

　　“奶茶对你的吸引力都这么低了吗？”石雨欣的表情凝固成了难以置信的面具。

　　“那是因为我没有唱太多啊，自然不觉得口渴。”王希笑得眯起了眼睛，“不过呢，能听到雨欣你一展歌喉，我还是非常荣幸的。”

　　石雨欣轻哼一声，“嘴再甜也没用，接下来半个小时你来。”

　　王希瞪大眼睛：“我会唱想唱的就那么几首，我都唱完了啊。”

　　“那儿歌你总会唱吧？喜羊羊，超兽武装你不是都看过吗？你把这些儿漫的主题曲全都唱一遍估计这半个小时也就够了。”

　　“......也行。”对于承载自己儿时记忆的儿歌颇为怀念的王希接过了话筒。

　　——

　　卫生间内劣质香薰的气味让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谢今朝的意识清明了一瞬。

　　最后已经干咳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的谢今朝踉跄着步伐向前走时，耳边充斥着包厢里各人声嘶力竭的吼声。

　　刚被孙高远“天籁”嗓音给折磨过的谢今朝揉着耳朵向前走时，跟仿佛仍萦绕在耳边的群魔乱舞不同，一道有些熟悉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这好像是小时候动画片的主题曲啊。

　　谢今朝这么想着一边有些好奇地打算仗着自己的个头，装作路过的样子，看看那个包厢里的人唱的究竟是什么。

　　“乒乒乓乓是......”

　　是果宝特攻的主题曲，小时候谢今朝和王希一起看过。就当谢今朝准备搂一眼就离开时，他无意间和包厢里拿着麦克风唱的正起劲儿的女生对上眼神。

　　“嘿哈！果.........”女生在看到窗外谢今朝“超绝不经意”的眼神之后，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只余下背景音的伴奏响个不停。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王希在这里？

　　在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谢今朝原本就疲软的身子更是是无力，谢今朝顺着门就要滑下去，万幸的是他抓住了门把手，避免了摔倒。

　　可是不幸的是，谢今朝的手腕一个用力，他便拧开了门把手，整个身子直接压在了门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撞门而入，随后以标准的摔倒姿势整个人呈现大字型直接趴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谢今朝：.......

　　王希：.......

　　“谁啊！”石雨欣被吓了一大跳，猛地从坐在沙发上看王希唱儿歌的惬意姿势，瞬间转变成了怒目而视。

　　“哪里喝醉的酒鬼，我去找服务员把他轰出去。”

　　“等等！”王希连忙拉住了石雨欣，“这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

　　“嗯，他是我的发小。”

　　石雨欣懵逼的啊了一声，花了好几分钟上下打量王希，思索怀疑王希会不会是因为见对方长得还不错于是就色迷心窍开始包庇这个混蛋的可能性。

　　王希长叹一口气，走到谢今朝的面前，将不知道是不是磕傻了的谢今朝扶起来，“他你也认识，谢今朝啊，之前打游戏咱们还一起玩过呢。”

　　“大神啊！”石雨欣听罢立刻两眼放光地将谢今朝搀扶起来，“那赶紧起来，怎么磕到了？呵——，好大的一股酒味！”

　　三个人相对无言，只余电视屏幕上跟果冻一样，不停摇晃自己五短身材的动漫角色，还在伴着动感带劲的国漫主题曲在包厢里唱跳个不停。

　　王希捂脸直接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利索地静音。

　　“你怎么来这里唱歌还喝那么多酒啊？”

　　本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原则，王希选择让谢今朝先尴尬，这样一来，自己唱动画主题曲还破音的这点小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就是孙学长失恋了，我们陪着他来唱歌的。”谢今朝坐在王希的身边乖乖地小口喝着矿泉水，“他们点了酒，我就多喝了一点，”

　　听到这里王希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吴菲菲和孙高远分手，而是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在一起的？

　　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校园八卦的王希总算是将自己差了好几年的瓜给吃上了，只可惜还没有吃几口，瓜就被两位当事人给摔在了地上。

　　“来，详细说说！”一旁的石雨欣可谓是两眼放光。

　　“别听她的，你先休息，这个包厢还有二十分钟。”

　　“嗯.....”谢今朝也感觉自己的视线晃来晃去的，连近在咫尺的王希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王希原本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先送谢今朝回去。

　　可是对方的身影靠近，王希扭过头去，只看见了谢今朝醉眸微醺。许是因为包厢里的灯光是暗蓝色的，倒是显得谢今朝的肤色冷白了不少。

　　与苍白的肤色不同的是，谢今朝醉红的脸庞都没有他此刻红润的嘴唇夺目，或许是因为酒液的原因，将谢今朝的嘴唇浸染得更红了。

　　在色差的对比下，王希的视线不由得停留在了谢今朝线条秀丽的嘴唇之上。

　　还没有等王希回过神来呢，那张嘴的主人就越靠越近。

　　时间仿佛是被定格。

　　王希没有想着躲开，可是随着对方越来越近，王希视野中的嘴唇越来越靠下，突然间，一双惺忪却努力保持不多清明的眼睛撞入了王希的视线中。

　　【四姐姐，我困了。】年幼的谢今朝不想学习时，经常会揉着眼睛朝着王希撒娇。

　　【那就去休息吧。】年幼的自己如此开口道。
　　一阵恍惚后，世界再次清晰，王希的手将谢今朝的脸推了回去。

　　真是的。

　　王希有些懊恼，方才谢今朝秀气到精致的脸靠近时，王希如临大敌。

　　原本跟小时候犯困可爱模样不同的是，此刻醉酒展露疲态的谢今朝在王希眼中已经进化成了索命艳鬼。

　　要是因为失神被亲上去，占了谢今朝的便宜的话，那可真的是没有脸再见面了。

　　王希更加快速地整理手下的东西，不去看谢今朝有些委屈的目光和石雨欣揶揄的眼神。

　　————

　　谢今朝反应慢了半拍，等到他已经凑到王希脸前细细观察时，一道轻柔的力度将他按了回去。

　　对方手上淡淡的薄荷味让谢今朝的意识清醒了一点。

　　“那你怎么回学校？”

　　王希有些慌乱的表情让谢今朝有些不解，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谢今朝颤抖的手掏出手机，看到了好几条催促他的微信。

　　“我去前台找他们。”谢今朝对着王希露出不好意思的憨憨笑容，“给小希和你的朋友添麻烦了。”

　　谢今朝摇摇晃晃地起身，眼前初中谢今朝跑完三千米摇摇欲坠的身影与此时重合了。

　　不同的是这次王希直接起身搀扶住了谢今朝，“我送你过去吧？”

　　王希用眼神跟石雨欣打个招呼。

　　谢今朝就如同信号连接不好的机器人，迟钝地晃了晃头，拒绝了王希的提议：“要是小希你扶我过去的话，孙学长一定会跟你打招呼的，你不想见孙学长的吧？”

　　王希还没有也来得及反驳，就只见双眼都要合上的谢今朝开口，小声道：“.....就跟你不想见到我一样。”

　　听到这句话，王希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是因为什么？被看透的心虚吗？谢今朝已经长大了，对于她的疏远自然是可以察觉到的，但是，王希的远离并非是出于对谢今朝的厌恶，这一点王希可以肯定。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谢今朝却露出被抛弃的表情呢？

　　他在为她这个变得冷漠的发小而伤心，可是谢今朝的朋友明明有那么多，就算他露出悲伤的表情，也不该是在她面前露出的啊。

　　王希发自内心地觉得，谢今朝此刻的表情与真正的谢今朝本人完全不搭嘎。

　　谢今朝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于是晕乎乎的谢今朝勉强在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小希你也怕见到分手后的孙学长之后会尴尬吧？”

　　分手的事情被当初同班的同学知道，保不齐会明里暗里拉踩一番，已经长大，懂了些人情世故的他们就该知道要避嫌，有的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人们小时候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学会了说话，长大之后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学会如何闭嘴。

　　对于王希而言，就跟谢今朝说的一样，远离麻烦才是以往的她会做的事，但是——

　　“少说废话，走。”王希却一把扯过谢今朝的胳膊近乎是以强硬的姿态拉着谢今朝往前走。

　　“雨欣，我先送他去前台，一会儿我就回来。”

　　“OK。”石雨欣八卦的眼神在王希和谢今朝的背影之间晃来晃去——有情况。

　　——

　　包厢外，黯淡的色彩给谢今朝意识蒙上了一层面纱，让他分辨不清自己的方向，就只能无措地倚靠在身边的人身上。

　　“会给你添麻烦吧？”谢今朝低头，他的余光却一直落在王希的身上。

　　他清楚地看见王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眉头紧锁，仿佛承载了千斤的重担，透露出内心的烦闷和压抑——那是她不开心时会露出的模样。王涛打扰她写作业时，伯母训斥她时，王希的表情都是这样。

　　如今，这般鲜活生动的表情落入谢今朝的眼中却无论如何也不是滋味——他给王希添麻烦了。

　　可是小时候会一直护着他的四姐姐已经长大了，面对这般不懂事的他应该会生气吧？

　　可是谢今朝有些悲哀地想到，根据现在的情况，得到王希生气的呵斥才是吃痴心妄想，王希只会扬起疏离冷淡的笑容，尽到陌生人的职责就可以了。

　　“这对我可算不上什么添麻烦。”王希神情淡漠地看向前方，秾丽暗淡的深紫色笼罩在王希的身上，王希整个人的身影都像是要融化在他们两侧楼道的刻满不知名人物与花卉的壁画上一样。

　　“我不在意对我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反正我也孤僻惯了。”

　　王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帮谢今朝。

　　只是在听到谢今朝的那一句【 ....就跟你不想见到我一样。 】时，王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跟被母亲更年期上来，偶尔会呛她两句一样，都让人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她这么做是什么证明什么吗？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孤僻冷漠的人？还是说想在自己的玩伴面前保留最后的一分体面？

　　种种情绪就像是小时候被她随意掷在野地里的几颗品种不同的种子，生长出来的藤蔓交织，让人理不清思绪。

　　王希深吸一口气：“我这个人适合倾听，听过的事情没过儿一会儿就忘了。我就当不知道你口中孙高远分手的事情。把你送到位，我就走，至于孙高远他能不能记起我这个同学，会不会自爆他的糗事，我管不到。”

　　原本谢今朝以为王希这次帮他只是出于对熟人的友善，可是在听到王希的解释之后，谢今朝的内心有一丝窃喜：对于王希而言，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他是可以有幸是那个被王希准许破例的人吗？

　　谢今朝呆呆地看着王希好似在解一道难题。

　　可是与解题时的烦闷焦急不同，谢今朝的笑意从眼角蔓延开来，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双手紧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仍然止不住那从心底溢出的喜悦。

　　就在此时，身侧的包厢打开，里面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一出来，王希冷静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旋转，最后拉着谢今朝在墙边站定，等着他们过去，

　　两个人背对着墙壁，谢今朝觉得王希的身影愈加轻薄像是随时要被吸进壁画里一阵晨雾，身后秾丽的背景成为了眼前人的点缀，好似王希是生长在壁画上一样。

　　谢今朝手指一动——他现在很想去牵王希的手。

　　“倒是你。”壁画里的人开口了：“今朝你才是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吧？”

　　谢今朝的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王希注视着因为醉酒满脸潮红的谢今朝开口道：“要不然，为什么不拒绝孙高远的邀约。”

　　“....因为孙学长需要安慰，我也想帮他，所以.....”谢今朝回忆起今早孙高远满脸热情地堵在宿舍门口来邀请他去ktv的画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最初为什么要加入初中部的田径队？”

　　“因为我很喜欢跑步啊。”

　　“不对。”王希轻飘飘地一句话为谢今朝的解释判了死刑。

　　对面的包厢里，人都已经散去，只余下一地狼藉。

　　“就算当初不是田径队的人来找你，是其他的社团，你也会答应。就算今天不是孙高远是找你，你也不会拒绝。因为——”

　　王希拉长声调，“今朝你与其说是讨厌麻烦别人，倒不如说是讨厌不能融入新的环境。于是最终今朝你只能通过麻烦自己来换取别人的目光，总而言之——”

　　王希继续搀扶着谢今朝向前走，目光空灵，“今朝你讨厌被人厌恶吧，从小时候就一直这样，只不过在那件事之后，你的顾虑更多。”

　　耳边包厢内喧闹的声音全都远去，在谢今朝的视角里只余下王希愈加清晰的面庞。

　　“不是的....”谢今朝吃力地吞咽自己口中愈加稀薄的空气想要反驳，可是在看到王希看透一切的眼睛时，谢今朝仿佛变成了被母亲不赞成目光注视着的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不敢对视，只能低下头。

　　“很抱歉说的这么多，”王希见谢今朝许久没有开口，于是自己先张口：“今朝你是个利他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朋友吧。可能我刚才就是嫉妒。”

　　王希她为什么要说这些？承认谢今朝很优秀？不，王希只是在感慨从他们分别之后，谢今朝已经不会围在她的身边了。

　　小的时候，王希像个孤单挂在宇宙一角的行星，谢今朝就像个卫星一样环绕在她的周围。

　　如今她已经快熄灭了，王希这才清楚地看到谢今朝本人就是一颗炽热的恒星，尽管这颗恒星会散发出最大的善意，照亮周围的一切，可是王希的自卑与自负，不肯向谢今朝低头，于是她只能选择既不接受恒星的照拂，只能躲在寂静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熄灭了。

　　“看，你的朋友在那里，走吧。”

　　谢今朝被王希最后一句的走吧给激得猛地睁开双眼，他抬起头，在前台那边，孙高远他们正三三两两地互相依靠着，他们在大厅暖光的那一头。

　　“我先走了，小心不要摔到。”在说完这句话后，王希就要扭身回到包厢之中。

　　谢今朝转身，王希的身前都是紫光，像墙角爬满的雾霭一样，逐渐一点一点地将王希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