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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马球,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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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国公府难得热闹。因着连日朝廷事务繁忙而缺席的魏国公徐辉祖,今日竟端坐在膳厅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映照在精致的碗碟上。
徐酬月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银匙搅动着碗里的碧粳米粥,偷偷朝身旁的兄长徐知澎使了个眼色,用气声揶揄道:“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祖父大人竟有空来喝这人间烟火了?我还当您老人家餐风饮露就够了呢。”
徐知澎正夹着一块水晶虾饺,闻言差点笑出声,强忍着,同样压低声音,促狭地附和:“可不是么!往常能见祖父坐下喝口茶都是稀罕事,更别说用膳了。有时刚坐下扒拉两口,人就没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闹了饥荒,连祖父都吃不饱饭了!”
“咳咳!” 一声威严的轻咳自主位传来。魏国公徐辉祖放下手中的象牙箸,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兄妹俩,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嘀嘀咕咕,指指点点,是小人行径!”
兄妹俩瞬间噤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再不敢言语。膳厅内只剩下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
宽敞舒适的马车行驶在通往城郊马球场的路上。徐酬月单手支颐,有些意兴阑珊地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闷闷地问:“哥哥,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要带我去哪儿消遣?”
徐知澎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裴国公府那位出了名的纨绔世孙裴延,做东邀了几家子弟打马球。我想着你从前也爱骑射,便替你应了。” 他观察着妹妹的神色,慢悠悠地抛出了关键信息,“听说…永嘉公主殿下,今日也会赏光莅临。”
“嗯?”徐酬月倏然转过头,眼中那点懒散瞬间被一抹亮光取代,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她唇角扬起,带着点狡黠和了然,“所以…哥哥这是特意带我去…找场子的?给我撑腰来了?”
徐知澎伸手,没好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撑腰是自然的!我徐知澎的妹妹,岂能让人白欺负了去?” 他语气虽轻松,眼神却认真起来,压低声音叮嘱道,“不过,昭昭,分寸要拿捏好!对方毕竟是公主,天家威仪不容轻犯。咱们要的是‘找回面子’,不是‘撕破脸皮’。手段要巧妙,痕迹要抹干净,别让人抓住把柄,更别…”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睛,带着兄长特有的忧虑,“更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哥哥总能给你寻到机会。记住了,适可而止!”
徐酬月看着兄长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操心,心头微暖,面上却扬起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拉长了调子:“知——道——啦——!我的好哥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妹妹我呀,心里有数着呢!”
她嘴上应得乖巧,眼底深处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锐芒。马球场上的风,似乎已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马车甫一停稳,徐酬月扶着惜春的手翩然下车。城郊马球场开阔,绿草如茵,各色华盖帐幔林立,人声鼎沸。然而,徐酬月的目光瞬间便被不远处帐下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攫住——不仅永嘉公主端坐主位,连朱懿安也赫然在列!
她心头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微微侧首对身旁的兄长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哥哥,五殿下怎会在此?裴延的面子,竟能请动这位‘大忙人’?刑部…如今这般清闲了?”
徐知澎撇撇嘴,同样压低了嗓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别提了!还不是因为四皇子那档子糟心事闹的?龙颜震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今几位皇子手里的实权差事,都被陛下寻由头暂时收了回去。咱们这位五殿下,也不例外。刑部?不过挂个虚名,领份闲差罢了。这些内幕,还是我那些‘酒肉朋友’从他们老子那儿听来的墙根儿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促狭,“哎,朱懿安杵在这儿,你那‘大计’还施不施展?要动手的话,顺带把哥哥那份也报了!上次要不是为了帮你套点宫里的消息,我能被他逮住当‘人质’,白白关了我一整天小黑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徐酬月想起那次“情报事故”,哥哥确实被朱懿安“请”去“协助调查”,吃了点闷亏。她秀眉微蹙:“他在这儿…确实棘手。永嘉若当场出了什么岔子,丢了颜面,他第一个疑心的,必定是我!这浑水不好趟。”
一旁的惜春听得不耐烦,凑上来小声道:“要奴婢说,管他五殿下六殿下!直接给那公主的茶盏里下点‘料’,让她当场出丑不就完了?干净利落!”
徐酬月和徐知澎闻言,齐齐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惜春,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徐知澎更是扶额,用折扇虚点着惜春,对徐酬月叹道:“昭昭,你这丫头…这脑子,还得找机会好生教导教导啊!要真这么容易,龙椅上那位,怕是早换了几茬了!”
徐酬月看着惜春那清澈又莽撞的眼神,也只能摇头苦笑:“唉,罢了罢了,慢慢来吧。” 心中却道:这丫头忠心有余,谋略不足,还得好好打磨。
徐酬月今日一身淡黄色云纹短襦,配着素雅洁净的月白色马面裙,青丝半挽,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在满场华服锦绣中显得格外清新恬淡。她甫一现身,朱懿安那双看似慵懒、实则锐利的眸子便捕捉到了她。
帐幕之下,朱懿安早已注意到那抹淡黄身影。他姿态散漫地歪在圈椅里,一条长腿曲起,毫不讲究地踩在椅面上,手臂随意搭在膝头,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夺了权柄后的颓唐与不羁。他侧过脸,对着主位上面色不虞的永嘉公主,语带三分讥诮七分慵懒:
“皇姐,一大早火急火燎把我从府里挖出来,说是替你‘挡灾’…合着这‘灾星’,就是徐家那位三小姐?” 他嗤笑一声,目光追随着越走越近的徐酬月,“不过皇姐眼光倒准,她…的确是个能招灾引祸的主儿。”
永嘉公主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全无皇子威仪的模样,气得柳眉倒竖,低声呵斥:“朱懿安!你给我坐正了!像什么样子!” 她压着火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继续道,“让你来,就是给我盯紧了她!从第一次见她,本宫就知道,这是个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狠角色!今日这场合,绝不能让她寻到机会生事!” 她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和不解,“为了你这桩婚事,本宫真是操碎了心!真不知母妃和外祖家是怎么想的,非把你和这徐酬月绑在一处!”
朱懿安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他猛地收回踩在椅面上的腿,坐直身体,目光如寒冰般射向永嘉公主,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皇姐,有这闲工夫操心我的婚事,不如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永嘉,眼神锐利如刀锋,“无论是徐知月,还是徐酬月,对我而言,并无本质不同。我的事,不劳皇姐费心。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