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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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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在爸妈的大床上,睁开眼看见妈妈伏在床头睡着,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稍稍一动,妈妈立刻醒了,几乎喜极而泣地看着我。
“夜夜,你醒啦?”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妈妈已经转头朝门口大叫道:“老公,夜夜醒了!”接着爸爸飞快地跑进卧室,也是一脸欣喜的模样,高兴地搓着手说:“夜夜醒啦?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伸手探到我的额上,试了试体温,笑着说:“烧也退了。”
爸爸也笑着说:“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一脸关切地看着我,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了?”
我赶紧摇摇头:“不晕了。就是……有点饿。”
爸爸赶紧说:“能不饿嘛,昨天晚上都没吃什么。”
妈妈抬头对爸爸说:“把今早熬的小米粥热一热给夜夜吃,我再去炒两个小菜。”然后她转头看着我说:“夜夜啊,想吃什么没有?”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说:“我想吃糖醋排骨。”
“不行!现在不能吃油腻腻的。我去给你炒个红薯尖和南瓜藤吧,清清淡淡的正好就粥喝。”说着,就跟爸爸出屋去了。
看着爸妈相继离去,一时我的内心感慨万千。我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我的,我也不知道龚邑郡现在怎么样了。当着爸妈的面,我也不敢问。我从床上支起身子,看见我的手机就放在飘窗旁的桌子上,便翻身下床,赤着脚走下病床,走向窗边,给龚邑郡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最后来了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二分。我缓缓放下手机,掀开窗边的浅蓝色帘子,炽热的白色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赶紧闭上双眼,一瞬间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突然间我想到了阿信的那首《如烟》。
他说:“那些曾爱我的,和我深爱的,都围绕在我身边。”
他说:“十七岁的那一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他说:“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我想起昨天吃饭的桌上插着粉色小野菊的玻璃杯和夏天气急败坏的脸。我想起大雨磅礴的夜晚和让我依偎的龚邑郡的肩。我想起方才妈妈鬓角被繁星染白的头发和爸爸轻轻搓着的双手。
或者更远一点。我想起二芸在星巴克里回忆她和龚邑郡的小时候时围绕在我周围的浓郁香醇的咖啡香。我想起和龚邑郡坐在海洋乐园的台阶上喝着热咖啡时的你一言我一语。我想起顾远之看着简蓝时那羞涩腼腆的眼神。我想起夏天和晓玫定情的那晚,我和顾伊桦默默无语地走在小路上时洒在他身上的纯白月光。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这些都是我人生里必不可少的记忆。可我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离我而去。
我已经十七岁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站在窗边,闭着眼睛回想着过去的十六年。十六年来,我走过了小学和初中,我走进了高中走近了大学;十六年里,我认识了转瞬而逝的路人甲走进我的生命又擦肩而过,也有志同道合的旅人陪我一起走过一段有辛酸有欢乐的日子然后微笑告别,还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对手争锋相对,狭路相逢。这十六年,我过得顺风顺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只剩下一个人。
只剩下我一个人。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我霍然睁眼,一滴眼泪随之落下眼角。
蓦然回首,看见顾伊桦远远地站在门边看着我。
我没料到是他。
“怎么站在窗边?头还痛吗?”顾伊桦径直走到我身边。
“没有。”我微微一笑,偏过头擦干泪痕。
“那你在干嘛呢?欣赏风景吗?”顾伊桦一边笑,一边假装把头伸向窗外东张西望。
我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我只是在反思,为了一个龚邑郡,把我的周围弄得天翻地覆是否值得?”
顾伊桦笑着看我,说:“谈恋爱本来就是要翻天覆地的啊。”
“可……他只是旅途中遇到的一个路人,不是吗?”
顾伊桦沉默了一会儿,说:“夏夜,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你旅途中遇到的一个路人,没有谁能陪你走完全程。就比如我吧,我们初中是同班同学,可高中就在不同的学校念书,以后大学更是如此,说不定都不在一座城市。你可以说我们天涯路远,万水千山,我们可能会像很多的朋友一样分道扬镳,很少来往,甚至不再相见,成为路人。可我们也可以依旧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那你觉得我和龚邑郡……”
“你不要问我,你要问你自己。你是否真的喜欢他?如果是真的喜欢他,为他翻天覆地,又有什么错呢?”
“那为了他,我伤了爸妈的心,这值得吗?”
“那就要看你更爱他还是更爱你爸妈了。”
我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这次我真的做的很过分,是不是?”
顾伊桦笑着摸摸我的脑袋,说:“是个人都觉得你太过分了,是不是?”
“那我还应不应该……”
顾伊桦笑着打断我,说道:“夏夜,你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啊。我的恋爱向来是失败的。”
“哟,老顾来啦。”我和顾伊桦同时抬头,看见夏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大到可笑的果篮。
“哟,你来啦。”顾伊桦学着夏天的腔调,走过去看了看他拿着的果篮,问道:“这是啥?”
“我爸妈给夏夜的果篮。他们听说夏夜醒了,烧退了,让我赶紧买个果篮送过来。现在他们都在客厅呢,晓玫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一会儿她就来。”
我很认真地对夏天说:“谢谢你们。”
夏天温暖地看着我,就像所有宽容的大哥哥看着犯错的小妹一样,微笑着说:“好了啦。”
很多天后,当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假装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我这才好意思向晓玫问清楚那天的事,比如:“我爸妈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龚邑郡把你送回来的啊。”晓玫很惊异地看着我,“你都不记得了吗?”
“龚邑郡?”虽然料想过是这个答案,但从晓玫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依旧异常吃惊。
“算了,当时你发烧四十多度,整个人神志不清,记不得也就算啦。不过你不知道,你爸妈当时都快急疯了,因为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大家只知道你上了那辆公交车,但不知道你要去哪里,虽然猜出来应该是找龚邑郡去了,但谁都不知道龚邑郡家在哪里。夏天猜到我有龚邑郡电话,就打电话给了我,让我联系上龚邑郡,可偏偏他手机又打不通。”
“应该是没电了,或者没听到。”我插嘴道。
“随便吧。反正联系不上你们,只好到处找,你爸妈分别开着车子去找你,夏天的爸妈也出动了,我,夏天,顾伊桦三个人,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超市,奶茶店,星巴克,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后来天又下雨了,你妈妈就更难过了,自责说不应该跟你吵架,你没带伞,肯定会被雨淋的。看到阿姨哭得稀里哗啦,我们又都安慰她。你爸爸让我们先回家,让你妈妈也去休息,他一个人出来找。我们几个都放心不下,只好先去你家。谁知道在你家楼下看见龚邑郡和你了,两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你当时已经高烧昏迷了。原来龚邑郡联系不上你爸妈,就背着你到你家楼下等我们回来了。”
我听了这段,默默很久,心里一阵发苦。
“后来呢?”
“你烧了一整夜,把大家都吓坏了。你妈妈最害怕,又自责,一直用酒精给你的身体降温。你爸爸还说要是第二天烧还不退就赶紧送急诊,还好凌晨的时候渐渐转好了,大家这才放心下来。我晚上在你房间睡的,第二天你爸坚持送我回家好好休息,我才走的。你妈妈一夜没睡。”
我哑然良久,最后苦笑道:“我真不像话啊。”
晓玫朝我微微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说:“是啊。”
我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龚邑郡呢?”
“他陪了你一夜,等你烧退了才走的。”
“他就走了?”
“哦,当时你妈妈跟他单独谈了很久。”
我低了头,不再追问了。
晓玫问道:“你之后见过他吗?”
“我联系不上他了。”
“没事,再过两天,等开学了,肯定能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