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蘖》木刻三毫

3、月影心沉

　　初九和缓缓地抬起了头，借着月光，符汤发现了她眼角处挂着一滴将溢未流的泪。

　　符汤：“你哭了？”

　　初九和快速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怎么了，伤心还不让别人哭啊。”

　　符汤：“既然伤心，那尽力改变不就行了？”

　　初九和：“对啊，改变，但我们岫远宗如今已经落魄，宗内都自顾不暇……”

　　话音未落，一行清泪便从初九和脸颊滑下。

　　“如今虽有办法，但我不想抛下这些百姓。”

　　符汤：“什么办法？”

　　初九和拿出了一只别在腰间的画：“送这幅画去栖云观。”

　　符汤直直盯着那幅画问道：“为何要把它送走？”

　　初九和：“反正迟早会传出去，也不怕被你知道，我们要用这画换栖云观三百修士驻守华蓥山三年。”

　　“为何？为何会成如今这般局面？”符汤仍紧盯着那幅画，语气平淡地问道。

　　初九和：“不知道！前些年还勉强过得去，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不过还是听到过一些传言，说咱们宗的开派宗主莫行，在当时讨伐祸首的时候不仅没帮忙了，还躲得远远地偷偷开宗立派，所以后来其他门派成立后就很不待见我们，再加上后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就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符汤：“祸首？是谁？”

　　初九和擦了擦泪，随后疑惑地眼神看着符汤：“你连这都不知道？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啊！”

　　符汤：“我才出师，自然不清楚这些。”

　　初九和：“你哪个门派的？你师父居然连这都不给你讲？这可是深仇大恨啊！”

　　符汤：“我无门无派，就只有一个师父，但是他没教过我这些，只教我法术。”

　　初九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简单跟你讲讲。”

　　一开始讲故事，初九和就像换了一个人，全然抛下了刚才伤心的情绪。

　　“那个祸首，没有名字，只知道是如今那些大宗派开派宗主的师父，听说是修了邪道，那些宗主大义灭亲，集体讨伐了她，可那人却在临死之前给咱埋了个大坑，如今阴气肆虐，怪物横生，修士们修练困难，都是因为她。”

　　“你说这人可不可恶，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说罢，初九和还暗暗咒骂了几句。

　　“那些门派的人也是，不就没去帮忙吗？至于这样排挤我们吗？”

　　听完这么长一大段故事后，符汤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哦，那这人确实可恶，确实该死。”

　　初九和：“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符汤：“我该怎么说？骂那个祸首吗？骂了又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吗？”

　　初九和撇了撇嘴，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说的也对，都过去这么久了，其实除了那本薄薄的书上写了点，现在也没多少人整天念叨那些旧账了，照我爹说的就是‘活人且顾不过来，哪还有心力去跟一个死人较劲？’一般人也就是被那些妖物逼得没法子时，才骂上她两句出出气罢了。”

　　符汤：“那后来呢，你们岫远为何落寞成了这样？”

　　初九和：“那可说来话长了，在那祸首死了不久，又来了一个怪人，她不懂修仙，就写了本《白讲话》，专教大家说大白话、写大白话，说就是怕文言太绕，百姓听不懂、看不懂。”

　　“这法子在百姓里特别受欢迎，他们终于能听懂消息、看懂字了，她的门生也借着这白话文，把避煞的法子教给他们，好让他们能自保。”

　　“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当时压根入不了那些名门的眼，他们只当这是邪教，觉得坏了规矩，到处烧书制止，偏偏那时咱们的宗主还支持她，所以，我们就更不受待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的白话文还是传下来了，但也只有这传下来了，甚至百姓们保存的那些避煞术法也被焚尽了，但现在的名门已经不管那么多了，也在广泛的使用白话，也就是咱现在说的话，又简单又方便，和人交谈、传递消息都一目了然。”

　　符汤：“再后来呢？”

　　初九和：“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呗。”
　　见初九和有些气愤，符汤笑着说道：“你给我讲了故事，那我也帮你一个忙，怎么样？”

　　初九和：“你还要帮我什么忙？你救了我，救了百姓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我不过就给你讲了个故事，再说这些东西书上都有。”

　　符汤：“书？什么书？”

　　“史书呗，还能是什么。”初九和无奈地撇了一下嘴，“但我讲出来还是更生动一点，对吧？”

　　符汤笑了笑说道：“对，你讲得很好。”

　　初九和：“那肯定的，宗里弟子的文课全是我讲的！”

　　符汤含笑的看着眼前神气的初九和，：“那作为回报我帮你安顿这里的百姓，你去送画，如何？”

　　听到符汤这句话后，初九和立马站了起来：“什么！你来安顿百姓，你一个医士你怎么安顿？万一妖物又来了怎么办？”

　　符汤十分自然的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只会治病救人，而且，你不一定比我强。”
　　初九和：“嗯？”

　　看着符汤这样一副从容模样，初九和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团火：她这话什么意思？不一定比她强？本来感觉她人还挺好的，怎么这样！

　　“行啊，那你跟我比试比试，赢过我我就答应你。”初九和语气坚定，眼神倔强地看着符汤。

　　符汤却只是看了一眼初九和，随后摆了摆手道：“不打，不想打。”

　　初九和可不乐意了：“不行！必须跟我打！”

　　符汤：“小孩子脾气，刚刚还哭哭啼啼的，现在就要打架了。”

　　符汤这话更是把初九和脾气激起来了：“我小孩子！你看我像小孩子吗！快点！快点跟我打！”

　　符汤虽然无奈，但看初九和现在这样，她要是不应下，初九和可能要闹很久。

　　符汤：“好，来打吧。”

　　初九和：“来！”

　　二人清了清这片空地的杂石后，各站一方，准备比试了。

　　初九和举起剑对着符汤说道：“作为朋友，我不会拔剑。”

　　“朋友？”听到“朋友”二字的符汤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看着初九和，“好，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会全力以赴的。”

　　话音刚落，符汤便要开始出招。

　　“等等。”初九和却叫停了符汤。

　　符汤疑惑地看着初九和问道：“怎么了？”

　　初九和：“你不用武器？”

　　符汤：“没必要。”

　　初九和随即拔出剑走向符汤，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后说道：“你不用武器我胜之不武，而且万一有妖物在我们比试的时候出现你也好防身。”

　　符汤：“那你呢？”

　　初九和摇了摇手中的剑鞘说：“我有这个。”

　　二人又站回了方才的位置准备比试，这次符汤没有选择先手，而是叫初九和先攻过来。

　　初九和自信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初九和举着剑鞘就向符汤攻去，而符汤抬手用剑格挡外加一个转腕，剑与剑鞘擦出了响声，二人方位调换，随后，符汤只是一个右撤步就与初九和拉开了身位。

　　初九和又举着剑鞘攻去，符汤背着左手，从容地挥剑应对，剑与剑鞘碰撞发出沉闷的回声，初九和的招式如柳絮拂风，暗藏劲力，符汤的应对从容不迫，二人交手了数招，依然是个平手。

　　如果是旁人的视角，光看着一幕，这二人不像是在比试，倒更像是在共舞。

　　初九和俏皮一笑：“符小姐，我要用法术了哦。”

　　符汤：“请便。”

　　初九和左手拿着剑鞘背于身后，右手结印，灵力汇聚于指尖之上，在她周围刮起了一阵微风，周围的树微微摇晃，些许树叶脱落下来，围到的初九和的身边。

　　初九和：“符小姐，小心哦。”

　　说罢，初九和周围的树叶齐刷刷地朝符汤袭去。

　　符汤右手持剑背于身后，左手结印，在身前生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树叶便被符汤轻松挡下。

　　初九和持续施法试图攻破符汤的屏障，使用的树叶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点影响她的视野了。

　　正当初九和想收手之时，左手的剑鞘却有了重感，初九和了然，知道是那是她的剑，随后传来了符汤的声音：“你输了。”

　　待剑完全收回剑鞘，初九和也停了手，对面早已空无一人，而符汤已然在她身后：“以后打架的时候多关注一下身后。”

　　初九和释然一笑，随后转身对符汤说道：“初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多谢符小姐赐教。”

　　符汤并没有回复反而露出来疑惑的神情：“原来你姓初啊？”

　　“嗯？你不知道吗？”说罢初九和拍了一下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哈，还没给你说过我的名字。”

　　符汤看着初九和，微微颔首：“对。”

　　初九和：“抱歉，是在下疏忽了，我叫初九和，多谢符汤小姐赐教。”说罢，一片树叶落到了符汤肩上，初九和本能地抬手想为她拍去，感觉似乎有些不妥后，又收回了手。

　　符汤：“可以。”

　　初九和没想到符汤会开口，正在收回的手愣了一下，随后又上前轻轻为符汤拍去了树叶，退回时二人视线恰好交织，符汤的眼神与往常相同，毫无波澜，而初九和却故作镇定地率先移开了目光。

　　初九和早已停止施法，可空中仍有些许树叶还未完全落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即使不在树下，也有了斑驳的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