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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天青云彩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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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比试其实早早开始。
一来一回,有来有往。
没有作弊的条件。谢廷献吃力。
有人偷偷去看翁同书脸色,那张脸上是戏谑的表情。
谢廷献的箭矢就像瞎了,努力都适得其反。
翁同书投累了,单手甩着手腕:“投壶而已,发而不中,反求诸己。”
最后一发。
箭矢轻啸。
谢廷献:“今日手生,又遇劲敌。殿下以己之所长较他人不擅,未免胜之不武。”
“更何况,殿下贵为公主,自有父兄教习。”
一场好好的宴会,谈什么叛臣死人。
挑衅到这一步,公主殿下再好的脾气也要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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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列队声爆裂。
众人惊疑,侧目。
狭窄小门被扯开,门外明媚的春光骤然变成一片浓重、肃杀的玄色。
两排披甲锐士鱼贯而入。
他们执行军令,如同铁水浇铸。
军队来了。
摊上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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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戛然而止。死寂。
甲叶摩擦,冰冷碎响。
霍伤竹就在铁壁中,进来。
少将军身量挺拔,骑射服边绣金纹。
他径直往前走,不小心踩到方才谢廷献掷落于地、尾羽颤动的箭矢。
一声轻微的碎裂。
“殿下。”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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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伤竹就跟身上卡bug似的,总是姗姗来迟。
翁同书手里投壶的矢还没有掷出去,见他来,语气都是冲的:“你来作甚?”
左右近侍噤若寒蝉。霍伤竹刚刚那么大阵仗,架势一拉开,确确实实把周围人唬住了。
他四两拨千斤:“给你撑腰。”
翁同书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往上冒,没给他一个好脸色。投矢又快又准地直插中环,她在上风口。
“当啷”一声,直入细颈,同书胜。
司射长吁:“请为胜者立马。”
谢廷献被身边人拉住胳膊:“聿怀……”
“立马。”
谢廷献为翁同书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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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她做借口,这借口太牵强。
翁同书看向姗姗来迟的霍将军,针尖对麦芒:“我用得着你撑腰?”
“是某多事了。”
“殿下当然巾帼不让须眉。”他看向谢廷献,“比得上在场所有人。”
霍伤竹好好脾气,翁同书反倒觉得他与谢廷献一样。
很讨厌。
好像天生就该高高在上。
“殿下投壶技艺高超。”谢廷献面子有些干。
翁同书反唇相讥:“让谢郎君失望了,孤不是个废材。”
霍伤竹凑过去:“不气了,回家吃饭。”
“你少当和事佬。”她指桑骂槐,“霍将军位高权重,我是得罪不起。”
谢廷献看着翁同书,听见她说:“谢郎君,孤在尔口中,是奸臣罪女,寄人篱下。”可她不卑不亢,“尔若仰仗家世门楣,谯国桓氏桓温掌权,太和六年,是时威势翕赫,侍中谢明公见而遥拜。孤大父不受礼,问谢明公何事乃尔。郎君大父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孤的底气,也有,尔怎敢沾沾自喜?”
聊叛臣,那她就跟你聊叛臣。
斯人已逝,翁同书没什么不敢的。
反正是发酒疯,演大戏,装一出谢家没落、霍家擒贼的闹剧。
她的眼里纯然明定,让人想起华亭的鹤唳。鹤在雪地里孑然一身,有落落寡合之美。
谢廷献有些呆。
等到翁同书走了,谢廷献还没有动。
谢廷献旁边跟着的兄弟问他:“聿怀,你……”
“索性就,让她三分。”他哑然失笑,一派朗然。
——他说的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土”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