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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夜深,二人围着篝火轮流守夜休息。阿柔负责前半夜,卫绛负责后半夜。

      趁着守夜的工夫,卫绛将她泡水的弓保养了一下,她落水时,箭箙中仅有的五支箭掉出来三支,顺水被冲走了,当下只剩下两支了。两支箭实在是捉襟见肘,弓箭她怕是用不上了,接下来她多半要全程用刀。

      阿柔醒来时天刚明,卫绛已然从这林子里寻了些野山菇、野菜,还抓了一只野雉,宰杀干净。二人也没有炊具,只得将野山菇、野菜塞进野雉肚子里,穿在火上烤熟了分食。

      吃完了这顿,二人熄灭篝火,整顿出发。

      往潼关渡路程不算太远,行了几里就能见到沿河的村庄。二人去村头井中打满了随身水囊,又问农户买了一身旧衣裳,裁作了蒙面的围巾。卫绛和阿柔皆学汉男子总发至脑后束辫髻,以平巾帻裹住,戴了斗笠。又用围巾裹住脖颈,一直裹住下颌,挡去大半张脸。剩下的布条用来裹了卫绛的弓刀,使武器看上去不那么显眼。

      做完乔装,她们并不多做逗留,继续行路。

      徒步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处塬丘,塬丘下坡口恰好遇着一个驾马车赶路的老丈,车上拉了两筐山桃、两筐胡桃、一筐苜蓿。

      阿柔上前搭话,得知对方正要去风陵渡卖山货,便给了对方三文钱,搭了便车。

      “老丈,我吃您一个山桃解渴,钱我放车板上了。”卫绛见有山桃,实在馋得不行,掏出一文钱来道。

      “小娘子尽管吃,不要钱。”老丈道。

      这老丈说话声音明显透着股畏惧,他必然是看出卫绛与阿柔的不寻常,但又不敢点明,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客客气气不敢多言语。

      阿柔瞧出他心绪紧张,于是笑盈盈与他搭话:

      “老丈,您这些山货能卖多少钱?”

      老丈道:“就是卖给渡口的行路人和船工,都是穷苦人,卖不了几个钱,就换点布匹食盐,补贴家用。”

      “我见您有马,又种了苜蓿,可是养马户?”阿柔问。

      “小娘子眼亮,官府有令:民养马一匹,复卒三人。老朽在那塬上有几亩薄田果林,好歹能供得起马。”老丈似是被阿柔勾起了话头,话渐渐多起来。

      “近些年战事不多,赋、徭都少了,日子好过了不少。”阿柔道。

      “是,多亏了霍大将军与民休息,前些年那真是喘不过气来……诶,老朽胡说八道,二位莫要在意。”老丈抱怨到一半,忽而收住了话头,不敢多说了。

      阿柔笑了笑,道:“老丈,您时常在那渡口买卖,可熟悉那里的人?”

      “有几个面熟的,二位小娘子打听人?”

      “我二人是表姐妹,自河东去那潼关投奔表叔。我们只知道表叔在潼关当漕吏,姓王。表叔离散多年,听闻他改了名,我们都不知名字了。”

      “这……老朽实不识得。”老丈再度紧张起来,语带躲闪。

      “那老丈可识得潼关渡的河丞?您帮我们引荐引荐,我们直接问河丞更快。”阿柔道。

      老丈闻言脸色白了白,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二位小娘子可千万莫要去寻那河丞。”

      “这是为何?”阿柔明知故问。

      “那河丞做事儿可不清白,手黑得很,听闻下游时有水匪作乱,劫财劫色,官府都管不了,都与那河丞有关系。二位小娘子犯在他手里,哪儿能轻易走脱?”

      “这么说……我们表叔竟是入了贼窝?”阿柔语气“惊惧”,顺带掐了一把身旁卫绛的胳膊。彼时卫绛刚吃完桃子,正捏着桃核仔细观察。

      卫绛唬了一跳,随即反应极快地跟着附和道:“我二人已无处可去,还请老丈为我二人指条明路。”

      “漕官漕吏都在南岸的潼关城里,老朽常年只在北岸的风陵渡卖点山货,不敢过河往南。因此只识得几个渡船船工,与漕吏哪里说得上话。你们要找漕吏,我断帮不上忙。

      “不过,老朽倒是知晓一个人,兴许可以帮你们。你们到风陵渡过河,进潼关城,寻一个号‘玄武癸’的女方士,此女年不过双十,却有通天晓地之能,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听过她的名号。她甚么都知晓,只要你们能满足她提出的条件,她就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卫绛与阿柔相视一眼,便齐声感谢老丈指引。

      老丈驾车,将她们于风陵渡口放下,他帮二人寻了一位信得过的渡船艄公,载着卫绛与阿柔再过大河,往关城行去。卫绛、阿柔感激他的帮助,高价买了他好些山桃和胡桃,都装进了阿柔的背篓里,随后又给了艄公当渡船钱。

      自北向南流的大河自潼关向东拐了个大弯,壮阔的河面之上,舳舻千里,百舸争流,好不热闹。与北面的蒲坂津情状大相径庭。遥望南岸,可见一座初具规模的城关,城门箭楼雄踞南岸,北望来犯。

      卫绛乘船都有了畏惧心,好在这回艄公摇船又快又稳,很快就将她们送到了南岸。河风拂面,水腥气刺激着卫绛的鼻端,约莫一刻钟后,她逐渐克服了畏水的情绪,习惯了这船的摇来晃去。

      待船停稳,二人下得船来,阿柔一时踟蹰不前。只因道路尽头的关城城门口,出现了卫戍兵卒,正盘查入关城的过所符传。

      “你没有符传?”卫绛问阿柔。

      “没有。”阿柔摇头。

      “那你平日里都住在哪儿?是怎么进城的?”卫绛问。

      阿柔拉了拉她大臂衣袖,示意她附耳过来。卫绛弯腰凑过去,阿柔仰首,掌拢在唇边,于她耳畔悄声道:

      “我不进城,都在郊野。若非要入城,便使出傩步,趁兵卒不备偷溜进去。”

      卫绛不信,只当是她不愿说出实情。不过她也不点破,道:

      “我倒是有杜县开具的公干符传,可以进城。但我怕那些卫卒与河丞是一伙的,看到我的符传,便知晓我入城了,那就打草惊蛇了。”

      “必然是一伙的,咱们得另寻他法入城。否则就只有试着爬城墙了,风险太大。”

      这潼关城的城墙起码五丈高,夯土面打磨得光滑,并不好爬。墙头有戍卒驻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彼此相望,若想翻越城墙进去不被发现,只有夜间行动,且得寻得良机才行。

      卫绛盘算翻墙可能性时,阿柔已然往潼关渡口人流密集的卸货区行去。她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甚么。卫绛连忙跟上她,很快猜出她心思。

      看来阿柔并不想夜闯城墙,她打算混入城内。

      不过周遭下货的全是粮食和布匹,大多装在辘轳车上,由劳工苦力推入城中,无法藏人。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入城之法。

      卫绛五感更为敏锐,忽而嗅到一股酒味,她循着味源望去,就发现更远处的渡口偏僻处,有几个漕工正从一艘漕船上卸下数个大缸,并将这些大缸搬到几驾板车之上。那板车相当宽大,且极少见地套了三匹马。

      那些大缸之中,一部分装有内容物,用泥封了缸口,有些则是空缸。她老远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猜想多半是贩酒的酒商。酒在今上取消榷酤之前还是官营的,如今一放开,民间确然多了不少私酿酒坊,但因酒税要收到七成,重税之下没有财力背景根本没本钱做这买卖,酒商仍然大多有官府背景。

      她拍了阿柔一下,指了指那些酒缸,阿柔眼前一亮,立刻道:“咱们躲进去,你跟我来。”

      “且慢。”卫绛拉着她躲在一处堆高的木箱后,一面戒备着周遭的人,一面道,“那空缸是用来做甚么的?”

      “莫不是……这帮运酒的还贩缸?”阿柔道。

      看来阿柔也不清楚缘由,卫绛道:“不急着去,先观察一下。”

      这伙商贩从船上卸下二十多口大酒缸,分四架马拉板车拖运,每驾车都有三匹马出力,否则拉不动。他们将封泥酒缸摆在外围,空缸则放置在中央,从外围不易接触到内圈的缸。然后用抹了泥的竹篦子盖在缸口,假装其内封装了酒。

      “这帮人……莫不是贪墨了一部分酒?以空缸滥竽充数?”阿柔眯着眼道。

      “你瞧那缸口,有些狭窄,你躲进去似乎问题不大,我恐怕进不去。”卫绛在阿柔脑后轻声道。

      “我也进不去呀,车板上一直有人看着,我不可能躲开他的视线。就算进去了,我非得憋死在里面。”阿柔恼道。

      “他们就要进城了,咱们上不上?”卫绛见他们已然驾车准备入城,略显焦急地问阿柔。

      阿柔一咬牙:“搏一把!咱们躲到车底,扒住车轴。”

      二人当即弓着腰向那四驾车快速趋步靠近。卫绛很会选埋伏地,专门找了个堆放圆木的障碍物躲藏,这地方是那四驾马车的必经之地,又是车上人的视线盲区。

      一车躲一人,卫绛让阿柔先上,自己跟第二辆车。阿柔将竹篓挂在身前,篓口蒙紧,以防内里的东西滚出来。卫绛也归置了一下身上的刀弓和包袱,以便等会儿悬挂。

      第一驾车已然近在眼前,卫绛瞅准时机一推阿柔,阿柔立刻借势贴地滚进了车底,扒住车轴悬起身子起来。此事想来容易,可做起来却竟然非常难。

      她双手扒住车轴,起腰抬起双腿,双腿却无处可搁置,起初阿柔只能到处乱蹬,好不容易卡住了车轸边框,着力点却无依凭,很快双脚就砸在了地面上,她不得不再次举腹悬腿,往复几次,恐怕就要坚持不住了。

      那板车是大车,车轮粗壮高大,是以车底空间躲进一人还有富余,于是卫绛当机立断放弃了潜入第二辆车车底,寻机转移,去追阿柔的第一辆车。她以码头诸多货物为障壁,身影急速穿行闪烁其间,终于找准时机,跟着一起滚进了第一辆车车底,抬手抓住车轴,以己身为底,将艰难挣扎的阿柔一整个承托了起来。

      她手长脚长,双脚外扩,牢牢蹬住车轸后沿,只听嘎吱一声,车子狠狠往下坠了坠,她的体重突然加在车身上,马匹也吃劲儿,四蹄踉跄了几下,纷纷摇头晃脑打起呼噜。

      “怎么拉车的?硌着石块了!别把囊袋颠破了。”车板之上的人抱怨驾车的车夫。

      车夫道:“这青石板路就是不平整,俺也无法。”

      “狼崽儿!你……”阿柔急得想扭头看卫绛,可转不过身,她只能拼命用力往车底板上贴,给卫绛减轻承托的压力。

      “我坚持得住,莫说话,保存体力。”卫绛耳语。

      她此时倒不觉有多吃力,只是她的后背与地面几无距离,遇着个凸起的石块就得擦着后背,只能强忍疼痛。

      大车沉重,行路缓慢,入城还得排队,阿柔很快就无法坚持,几乎是躺在了卫绛的怀里,全靠卫绛托着她悬在车底。她心里焦急,卫绛的手臂一直在打颤,她再强也是有体力极限的。

      阿柔想着只要能往车辕上穿一根绳,兜住卫绛后背,当能为她减轻相当大的压力。她腰间就缠着长绳,很是结实。不过问题是,车辕与车板之间的缝隙不足够穿过长绳,她得适当扩大一下。

      于是从袖中抖出匕首,往那车板处挖凿。令她想不到的是车板竟然意想不到的薄,几刀就扎穿了,而且她还顺带扎穿了一个皮囊模样的东西,有液体顺着口子就流了出来,洒了她一脸。

      竟然是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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