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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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谢霜序进宫已经快要两年了。
初春的阳光已带上一丝暖意，御花园内繁花似锦，绿意葱茏。谢霜序身着宽松的云锦宫装，原本纤细的腰身已被明显的弧度取代，孕态清晰可见。宴雪深小心地扶着他的手臂，手另一只手放在谢霜序的后腰虚虚的扶着。
步伐放得极缓，穿梭于亭台水榭之间。
“小心台阶。”宴雪深低声提醒，手臂稳稳地托着他。他的目光落在谢霜序已然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期盼已久的孩子，也承载着他复杂难言的情感。这样平和相伴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一年多那些被刻意营造的和谐。
某些瞬间他真的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以为琴瑟和鸣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记得去年此时，朕陪你在此处赏牡丹。”宴雪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他指向不远处一片开得正盛的魏紫姚黄，“你那时虽也安静，但朕递给你一朵时，你接过去了。”
谢霜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是了，那时他刚饮下红花汤不久，正竭力扮演着温顺。
宴雪深将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递到他面前，他垂眸接过，指尖触及花瓣细腻的触感，鼻尖萦绕着馥郁的香气，那一刻他不确定心中是否真的全无波澜？似乎……也有一丝被这春日盛景短暂抚慰的宁静。
“还有那边，”宴雪深又指向水榭，“夏日朕常在那里批阅奏折，你便在旁边看书，偶尔朕抬头，能看到你沉静的侧影……” 那些午后，阳光透过竹帘，在谢霜序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只有书页翻动和朱笔划过的细微声响，竟真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他甚至记得，有一次谢霜序看着书，无意识地微微蹙眉，他竟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腹抚平了那眉间的褶皱，而谢霜序……并未立刻避开。
回忆一点点浸透谢霜序冰冷的心防。
他应该恨这个男人的。
恨他强取豪夺，恨他毁了自己与楚照野的姻缘，恨他逼迫自己喝下助孕的汤药，恨他将自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过去那七百多个日夜，那些看似虚假的互动中，是否也掺杂了真心……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悄然盘踞心头。当亲密时，那片刻的意乱情迷与难以自持的沉沦，是否有一瞬，仅仅是出于真心？
当听他分享朝野趣闻，自己唇角那抹来不及掩饰便已漾开的细微笑意……当生病昏沉时，下意识攥住他衣袖寻求依靠的指尖……
更可怕的是，他是否也在借这场漫长的戏，偷偷抒发自己都无法言说不敢承认的真实情感？
在那些被设定好的温情里，他是否也悄悄汲取过一丝慰藉？在那些被规划好的依赖中，他是否也短暂地放下过心防，获得过片刻的喘息？
他无法确定。
而这无法确定本身，就足以让他感到彻骨的可悲。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仅失去了自由，连恨意都可能变得不再纯粹。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的起点是错误，是强迫，他应该坚守着对楚照野的思念和对宴雪深的恨意，清醒地活下去。
他能确定他依旧恨着宴雪深，可除了恨之外多出的情感他不敢承认………
情感像藤蔓，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这个强势地闯入他生命，毁了他原有轨迹的男人，也同样真切地陪伴他度过了两年时光，分享过哪怕是虚假的温情，而他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腹中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轻抚着腹部，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胎动。
宴雪深察觉到他的走神和手下细微的动作，心头一软，忍不住更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还是孩子又闹你了？” 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谢霜序猛地回过神，对上宴雪深专注的目光，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迷茫的神情。他迅速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余下长睫投下的一小片阴影。
“没什么，”他声音清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有些乏了。”
“那便回去歇着。”宴雪深从善如流，扶着他转身。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在临窗的软榻上。谢霜序正倚着引枕小憩，手无意识地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忽然，一阵极其清晰的触动从腹部传来
“咚”
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谢霜序猛地睁开眼，身体瞬间僵住。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掌紧紧贴着那处，等待着。
那小小的力量再次传来，一下，又一下。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柔软情感，冲垮了谢霜序一直以来筑起的心防。他眼底冰霜消融，只剩下全然的动容与难以置信的温柔。
不管如何，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宴雪深恰在此时轻步踏入内殿，映入眼帘的，便是谢霜序低垂眉眼，轻抚隆起的腹部的模样。那侧脸线条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心下一动，放轻脚步靠近，小心翼翼地坐在榻边，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极轻：“他……又闹你了？”
谢霜序闻声抬起头，眼中的温柔还未完全褪去，与宴雪深的目光撞个正着。他下意识地，轻轻应了一声。
宴雪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覆盖在谢霜序置于腹间的手背上。掌心下，是谢霜序微凉的皮肤，和那孕育着他们共同血脉的温热弧度。
就在此时
“咚！”
一下比之前都更有力的胎动，清晰地透过谢霜序的腹部，传递到了宴雪深的掌心之下！
宴雪深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停滞。
那是一种……无比奇妙，难以言喻的感觉。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下宣告着他的存在。
“他……” 宴雪深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有些哽咽。他抬起头，看向谢霜序，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有初为人父的巨大惊喜，有见证生命奇迹的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与谢霜序共同分享这一刻的紧密联结。
孩子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纽带。
“朕……朕感觉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掌心更加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贴合着，仿佛想将那瞬间的触动永远留住，“我们的孩子……他很健康。”
这一次，谢霜序清晰地看到了宴雪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纯粹而热烈的喜悦与激动。
他现在不是掌无数人生死的帝王，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感受着腹中孩子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片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他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偏过头，低声道：“他近日……动得频繁了些。”
这近乎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宴雪深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他嗯了一声，指腹在谢霜序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同感受着那生命的韵律。
殿内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由血脉亲情织就的宁静与温情。恨意与隔阂，在这一刻，似乎被那强有力的胎动，暂时击退了。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花香依旧馥郁，但谢霜序的心，却陷入了一片更深的迷雾。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