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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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惊雷落入耳中，秦双心跳如鼓，细一想，魂飞魄散。
几步跨越，秦双在叶子玫身前蹲下，慌乱检查她是否受伤：”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我看看！！”
叶子玫头发散乱，藏着泥沙，一面脸颊红肿，裸露出的手臂脚踝许多擦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秦双简直要疯！
但她不能，还需更冷静，思索下一步。
小心翼翼抱住叶子玫，不停安抚她冰冷颤抖的身躯，秦双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自信态度说道：
“他死就死，正当防卫，我们不怕！”
这话即是安慰，亦是事实，虽过程势必艰辛，她总归会陪同一起，积极面对。
切实的触摸，人体的温度，唤回叶子玫一丝神志，早已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她攀住秦双臂膀，纤瘦手腕上各有一圈红痕，她暂时感知不到疼，只紧紧抓牢秦双，像抓住溺水时一根救命稻草，这才能有勇气再次看向那个死人。
“我不是故意的，他要伤害我，力气太大了，我逃不掉，只好砸他，砸太阳穴了……”
“正当防卫……对，正当防卫！我们报警！”
叶子玫眼里有了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世事并非以谁更有理而进行下去。
尤其小镇农村，她会被处以另外一种“私刑”，在法律的灰色边缘，令她永不安宁，生不如死。
秦双顺着她视线，终于看清地上男人面貌。
是赶集那日见过的眼镜男。
眼镜甩在几步外已经碎裂，男人此刻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一动不动，胸口不见起伏。
额角一个血洞，虽然不见继续出血，但仔细看，男人脑袋下，是一大滩暗红血液。
秦双经历过生死时刻，亦在另一重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中，与人斗争过、厮杀过。
但她不曾见过真正血肉模糊的杀人场景。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
事实上，她只是闭眼深呼吸一下，立刻就平复许多。
探出手指，找到男人颈部脉搏处。
还在跳动！
她木着脸收回手，说不上幸或不幸，人虽没死，麻烦未必少半分，这种畜牲，不如死了！
秦双回头：“姐姐，他没死——”
下一秒，男人突然睁眼暴起，面目狰狞，恶兽般扑向身前的秦双。
被扑倒的秦双后脑磕到坚硬礁石，当即痛到发懵，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双大掌牢牢扣住她脖子，死死掐住。
男人半跪，整个身体力量压下来，那双手掌力大无比，如钢铁浇灌，任秦双怎样抓挠，丝毫不松。
男女力量如此悬殊，秦双不过一身薄肌。
可是，她并非一个人。
“啊！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瞬间，叶子玫在发出惊恐至极尖叫的同时，身体几乎是弹射出去，转眼到了男人跟前。
“你放开！你松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一声声惊叫，她使出所有力气，疯狂捶打拉拽，试图让男人的手松开。
可她的力气是如此弱小，表现是如此可笑，宛如血浆电影中，只会尖叫并做无用功的无脑女人。
男人纹丝不动，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更加用力，秦双挣扎的双手渐渐瘫软下来。
叶子玫张着嘴，已发不出声音，目眦欲裂，全然无法思考，只剩本能驱使。
拽不开那只手，她便用牙咬。
用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力道，牙齿终于陷进肉里，直咬到牙龈口腔壁刺痛，殷红血液从嘴角渗出，分不清是谁的血。
她睁着眼，神情发狠，秦双如有好歹，她死也要将眼前这人先千刀万剐！
男人终于吃痛，松开受伤手臂，使劲甩动，甩不开，立刻腾另一只手击打叶子玫头部。
第一下，叶子玫眼前一黑，疼得发木，她不松口。
第二下，她牙关松懈，有几秒完全失去所有感官意识。
第三下，她被推倒，沿着石头坡度滚了几圈，撞上一块礁石，五脏六腑都痛，顿时缩成一团，无法动弹。
“妈的臭婊/子！你他妈找死，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男人怒不可遏，一边咒骂，一边起身，看看昏过去的红发女人，他决定先收拾了叶子玫。
但也许是因为起得太猛，也许是因为额角那道伤崩裂再次流血，总之他刚起身，就一阵晕眩，向后跌倒。
他用手掌撑地，没有整个倒下，呈半坐半躺姿式，眼看要再次起身。
一条幽绿丝巾缠上他的脖子。
一圈、两圈、三圈，秦双动作飞快，成功勒住男人脖子后，两手缠绕丝巾剩余部分，拉开，收紧。
丝巾会断吗？不知道。
男人确实力气更大，见攻击不到秦双，便奋力尝试抓开脖子丝巾，但凡抓开一条缝隙，一切全完。
秦双不敢松懈，与男人生死对抗。
叶子玫从短暂迷蒙中睁开双眼，见到这一幕，立刻便要起身帮忙。
下一秒，剧痛袭来，全身仿佛碎裂过一次，眼下只是勉强拼凑一块，想要起身，无法起身。
她急喘息几声，一咬牙，跌跌撞撞爬过去，匍匐中途，她摸索到一块石头。
是啊，石头！她怎么忘了！
石头一角尖锐，正是最初砸了男人脑袋后，被她慌乱抛开的那块。
她能打倒他一次，就能打倒第二次！
待她拿起石头，艰难起身，站到二人身前，抬起手——
——男人已死。
面部发青，舌尖外露，身体失禁。
丝巾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
男人挣扎剧烈，却拉扯不开脖颈桎梏。
丝巾太贴肤，难寻突破口。
他死了，应该真的死了。
叶子玫一脸呆滞，石头、男人，同时滚落地上。
秦双缓缓抬头。
她身后，一道狂风掀起惊涛骇浪，她身前，一具尸体横陈散发异味，她手中，一截幽绿丝巾被血染得乌黑。
她一袭绿裙，红发被风吹得东歪西倒，坐在昏天黑地之间，身姿摇摇欲坠，面白如霜，杀人后，竟笑了。
以一种放松口吻，安抚叶子玫：
“别怕，有我呢。”
“人是我杀的。”
“我去自首。”
话落，秦双丢下丝巾，看着双手怔愣几秒，在裙摆上擦拭两下，踉跄起身。
二人站立对视片刻。
叶子玫奔过去，一把抱住她，哭了。
哭声绝望哀伤，嚎啕天地间。
秦双捧住她脸，鼻尖相对，手掌小心翼翼摩挲她红肿脸颊，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再次宽慰：
“我是正当防卫，不是吗？只要请最好的律师，什么事都不会有。”
接着秦双面容一肃，郑重道：“听着，姐姐，你听我说。”
“今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你没有关系！”
叶子玫泪眼朦胧，头昏脑胀，以为自己产生幻听幻觉。
“你，你说什么？”
秦双轻抚去她几颗泪水，亦抚去自己心中的不安，语气更加坚定：
“今天中午，我们因为一点琐事拌了几句嘴，你出去海边散心，下午我出来找你，结果这人见我是陌生面孔，趁四下无人无监控，将我绑到这里，结果被我正当防卫，然后你才出现。”
“细节我们等下再商定，总之你先记住，你是刚刚才出现的！此事与你无关，听到没？”
叶子玫明白过来，不可置信摇头：
“不，不行，这怎么可以，明明全是因为我，不是正当防卫吗？我们好好说，老实说，不不，只说我就好了！”
说着她低头，看向那抹染血丝巾：“丝巾，就说丝巾是我问你借来试戴的，然后我们争吵，我出门去！”
“对，就是这样，你不在这里，你根本还在海边到处找我，你快，立刻出去，我把丝巾洗了，你裙子也洗了，全都洗掉！”
“没必要把你扯进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快点走，快点走啊！”
叶子玫急到快崩溃，不停推搡秦双快走。
秦双按住她，迫使她看向自己：“叶子玫！”
“你不是说你发誓不能离开这吗？以后流言蜚语，口舌刀剑……你可怎么活呢？”
“我是外地人，是你从未认可过的儿子前女友而已，你先走，走出去后，绝对不要管我，认真过你的日子，忍住，什么都忍住！”
“我很快就会没事，我在北京许多律师朋友，还会请最好的刑辩大律，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你乖，听话，好不好？”
秦双看似信心满满，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到最后，还是落下几滴泪。
她用力抱住哭泣不止的叶子玫，松开后，在她脸上连续亲吻几下，两人泪水交织，泪咸苦，心酸楚，全是不舍。
叶子玫疯狂摇头，泣不成声，只说：“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怎么可能没事，她大好前程，就此毁灭。
为了自己，半点不值。
秦双洒脱一笑：
“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是我心甘情愿，甚至求之不得这个机会，就当是为这一场报复行动的道歉吧。”
“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伤心了。”
叶子玫快心碎，双手胡乱抚摸秦双头脸，打断她：
“别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再次见到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秦双，秦双，秦双……”
叶子玫一声又一声唤她，喉咙被汹涌悔意堵塞，太多话，一时间根本说不清楚。
秦双先说了，她在叶子玫耳旁轻声呢喃，最后放纵自己一次：
“姐姐，我爱你，爱到每天每夜都恨你，说到底，还是爱你。”
“我无法为此抱歉，我将继续爱你，我也不知道会停止在哪一天。”
“你不必回应，只要做你自己，我真心祝愿你，一切都好。”
情人的告白，明明如此轻柔，却像巨浪拍打海岸，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在她收声之后，有那么一瞬间，风浪都随之静止。
叶子玫亦停止哭泣，她一双眼睛通红，直直看着秦双，眸光明灭闪烁，最后定格于幽深，她一句一顿：
“那就不报警。”
我也爱你，爱到痛苦至极，也还是爱你。
“如果你不肯听我的，那我只好不报警。”
我无法停止爱你，更无法将之说出口，但我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我来毁尸灭迹。”
我将一生忏悔赎罪，请你继续发光，一切安好。
叶子玫嗓音沙哑，说出口的几句话，声音很轻，转瞬即被狂风带走，差点就被错过。
秦双仍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说：毁、尸、灭、迹。”
“谁会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呢？”
只要：毁、尸、灭、迹。
“凭什么要为一个人渣的消失，填上我们的将来呢？”
“对吗？”
叶子玫蛊惑着，只要秦双点头应下，先回去北京，在之后的某天，她会主动自首，担下一切。
无论如何，她绝不要秦双卷入这场漩涡。
秦双半晌无言。
姐姐真的不擅反派之举，每个细胞毛孔都在出卖她内心。
“毁尸灭迹什么的，这种台词，应该是我说，才比较符合人设吧。”
秦双伸手，在叶子玫头顶胡乱摸了一把，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你这么可爱，这么善良，聪明又美丽，明月清风一样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一错再错，夜不能寐，噩梦缠身呢？”
“就一五一十，坦白从宽吧。”
“只要我们一起，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叶子玫顶着鸡窝头，面部肿胀，浑身惨不忍睹，怔怔看着秦双。
她长吸一口气，吐出来，如释重负，又哭又笑：“好吧。”
秦双也跟着笑。
到这时，她们才有空关注周遭。
天空还倔强留了一抹灰，为这一场惊心动魄照明。
事有结论，天空竟也跟着落幕，在眨眼之间，暗了下来。
秦双摸索裙子口袋，想要打开手电筒。
叶子玫寻找她手机，要报警便立刻报。
均未找到。
秦双仔细回想，哦，她凌波微步蜻蜓点水那会，仿佛是听到过一点什么动静的。
叶子玫回想起来，她一开始就没带手机，好像是随手放在了客厅哪里。
二人面面相觑。
“那就抬着他出去？可就算抬得动，恐怕也过不了岸。”
叶子玫如何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会因这种事为难苦恼。
“先抬抬看，之后……不是有丝巾吗？绑着他，让他漂水里，拉着过岸。”
一旦想开，人也轻松起来，秦双甚至还能开玩笑，她耸耸肩：“也不差一个毁损尸体罪吧？”
叶子玫忍不住哈哈两声笑，秦双诧异看向她，她立刻捂嘴，不慎碰到脸上伤口，疼得“啊”了一声。
老实了。
二人蹲下，聚头研究搬尸体。
叶子玫忍着害怕，秦双也并不好受，默契选择面朝腿部。
丝巾滑腻腻的，触感像蛇，被她绑到男人脚上。
起身后，到底还是别扭，将手在衣裙上反复擦拭，又走开几步，做热身动作——深呼吸。
秦双突然开口道：“一旦走出这里，我们很快会被隔离开，再见面，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更久之后。”
“姐姐，我有话，现在就想问你。”
叶子玫预感到什么，但她点点头：“你问吧。”
她以为秦双还是要问过去，问十年前发生什么，怎料秦双问：
“我们复合吧，好吗？”
“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
叶子玫急急忙忙打断：”我哪有！”
“你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告诉我，你就是爱我！”
叶子玫不说话。
秦双走近她，
“就像杀人这件事，我们选择了一起面对。”
“那么相爱这件事，为什么不可以勇敢面对呢？”
“已经错过十年，我不想再错过一生，就现在，我们在一起吧。”
叶子玫还未开口，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如果你们在一起，我算什么？”
“你们把我当作什么？”
竟是郑嘉乐。
他愤怒咆哮着，年轻俊朗面庞上，盛满痛苦不解。
下一秒，他视线一转，才看到地上男人，无数质问卡壳在喉咙里。
他终于想起听到的那段对话中，夹杂的另一个重点。
郑嘉乐伸出手，哆哆嗦嗦指向地上。
“这，是你们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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