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波少女的凝望》游千夏

5、变声

　　薛冉当然知道，因为她就是“深空魔女”本人！
　　可这不能怪乌乐乐，只能怪全是小把戏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她还不能放乌乐乐回家，因为她的变声器还没送到。

　　没错，变声器，她昨晚冲动下单的。
　　薛冉盯着手机上的订单详情看了很久，想不起来下单的意义，唯一的可能性是她想要满足对方的要求。
　　乌乐乐果然是神婆，在她身上下了蛊。

　　大概是生怕薛冉反悔，商家发货很快，可城市间的距离也只缩短到了两天。
　　她既然答应了乌乐乐，便要信守诺言。下一次通讯时，她不能再发电码，而是要用声音和对方交流。
　　现在，变声器还没到，不能由深空魔女单方面毁约，只能找些“不可抗”因素来延迟通讯，从而保留信任度。
　　这便是薛冉纾尊降贵亲自过来辅导功课的原因。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饿？

　　薛冉倏然从椅子上站起，隔着校服袖子握住乌乐乐的手，严防死守：“我饿了。”
　　乌乐乐不明所以：“嗯……你饿了……”
　　“我们去吃面。”
　　“不行……真的不行！”乌乐乐很倔强，想要从她手上挣脱。
　　可乌乐乐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薛冉没花太大力气就把对方压制得面红耳赤。

　　薛冉想了想，问乌乐乐：“敢不敢打赌？”
　　“啊？”
　　“赌即使你今晚爽约了，你那位朋友也不会生气。”
　　“……啊？”
　　“她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夸你。”
　　“……怎么可能？”
　　“我买她会。”
　　“万一她生气了呢？”
　　“作为赔罪，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送你。相反，如果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不告诉你。”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乌乐乐果然心动了。深空魔女的魅力也不过如此嘛。
　　“嗯。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好吧……”乌乐乐点了点头。

　　终于解决了问题，薛冉朝一旁的陶桃挑眉。
　　陶桃目瞪口呆，随后有些鄙夷地摇摇头：“走吧，走吧，我就不指望你们会帮我省钱。”

　　说到吃的，薛冉毫不客气，从菜单里面挑了个最贵的，算是报复陶桃的自作聪明。
　　陶桃倒是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普通拉面馆，顶了天了也不可能把她吃破产，于是大手一挥：“点！”
　　薛冉把菜单递给乌乐乐，开始自顾自地挑茶包。
　　等她把茶泡好，对方还没有拿定主意。

　　乌乐乐看上去有些紧张，举棋不定，薛冉擅作主张给她泡了杯大麦茶，推到她手边：“选好了吗？”
　　“啊……”乌乐乐总是给人一副神游天外，如梦初醒的感觉。
　　她把菜单盖上，笑着看向薛冉：“和你一样。”

　　薛冉一怔。
　　她知道自己选了什么吗？那可是地狱辣哦。
　　薛冉打量着乌乐乐一身的长袖长裤，这一碗地狱辣下去，她不仅要脱掉衣服，还得褪一层皮吧。
　　虽然，她也挺好奇乌乐乐脱掉外套后的样子……

　　“我改变主意了，就要一碗豚骨拉面吧。”
　　“哟，不要你的地狱辣了？”陶桃笑道，“不用给我省钱哦，豚骨拉面多清淡？”
　　“谁说给你省钱了，我只是怕长痘痘……”薛冉看向乌乐乐，“那你呢？你现在要什么？”
　　乌乐乐眨眨眼睛：“和你一样。”
　　薛冉看了她一眼，朝老板招手：“两腕豚骨拉面！”
　　“好咧。”

　　虽然去掉了地狱辣，又在空调房里，可大夏天里穿着长袖吃拉面，对乌乐乐来说还是够呛。
　　薛冉见她满头大汗，好心提醒：“把外套脱掉吧。”
　　乌乐乐摇摇头，继续埋头嗦面。

　　薛冉在心底“切”了一声，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陶桃。
　　陶桃的那碗面几乎没动，而她本人一直专注地看着乌乐乐吃面，眼神里流露着薛冉看不懂的情绪。
　　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吭声。

　　陶桃尽职尽责，开车把她们送回家。
　　先到家的是乌乐乐，住的是老旧的联排公寓房，连小区都算不上。
　　里面的路灯没几盏，还都一闪一闪，甚是诡异。薛冉纠结要不要主动把人送上去，乌乐乐已经跳下了车，把车门用力关上。
　　“老师，班长，你们回去吧，我可以了。”
　　“你上去吧，老师看着你。”
　　乌乐乐低头站了一小会儿，转身走了。

　　铁制的楼梯乒乓作响，薛冉循着那声音朝楼上看去。声音在抵达四楼的时候停了，然后是漫长的寂静，一盏灯无声亮起，有一条细长的手臂在昏黄的灯光中朝她们挥手。
　　车头灯闪了闪，像是对乌乐乐的回应。陶桃调转车头，往薛冉家的方向驶去。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猛，薛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谁都没有说要把温度调低。
　　她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抖动，就像是在发送莫斯电码。在按到不知道第几个字母的时候，薛冉终于忍不住问陶桃：“老陶，乌乐乐为什么总是穿长袖？”
　　陶桃没有回答，良久，她问薛冉：“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高二下学期突然转学过来吗？”

　　确实，这是关于乌乐乐的第二大未解之谜，班上的人都在讨论，众说纷纭，薛冉只当是空穴来风。
　　她摇摇头：“不知道。”
　　她以为，只要她这么说，陶桃就会告诉她真相。
　　可陶桃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你会知道的……对了，你帮我看着点。乐乐说的那个什么朋友，一听就不是正经人。别让她把乐乐拐走了，危险。”
　　薛冉：“……”

　　谜团依然没有解开。
　　薛冉躺在床上，手指反复刷新购物软件的快递信息。
　　终于，第二天周日，东西如约而至。

　　薛家二老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正准备开门接快递，薛冉已经冲了下来。
　　不待两人反应过来，薛冉已经接过小小的箱子，冲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

　　书桌上放着从薛琳房间偷来的麦克风。
　　她把麦克风连接到电脑上，再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连接好变声器，按动开关，薛冉的声音顿时从女声变成了男声。
　　“嘿，有点意思。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大帅哥。”
　　薛冉从来没有选择困难症，一拍大腿就把要用的声音敲定下来。

　　成熟的，温柔的，带着些许调皮的帅哥的声音，乌乐乐听了一定会迷上他……她？
　　不对，深空魔女应该是女的，用男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薛冉的脑海中想起陶桃昨晚说过的话——乐乐说的那个什么朋友，一听就不是正经人……

　　“……”
　　为了避免拐带女高的嫌疑，薛冉把声音调回了女声。
　　先是少女音，薛冉一声“你好”把自己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不行，这不是她的风格。
　　要想让乌乐乐乖乖听话，还是成熟、强势一点比较好。
　　她按动按钮，少女的声音变成了御姐音，薛冉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怎么听着那么像她姐？

　　不行不行不行，薛冉又往回调了调，终于在少女和御姐之间找到了一个中间值。
　　很好听，她想，应该会是乌乐乐喜欢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薛冉带着麦克风和变声器，再次潜入了薛琳的房间。
　　薛海潮和林冉出去外面采购了，管不了她，一般情况也不会管她。
　　她干脆利落地锁上房门，打开台灯，依靠微弱的灯光将无线电台调试好，很快，接上了乌乐乐的频段。

　　乌乐乐的烦恼还没有停歇，不仅老姚给她加了作业，就连英语老师老陈也过来凑热闹。
　　薛冉想，乌乐乐此时应该还在奋斗。
　　果不其然，耳机传来了对方念英语题目的声音。
　　随后，骰子油性笔再次在桌子上滑动——这孩子又在顺从天意。

　　等对方的声音彻底消失，薛冉轻声笑道：“怎么又在乱来？”
　　原以为对面很快会有回应，像前天晚上那种活蹦乱跳的气息，可乌乐乐没有。
　　薛冉等了很久，也没有。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试探着问：“BD6WLL，我是Astral Witch，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
　　“是……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没有！”
　　这一次，乌乐乐显得有些火急火燎，像是害怕她突然离开一样。
　　这种感觉，薛冉很受用。

　　乌乐乐说：“那个，你的声音好好听，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薛冉大概没有察觉，她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边。

　　她故意逗乌乐乐：“你昨晚怎么没有上来？”
　　对方明显有些慌张：“我、我昨天在学校留到很晚，被老师罚了，要做试卷，所以……对不起。”
　　“你几年级了？”
　　“下周升高三。”
　　“那你还玩无线电？”
　　“我……我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了。”
　　“不玩手机？不打游戏？”
　　“我……没有手机。”

　　这还真有点出乎意料。
　　和过往遇到过的坏学生相比，乌乐乐纯得有些发邪。
　　薛冉毫不吝啬地夸她，就像是兑现赌约一样：“你好棒哦，现在哪里找这么可爱的学生？”
　　“你……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我昨晚爽约了……对不起。”

　　薛冉一笑置之，决定让对话回到正题：“你在做英语作业吗？有什么不懂的？”
　　“好像……都不太懂……”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对不起。”
　　“不要总说‘对不起’。”

　　良久，对面再次陷入沉默。
　　薛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在网上开始搜索英语真题。
　　她曾浏览过老陈赏赐给乌乐乐的试卷，对里面的题目还有些印象，可具体是哪个版本，她也有些懵，于是问：“你那套卷子是哪一年的？”
　　“……”
　　“喂？”
　　“……”
　　“怎么不说话？”
　　“我……”
　　乌乐乐轻飘飘说了个字便没了下文，薛冉觉得有些烦躁，忍不住催促道：“怎么了？”

　　“我……我忽然觉得……你好像我的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