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深》咸鱼吹风

22、第22章

　　饭店热气腾腾，十分热闹。
　　大厅有八张大桌，坐满了人。

　　左边一块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赵某某”和“李某某”的喜宴。于是秦晴转过眼看，找到了“张丽”的名字。

　　何芳早已在一堆人群后等着，秦晴赶紧跑过去：“妈，你排错位置了，方夏深家是在那边。”
　　指指右边略显简陋的牌子，何芳这才发现“张丽”的名字。

　　两人赶紧走去右边，右边的桌子比左边的小了一号，上面摊着一个红本，写字的人提笔写下“何芳”八百，秦晴发现这个本子只翻到第二页，而且上面写的礼金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五百，甚至两百三百大有人在。

　　“何芳？”两人正要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中年妇女。
　　她笑呵呵地过来，在何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居然也来了。”眼神里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八卦。

　　“你还给礼金了？”她低头在红本上瞟了两眼，“嗬，还挺多。我说，你老公的事你已经帮着还得差不多了，就别再想不开，多留点钱给你家孩子吧。”

　　她瞅了瞅秦晴：“孩子长得挺标致，读初中了啊？”
　　“是的。”何芳浅浅一笑。
　　“初几了？”
　　“初三。”
　　“哟，那快中考了吧。我小女儿明年也要考。”

　　这个女人是当年何芳去张丽家打听的时候，住张丽隔壁的邻居。

　　“我好了，咱们一起过去。”那女人说，“其实我不想来的，张丽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头也不回家，他们家那破房子早卖了，我和她其实没联系，但是我的一个外甥娶了她姨的表舅家儿子的女儿，这沾亲带故的，我拉不下脸面，只好来了。怎么说，我和她也有很多年邻里关系哈。”

　　“张嫂，你人好。”

　　听了这话，张嫂开心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块，小眼睛挤成一条缝。她左右观察一番，低声凑到何芳的耳边说：“我听说啊，张丽和那男人都没领结婚，就大办酒席，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何芳不好在别人的地盘乱说话，只好答：“没准是打算办完酒席就去领，不急的吧。”
　　“哎，就当我多心吧。”张嫂呵呵一笑。

　　三人往里面走去，路过牌子前，秦晴看到上面写着“祝张丽和邱永亮永结同心”，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人的名字包在一起。

　　“应该就在那里。”张嫂努努嘴，和身侧的何芳对视一眼。秦晴跟在她们身后，三人往前走去，谁知刚走没几步，那牌子竟然“啪”地一声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左边细细的脚架在中间部位折断，露出细而长的尖刺。

　　被这声响惊到，三人面面相觑。
　　“没事没事。”张丽穿一身红，在她们面前出现，“本就没花多少心思做的东西，你们能来我就开心。”

　　“张嫂、何芳，哎呦，还有秦晴，来来来，这边。”欢声笑语中，张丽让开一条道。

　　整个大厅的最偏一侧，放着两张桌子，全部挤满了人，秦晴一眼瞥到方夏深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他低头盯着前面一碗黑乎乎的凉菜，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这才稍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没位置啦，新娘子哎。”客人不满地叫嚷着，“实在是挤不下。”

　　“要不这边让一让？”张丽化着妆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这时从里头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了一条红色领带的男人，指挥服务员搬出一张小桌子。空间实在太小，小桌子一放，连过路都成了难题。

　　折腾了许久，他说：“算了，就这样吧。”
　　小桌子挺小，只能坐下四五个人，于是张嫂、何芳、秦晴都被安排在了小桌子上。

　　“夏深，你和芳姨关系好，你坐她旁边，帮妈妈好好照顾一下。”张丽对着方夏深说，她身旁的邱永亮跟着点点头。方夏深站起来，邱永亮伸手把他的凳子搬过来，放在秦晴的身边。

　　“哎，这个爸爸对孩子真好。”大伙儿见了直夸。
　　秦晴还未侧脸，就过来一阵风，身旁的空位坐了人，随后一双冷冰冰的手放在碗旁，搭着筷子。

　　“这孩子就是夏深吧。”张嫂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眼珠子就从方夏深转移到秦晴的身上，就这么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两个娃长得真不错，何芳你真是劳苦功高啊。”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也就是好好给口饭吃的事。”何芳微笑着看向方夏深。
　　方夏深原本低着的头终于抬起：“何阿姨。”

　　“最近……”何芳原本想问他过得怎么样，却又打住了，“你有空就过来坐坐。提前打电话，阿姨能请假。”
　　“嗯……”方夏深重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忽然隔壁的两桌爆发一阵笑声，众人欢呼：“交杯酒！交杯酒！”于是张丽和邱永亮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有人举着杯子就冲新娘新郎扑过去：“快喝！”

　　“接着喝！”
　　不一会儿，新郎就开始醉眼微熏。

　　“这才对嘛，大喜日子怎么能不一醉方休？”
　　“祝你们两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哈哈！”客人和主人闹成一团。
　　“哎呀，这么大把年纪还生什么生。”张丽娇嗔。

　　新浪脸上红通通的一片，看不清神情。
　　这样热闹的场景似乎和方夏深无关。

　　秦晴转回头，盯着眼前的水杯，看那水在杯子中晃荡，晃荡着一张冷漠而呆板的脸，脸上没有笑，眼底只有淡淡的疏远。那边的声音愈响亮，她就愈发心烦，于是双手捧着水杯咕咚喝完一杯水。

　　突然右侧飞过一双筷子和一只鸡腿，大大的鸡腿掉落在左侧那只空碗里，空碗的主人默默抬头，迎面而来的是何芳充满善意的眼神：“夏深，这是你爱吃的鸡腿。”

　　瞥了一眼那只大鸡腿，秦晴看向远处的盘子，还有两只鸡腿静静地躺平：“妈，你怎么忘了，我也爱吃鸡腿。”
　　“给你，我没胃口。”方夏深竟然好心地把鸡腿丢到了她的碗里。

　　“你这孩子，怎么又和夏深抢东西吃？”何芳站起身，伸长手臂从远处的盘子里夹起鸡腿，鸡腿居然不小心掉到了汤碗里，溅起一身的汁液，何芳抹了一把脸，全是油腻腻的。听到张嫂一声惊呼，她转过头，就见张嫂也被溅上了汤汁。

　　“真是不好意思。”她找来找去，找到一包纸巾，给两人擦干净。
　　张丽和邱永亮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走过来，问：“怎么了？”

　　知道真相后，邱永亮拿着一盘鸡腿，拿开方夏深面前的碗，四五只大鸡腿就这么横在小小的空间里，就连筷子都被挤到了秦晴的旁边。他的双眼通红，脸颊浮上滚热的红晕，张嘴说话时，舌头都开始打转：“鸡、鸡腿，爸、爸爸管够！”

　　“别宠着孩子。”张丽放下酒杯，搭在方夏深的肩上，微微一笑，红唇似火：“夏深，妈妈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何阿姨吗，怎么还和妹妹抢起鸡腿了？”
　　秦晴看到方夏深的身子往前挪了挪，张丽的那只手就这么顺溜地滑落。

　　见张丽微有怒意，秦晴连忙摆手：“阿姨，不是这样的。方夏深他让给我鸡腿了，是我小心眼，非要跟他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破坏你们的好事。”
　　“好了好了，孩子们闹着玩呢。”邱永亮拉过张丽的手，张丽在高处轻轻瞥一眼方夏深，那眼神转瞬即逝，却被秦晴捕捉在心。

　　她愣了半天，被何芳叫了一声才回过神。
　　夹起碗里的鸡腿吃了一口，她才发现，眼前的鸡腿上似乎有两道痕迹，她默默地看向方夏深的筷子，咽了下口水，叹了口气。

　　忽而汗毛立起。
　　秦晴才想起方才张丽那眼神似曾相识。
　　像极了当初她抛弃方夏深，临走时回过头望向他的最后一个眼神。
　　*
　　梦魇太深，闹铃声绵长。
　　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坐起身，秦晴睁开眼发现窗外竟然灰蒙蒙的一片。她凑到窗前细细看去，那雨就如密织的绸缎，飘在空中。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浑身酸胀，她吃完早饭穿上雨衣，钻进雨帘，左脚踮起，右脚往上跨，雨衣翻飞刮到脚撑，险先从车上落下。双手把住车头，稳住车身，两脚朝前一蹬，一道歪歪扭扭的车痕出现在地上，一直延伸到雨幕之下。

　　真是见了鬼，明明还有一分钟，竟然迟到了。
　　秦晴进教室的时候陈老班提前站在讲台桌前，手里拿着一本课本，抬起头托了托眼镜，威严的目光直视着秦晴：“以后起码要提前十分钟到。”

　　顶着两只黑眼睛，秦晴坐回自己的位置。

　　同桌赵芸飞速瞥了她一眼，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讲，但迫于陈老班的怒目只能将话憋回肚子，两人一齐捧着书开始摇头晃脑地朗读，整个教室的人都恹恹的，似乎都没有睡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困倦。

　　“快中考了，都磨蹭什么呢，打起精神来！”
　　于是，朗读声比原先提高了一分贝。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一阵哀嚎。

　　“早上水喝多了，一起去厕所。”赵芸拉着秦晴出教室往外跑。
　　“总算是好了。”赵芸拿出纸巾，嫌弃自己拉的臭臭，转身赶紧按下冲水开关，水便“哗啦哗啦”地冲下，掩盖两人交谈的声音。

　　这时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低声质疑：“真的假的，住一起？”
　　“谁知道呢。”

　　秦晴穿好裤子，刚把手搭在把手上，正要开门，那人接着说话：“方夏深和秦晴？”握着把手的手抖了一下，愣是没有勇气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