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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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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回到家中的当日,庆国公为了庆祝女儿平安归来,晚上在府里大摆了一宴,得知阮阿含身上伤还未好,一激动甚至于泪洒当场,阮阿含和她二叔父又是一阵好哄。
晚间阮阿含的六妹妹阮羌缠着要和她一起睡,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闹腾半天也不见有困意。
“交交阿姐,你这次被贼人劫走,可吓死我们了。”
她拍拍妹妹的后背,安慰道:“我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好在都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
阮羌哼哼唧唧的,又问她:“那你在陇右有见到那位大将军褚彰义吗?他凶不凶啊?”
“见过的,武将嘛,都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
阮阿含说这话时,脑子里却是想起褚顷生动的脸,他策马的,饮酒的,对视而来的,也是有几分不怒自威,还有他…杀人时的骇人模样。
“不过这次倒是在陇右认识了好些人。”
“都有些什么人呀?”
阮阿含细细跟她说来,“有太医署的医监泽琛,陇右的中军参将崔欣厌,不会说话的营娼吴五娘,还有救了我性命的杜达,还有……”
“还有谁?”
还有昭武校尉褚顷。
阮阿含没有答话,岔开跟她讲起了突厥人,讲了突厥人制的皮筏子,又讲到同为五娘不同命的吴五娘,从突厥的硬胡饼讲到陇右的烤羊腿,从西北干燥的风与原野讲到思念故乡明的月。
姐妹二人一直聊到丑时。
阮羌听了她在陇右的遭遇,不禁感叹:“交交阿姐,你说的这些,我感觉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若是被劫去陇右前的我,也一定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吧。”她拥上妹妹,哄道: “睡吧。”
第二日进宫,太后挂念阮阿含,说什么也要留她用膳。阮阿含思量着,要将那事说了。
宫里的饭菜其实没什么意思,摆的漂亮,各样进口没几下,又要换别的,尤其是自己在太后宫里长大,太后年纪大了饮食清淡,连带着她也一起。
太后执玉箸夹了一口虾炙,对着阮阿含皱眉,“交交,这虾炙不入口,尝尝这道乳酿鱼。”
又转头对着身后的宫仆讲:“明日不要再上虾炙了,过了用虾的季节,这虾缺鲜头。”
宫仆应是记下。
阮阿含心里装着事儿,这顿饭用的实在不是滋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宫仆报圣人临驾。
阮阿含只好停箸在圣人入门时随宫仆跪下。
圣人已逾知命之年,因即位早,享国逾三十年,做皇帝久了,日子太平久了,心思渐不在朝政上。因着子嗣单薄,近来有些沉迷用药,因而迈入门前,先飘来的是股药味儿,随后匍匐在地的阮阿含才看到那明黄色衣襟和瘦削的圣人。
圣人一进门先是给太后请了安。
“儿子可来的正是时候,来母亲这里蹭顿饭食。”
圣人与太后并非亲母子,即位前的那些龉龃早已成为这宫城不可言说的秘密,如今也能相处出一些母慈子孝来。
“皇帝说的什么话,你能多来我这老妇这里坐坐,便是好的,缺了谁还能缺了皇帝的饭食不成。”太后说罢让宫仆将夹过的饭菜撤去,又换了几道口味重的新菜式,圣人入了座,阮阿含这才起身。
“交交也入座一同用膳,本就是朕打扰了你和母亲,你若是没用好了,母亲可是要怪罪朕。”
她在宫里呆的久,因此宫里的人大多随太后一般叫她交交。
太后笑道:“皇帝拿哀家说笑了。”
圣人用了几口饭,又想起阮阿含的伤,便问她:“交交在陇右受了伤,如今可还好些了?”
太后一听这话,忙抓着阮阿含左右查看。
“伤的重不重?你也是,知道我牵挂着你,还在陇右时来信便只字未提你受了伤,而今人到我跟前儿了,竟也不告诉我。”
阮阿含抚下太后的手安慰道:“如今无大碍了,您放心吧,若因交交的伤让您担忧,交交可是要伤在心头了。”
太后点点她的额头,被她一句话哄出了笑颜。
“也罢,如今好好的陪着我用饭,我还求什么呢。”
餐毕,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跟太后聊了几句后宫之事,阮阿含不好在圣人之前走,便也坐在一旁听着。
“儿子跟皇后商量,明年大选一回,往回选妃择的都是衣冠子女,有的朝臣也有了几分怨怼,所以这次想着,令天下进女,由内侍省摘选,母亲看怎么样?”
圣人子嗣单薄,折腾后宫好几回了,朝臣士族有怨言也是能够理解。
太后也是不想管这些事儿,“后宫采选的事儿你跟皇后定就行,不必过问我。”
说罢看到乖坐一旁默默用茶的阮阿含,想到什么,一拍手惊呼:“哎呀,后宫采选期间适龄女子禁婚嫁,交交你和光王的婚事可得抓紧了,不若今年腊月前就办了吧。”
话题冷不丁谈到自己身上,阮阿含忙放下茶杯。
“交交其实有一事想禀太后您。”
太后以为阮阿含对匆忙办婚礼一事有不满,又开口哄道:“过了采选再办也行,选个好日子。光王也不是房里没人的愣头小子,是他求娶的你,那正妻王妃的位子什么时候都是你的。”
阮阿含却扑通一声跪在太后圣人面前。
“不是的,请太后圣人恕罪,交交有不得已的理由,今日要求太后同意交交与光王殿下的婚事作罢。”
这下不仅太后不解,皇帝也大为不解了。
光王李宣不说在皇子中有多出挑,可为人儒雅随和,又博览群书极擅书画,何况是光王主动求娶。
谁不说这是天赐的好姻缘呢。
圣人问阮阿含:“你刚刚说有不得已的理由才要退婚,说来听听。”
“回圣人,京城人如今皆知我被突厥人掳走,虽完好回京,但人言可畏,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话来,若我真做了光王妃,怕有辱皇家声誉。”
阮阿含肯定不能说是因为前世光王登基杀了她全家老小,此人断不能嫁,又得要有一个圣人太后无法拒绝的理由,便不得已,拿对女子而言顶重要的清白做借口。
太后想到她疼爱的小娘子在突厥人那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便也眼眶泛红起来。
“交交,可不准你这么说,我的交交清白干净,京城里谁敢嚼你舌根子,哀家拔了他的舌头。”
太后心疼阮阿含,皇帝却在女子清誉和皇家颜面之间有选择。
“这其实是原因之一,还有之二……”
“朕也算看着你长大,但说无妨。”
“其二是,从前交交都拿光王殿下作兄长看,这回在陇右,是昭武校尉救了我,交交觉得,褚校尉是个好人。”
阮阿含其实说了违心话,褚校尉是否是个好人,她还真不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好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利落杀人的。只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褚顷会是一个枭将—一个足以威胁皇权的枭将。
太后却破涕为笑,“交交喜欢那个校尉?”
阮阿含跪俯不语,态度暧昧。
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本朝开明,是否两情相悦也尤为被看重,世家大族的女娘自己择婿、先皇朝时公主私养面首的情况也不是罕见,因而阮阿含主动提了褚顷,也并不算不矜持。
圣人摸着龙须考虑此事,“褚顷不过六品边将,与你身份实在不合。”
阮阿含跪在地上不动。
他又思索半会儿,见太后态度松动,便松开胡子道:“不过你既欢喜于他,朕便做主赐婚了,你可要想好,朕金口一开,再想退婚可是抗旨不遵。”
阮阿含松一口气,再度俯首跪谢天恩。
“谢圣人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