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欢宗竹马共感后》水原柚籽

11、宝剑伤风

　　金属刺入门板的声音铮鸣刺耳，给听觉带来不小的冲击。

　　百里秋阳向后猛撤，与突然发起疯的剑拉开距离。

　　“嗡”

　　剑身与空气发出震颤的声音，在百里秋阳目光注视下，慢慢从门板上脱落，“当啷”掉在地上。

　　百里秋阳被响声刺激的地下意识闭了下眼，又飞速睁开。

　　那剑早无了方才袭来的气势，孤零零躺在地板，身上的铁锈因碰撞掉下碎渣，恢复了再普通不过的破烂形象。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用脚尖轻踢那把剑。见它静静躺在那里毫无反应，百里秋阳才靠近蹲下，细细观察它。

　　想到好的剑是有灵性的，百里秋阳不包太大希望的发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作为回应，这一动作，又窸窸窣窣掉下好些锈。

　　百里秋阳挑起一侧眉毛，外头观察它的动作。不知怎的，竟莫名从一把剑身上看出些委屈来。

　　她又问：“你为何要伤我。”

　　剑身的颤动幅度加大，突地飞起，百里秋阳堪堪向后避开。那剑倒也不攻击她，而是像先前被随手摆到的书桌飞去，正撞上上面放着的一长条形布包。

　　百里秋阳跟过去，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另一柄剑。剑鞘颜色渐变，雕刻着华丽的纹样，剑柄做工精美，还坠着浅蓝色的流苏剑穗。

　　是谢商序新送来的那把。

　　她将其抽出，剑身瞬间反射出阳光。反出来的光点随着角度变化移动，向来人展示着它锋利的剑刃，同时勾勒出剑身精巧的花纹。

　　与一旁生满铁锈摇摇欲坠的破烂剑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百里秋阳初次见到如此精美的宝剑，手指沿着纹路轻轻滑下。即便没有任何言语，眼神也暴露了她的喜爱之心。

　　“噔——”

　　破烂剑又开始犯病，直直撞上好剑。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在屋内回荡，如针般扎耳，好贱的剑身被蹭上暗红色的锈迹。

　　百里秋阳肉痛不已，将好剑整柄抽出，直直那把破剑，眼神冰冷。若那不是剑是人，她都要把剑抵在人脖子前了。

　　她目光如凛冽寒风：“何意？”

　　破剑自行飞起，朝百里秋阳袭来。百里秋阳举剑格挡，与它打的有来有回，剑鸣与金属碰撞声层出不穷。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持剑实战，掌心被剑柄花哨的纹样硌到，剑锋相交时震得手发麻。

　　一人一剑从这头打到那头一路上碰倒大片陈设。那破剑展露出与样貌完全不同的实力，无人驱使，竟将百里秋阳逼的节节败退。

　　百里秋阳闲暇之余，看向它的眼神逐渐发光。什么下下品剑，无人识货罢了，能出现在藏宝阁自有它的道理！

　　谢商序送来的这把上品剑在百里秋阳手中使了良久，一点反应都没用，更别提与她共鸣。

　　“哐当——”

　　金属与地板的碰撞响起，百里秋阳手中的上品剑不堪袭击，竟从中断裂。

　　生满铁锈、看起来早该折算的破剑反而完好无损，直冲百里秋阳门面袭来，剑尖在她眉心不到一寸处停下。

　　百里秋阳眼皮眨也不眨，直视着它，眼中毫无畏惧。她态度变化飞快，冰冷的眼神荡然无存。方才目光中对新剑的喜爱，此时已尽数转到破剑身上。

　　“好厉害。”她眼神直愣愣黏在破剑身上，一刻也不愿挪开。

　　她手指一松，余下的半柄断剑应声落地。用完就丢的天性在此刻暴露无遗。

　　那破剑横过来在百里秋阳面前一点一点落下，落在她摊开的双手中。被她一夸，嘚瑟地小幅度晃动起来。

　　百里秋阳如获至宝捧着剑，将其放在包谢商序送来剑的布上。她将手放在鼻尖轻嗅，闻到铁锈味还是忍不住皱眉。

　　她找来一块干净柔软的布，从剑柄开始为其擦拭，边擦边问：“你有名字吗？”

　　“嗡——”

　　百里秋阳也听不出来它的回答，继续擦拭。随着剑柄上一些铁锈的剥落，留出锈迹斑斑的两个字，辨认艰难。

　　“伤风。”

　　百里秋阳小声念出来，手中的剑动了动。

　　“是你的名字吗？”

　　伤风的晃动幅度大了些。

　　“好名字。”百里秋阳说完，突觉自己有些过分谄媚，咬了咬唇闭上嘴。

　　要清理到剑身时，伤风飞离百里秋阳手中，避开了。

　　百里秋阳虽不解，但想到伤风足够锋利，便没再坚持清洁。想到伤风没有剑鞘，就拿了断掉的那柄剑配的剑鞘给它。

　　即便被清理过，伤风的剑柄还是丑丑的，毫无特色。配上水蓝色精美华丽的剑鞘，更显黯淡无光。

　　百里秋阳不甚介意，把伤风好好收起来，又取了断剑的剑穗系给它。

　　是夜，果然如谢商序说的那般下起了雨。

　　雨势渐大，伴随着阵阵闷雷响，闪电刺破黑夜，透过窗纸映在墙壁上。

　　百里秋阳盘腿坐于床榻，本就停滞的修炼加上外界干扰，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自从经历过无情道集体飞升的雷劫，百里秋阳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加之梦魇缠绕，从此竟对雷电心生恐惧。

　　这事她从未跟人提起过，实在是羞于说出口。

　　百里秋阳心中郁结眉头紧锁，索性放弃今夜的修炼，捂住耳朵将自己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头也缩了进去。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闪烁的烛火光影跳动，光洒在床头悬挂的荷包上。

　　谢商序的娘做的助眠荷包起初确实有几分用。但架不住百里秋阳追求修炼牺牲了睡眠，加之心情郁结，逐渐失了效力。

　　被子隔开了窗外的电闪雷鸣，像是隔出来小天地的结界，削弱了外界层层嘈杂。

　　雷响雨杂中，百里秋阳朦胧间似听到门板被拍响，还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起初以为是幻觉。可那声音久久不散，甚至越来越大，倒像是真的。

　　百里秋阳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看到来人，她瞳孔骤缩，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你怎么来了？”

　　雨水潮湿的气息裹携着凉意扑面而来，谢商序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正准备再次叩门。

　　雨丝被风吹的乱飘，打湿了头发，也将肩头的布料沾湿。

　　向来讨厌潮湿、下雨一滴都不能沾在身上的谢商序，竟在雷雨夜到来。在难过时迎接意想不到的人，百里秋阳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你现在应当不太好过，我过来陪你……阿嚏！”

　　百里秋阳侧身，让他先进来。

　　雨水激活泥土散发出好闻的清香，随着谢商序的动作被带进屋内。百里秋阳找了块干毛巾扔到他头上，语气中略有责怪：“都淋湿了，怎么不穿件蓑衣？”

　　“一时间没找着，急着赶过来。”谢商序说话都带了鼻音，拿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好难受好难受，你这里有干衣服吗？”

　　“我上哪给你找男式衣物，又不是在家。”百里秋阳丢下一句，去拿茶叶。

　　谢商序叫住她：“不用泡茶了，我喝点热水就行。”

　　百里秋阳突觉自己犯了糊涂，朝谢商序打响指对他施法，潮湿的衣物瞬间干爽。

　　谢商序瞪大烟，像是见到什么稀奇宝物，“发生什么了！”

　　百里秋阳淡定收回手，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小法术罢了，合欢宗没教你吗？”

　　谢商序猛猛摇头：“没有，教最多的是媚术。”

　　迎上百里秋阳的视线，谢商序赶忙发誓：“我绝不会用在你身上的！”

　　谢商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捆保存完好的线香，献宝一般捧到百里秋阳面前：“我新制的助眠线香，要不要试一试。”

　　连日没睡好的百里秋阳眉头一动，欣然同意。

　　谢商序得了允许，乐颠颠的进到里间，找了个香炉插上点燃。细细的烟雾升起，香气随之而出，竟将心头的烦闷缓解些许。

　　谢商序顺手把她床上乱糟糟的被子铺好，后退一步抬手展示：“请吧，大小姐。”

　　百里秋阳问道：“你呢？”

　　“我守着你就好了啊。”谢商序笑意盈盈，“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都这么说了，加之幼时确实这样做过。百里秋阳没再多话，放下床幔躺下。

　　隔着薄纱，谢商序的人影朦胧，给她平添了几分心安。

　　百里秋阳闭眼尝试入睡，天边一道炸雷响起，她猛地一抖。放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安抚地轻轻拍她：“别怕，有我在。”

　　无需睁眼，百里秋阳心绪平定下来。雨声嘀嗒，和着床边人的呼吸声，昏昏沉沉间竟真陷入了睡眠。

　　一片漆黑。

　　“傻徒儿。”

　　“谁？”

　　百里秋阳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可她仿佛深处虚空，那声无处不在。

　　一道光雾出现，雾气散去，是一白发长须老者。老者抚摸着他的胡子，道：“徒儿可还记得为师？”

　　竟然是百里秋阳那没见几面就飞升的便宜师尊，孟寒松。

　　百里秋阳当然记得。她很快明白这是师尊托梦来了，赶忙行了个拜师礼：“弟子百里秋阳，见过师尊。”

　　“起来吧。”老者朝她抬手，看她的眼中满是赞许，“为师在天上都瞧见了，你选择的路为师很满意，当初果然没看错你。”

　　“多谢师尊，弟子愚钝，修炼进度缓慢。”百里秋阳道：“师尊与众道友飞升后过得如何？”

　　孟寒松长叹一声：“唉，别提了。现如今修个无情道就能飞升，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上来了，挤的我们根本没有立足之地，还不如在人间待着。”

　　非常意想不到的答案，百里秋阳表情空白，张嘴半晌挤出一句：“啊……”

　　孟寒松笑得慈祥：“傻孩子。”

　　“那师尊是否清楚，为何无情道会集体飞升。”

　　孟寒松皱眉道：“为师试着打探，但是无果，只知道原因出自——你。”

　　“我？”

　　孟寒松点头，神色凝重：“我等无法相助，还需你前来探寻。为师见你修炼停滞不前，道心迷茫，特求来一机缘祝你突破。”

　　“多谢师尊。”

　　“别谢太早，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孟寒松摆手，直视她的双眼，“这一机缘下来，你变可突破进入金丹期，所修无情道便再也改不了了。”

　　百里秋阳赶忙鞠躬：“弟子心意已决，请师尊放心！”

　　“好！好！好！”孟寒松拍手赞许，“但你总是容易进死胡同，为师便给你换一换。”

　　百里秋阳一头雾水：“什么交换？”

　　孟寒松神秘一笑，身形渐渐消失，只留二字在虚空中回荡：“情。”

　　“轰隆——”

　　云腾翻滚，雷声响彻云霄。一道刺目电光划破漆黑的夜空，直直落在松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