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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异常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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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栀心绪不佳地走出初家大门。
伯翀也在这时赶来,见她刚好出来,连忙上前。
“怎么样,她好点了?”
“当然好了,”她绞着手里的绢子,“诶你说怪不怪,阿浅从前不是连马都不会骑?今日居然还能这般厉害。”
“没准是宋昀棠教的,他俩不是快成亲了么。对了,你把那件事告诉她了吗?”
“说了,哼,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帮阿浅处理好马场那边。”
吟栀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他的袖子看了看,“你没伤着吧,白日里我瞧见那匹疯马惊着你的马了。”
伯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让我去跟云知绾组队,我怎么可能受这无妄之灾?哼,我若真有事,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还怨我,我不是瞧着阿浅终于不冷着咱们几个了,想缓和缓和关系嘛!”吟栀轻拍了他一下,小声提醒,“你忘了云知绾刚来那一年,你把人家推进湖里那事了?”
伯翀欲开口为自己辩驳,却被她摆摆手道:“行了,别说什么你那会儿还小。”
***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霞光被青灰的云翳吞没。
初蕴浅悄悄换了身便装。
吟栀走前悄悄对她说,马场那边有人接应,如果她感兴趣,可以趁夜色去瞧瞧。
不好惊动初家人,她雇了一辆马车。
墨梨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
马场有一半是初家的产业,她借口来补疯马造成的损失,接应她的护卫也似安排好般没多问,把人带了进去。
这些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造成疯马事故的问题或许出现在草料上。
初蕴浅提着绢布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干草堆上浮动。她蹲下身,拨开槽中残余的草料。
干苜蓿混着谷糠,寻常无奇。
“这草料,所有马都吃了?”她转头问缩在身后的马夫。
马夫搓着手哈白气,“是、是!都是同一批,唯独那匹疯马出了事……”
初蕴浅眉心微蹙。
灯笼靠近食槽,忽而她看见几根细碎的褐黄-色草梗,有些像黄豆秧。
捻起揉轻嗅,竟有一股刺鼻的苦腥味,揉碎后手指黏腻,就像她在现代时,过期药片的糖衣。
“醉马草?”她脱口而出。
马夫脸色骤变,扑通跪地,“姑娘明鉴,小的是三日前听闻今儿您要上场,想着添点醉马草能让马儿精神些,胜算大些……”
他比划着小指节,“就、就一小撮,绝不够让马发疯啊!”
初蕴浅不语。
醉马草确能致马兴奋,但云知绾骑的那匹马分明是疯狂抽搐,如同中了毒。
她拨开表层草料,指腹触到几处潮湿板结的碎茎,色泽暗绿发乌,与周围干燥草料截然不同。
凑近细看,那些碎茎断面整齐,似被利器剁碎后刻意混入。
是煎煮过的药渣。
初蕴浅眸色一沉。
醉马草不过是幌子,真正要命的是这浸-透草料的汁液。
指尖搓开湿渣,黏腻触感中透着一丝辛辣,混着若有若无的霉苦味。
“你是从谁那儿听来我要上场的?”
“是裴公子。他那时同几个看着面生的公子来马场挑马,小的也是在一旁偷听到他说姑娘同宋公子新学了马球,定是要上场耍耍威风。”
马夫想想又补充道:“后来不是也有人送来一套骑装,说是给姑娘您准备的么。”
初蕴浅眯了眯眼,若是没记错,这是钩吻。
钩吻可抑制神经传导,单独低剂量仅致麻木,但遇特定成分会转为亢奋。
特定成分……显然就是那骑装上的异味了。
***
云家院子。
“嘶,你不能轻点?”云知绾吃痛地缩回手。
那是在竹林里被救下后擦伤的,直到回来后才发现伤口。
裴隽正在给她上药。
“好了好了,我仔细着些。”
原以为上午阿绾对他那番态度,似乎是以后也不打算同他说话了。
没想到经过疯马一事,反倒让她主动抛出和好的橄榄枝。
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不过既然机会就摆在眼前,裴隽决定抓紧机会修复二人的关系。
为她包扎好伤口后,他从腰间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云知绾接过,手指轻抚着上头的云纹,面上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疑惑之色。
“这是你做的?”
“嗯,”裴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你之前那条手帕旧了,所以我学着给你做了条新的。可惜绣得不好,你别笑我。”
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她笑而不语。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双眼像两泓月光下的深潭,“阿绾,等过了上元节,我带你去江南吧。听说江南景色怡人,咱们一辈子也不回来这个鬼地方了好不好?”
云知绾眸中水光潋滟却不逼人,倒像是漂着几朵落花的溪水潺潺而流。她轻声道:“好。”
或许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裴隽一时欣喜,没注意到就在她说完这个字的下一刻,眼底寒光微现。
***
云知绾带着那套换下来的骑装来到初家。
既然这是阿浅的衣服,那也应该还给她才是。
可这次她却在初家门口进不去。
“实在是对不住,我家主母说过,姑娘睡下了不见客。云姑娘还是请回吧。”看门小厮说。
“又睡下了?”云知绾茫然,“可我便是听说她醒了才登门的。”
小厮瘪瘪嘴,不再搭理她。
她面上泛起一丝羞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绾,你怎么在这儿?”
她抬头一看,是宋昀棠。
“师父,我是来送衣服的。”
“什么衣服?”
“阿浅的骑装啊,就是您送她的那套。白日里她借我穿了,现下我该还给她才是。”
骑装?
宋昀棠瞳孔微缩,目光在掠过她手中的包裹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自己先前都不知道浅浅会骑马,怎么可能给她送骑装?
难不成……
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浅浅睡下了,你就先把东西送去我那儿吧。”
云知绾一怔,她原本是想让他代为送进去的。
还没开口,他已经走到大门前了。
“怎么,我也不能进?”
小厮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主母说了,若是宋公子来了便请您进去,主君主母有要事同您商议。”
云知绾带着衣服往竹屋方向去了。
宋昀棠则是径直朝正堂走去。
“你说什么?”初父拍案而起,“那小子竟敢做出这种事!”
初母攥着锦帕,咬牙恨道:“可不是么,咱们浅浅是为了救云知绾才昏迷的。他倒好,浅浅还没醒就跑得没影了。”
“好啊,他当初还说什么会待咱们女儿好,这还没成婚呢就这般轻视她!”
初母一看有希望,便借势而言:“桓郎,你可不能放任浅浅掉进他那狼窝啊。”
“娘子放心,我明日便亲自登门退婚。咱们夫妇不差钱,大不了养浅浅一辈子,也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宋昀棠放走至正堂门口,就听见初父这样说。
他轻笑一声,缓步走进,“不必等明日了,有什么话,二位今晚便一并说了吧。”
初父正了正外袍,冷哼:“你来得正好。我们夫妇商议过了,你与浅浅属实不相配,这门婚约便作废了,明日我们就让人把聘礼送回去。”
宋昀棠不屑,坦然坐了下来,“我可不是来谈退婚的,岳父岳母这是吃醉了酒说胡话呢。”
“你!你如此怠慢浅浅,叫我们如何放心把女儿的余生交到你手上?”
更何况若不是此人威胁,他们原本就不愿初蕴浅嫁给他。
“是吗?”宋昀棠目光变得凌厉,“二位就不想问问,我这段日子都做了些什么事?”
初父闻言,转头与初母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地坐下,却仍旧不肯低头。
“有什么好问的,与我们何干。”
“小婿只是担心,若浅浅得知自己非但不是你们亲生,就连自己跟着你们来到初家的原因也那般见不得光,她会怎么想啊?”
他眼眸中不止是挑衅,还有憎恶。
如他所想,初父初母在听到这番话后神色骤然变得惊恐。
二人死死盯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怎样?”初母颤-抖着声音问。
宋昀棠嘴角勾起一股嘲弄,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棵早已凋谢的芙蓉树。
“长安风光无限,更配得上浅浅。”
***
不同于别处,通往竹屋的清幽小路边,树枝上的积雪已落去。
初蕴浅远远便看见,屋内似乎没有点灯,宋昀棠应该还没回来。
她正准备离开,却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于是轻手轻脚地躲在路口一棵大树后。
出来的是满脸笑意的羌活。
是她看错了吗?这人居然是会笑的,她还以为他就是一张扑克脸呢。
“云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初蕴浅再一转头,才发现云知绾朝这边走来。
“师父让我过来送东西的,”她微微笑着,“是阿浅的东西,不过初家婶婶说她睡下了,我就送到这里来。”
“可你不是搬去初家小住了吗?”
云知绾有些尴尬,“原本就是去过年的,这都过了初一,我一个外人也不好一直待在那儿。”
羌活脸色瞬间不悦,“是他们邀你去做客,哪有不到十五就给赶出来的道理。”
她摆摆手,“不是的,我本来就有些想念裴郎,才提前回家的。喏,这东西你替我放进去吧,我这便回去了。”
“姑娘稍等,”他一把抓过包裹进到屋内,没多久又飞快地出来,“我送你回去吧。”
云知绾笑了笑,没拒绝。
二人身影远去,初蕴浅才从树干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