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绿洲》浮白载酒

6、意外

　　温室顶棚的冷凝水珠本该在清晨滴落，滋润下方嫩绿的幼苗。但今天，葵子仰头只看到一片干涸的金属网格。她踮脚触碰那些本该湿润的管道，指尖传来不祥的温热。
　　“老医！”她朝医疗机器人常驻的角落喊道，”灌溉系统是不是...”
　　“故障。”老医已经站在她身后，数据板上闪烁着红色警告，”主水泵冷却液泄漏，污染率已达43%。”它机械臂上的扫描光扫过最近的一排菠菜苗，”这些作物将在72小时后开始枯萎。”
　　葵子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支架。三周的心血，那些从罐头里省下来的种子，小闪冒险偷来的土豆芽...她突然冲向休息室：”阿绣！能修好吗？”
　　家政机器人正把自己接在水泵检修口上，外壳蒙着一层诡异的蓝绿色水垢。”需要更换离子交换膜，”它抽回机械臂，关节发出不祥的摩擦声，”温室现有零件无法匹配。”
　　小闪从通风管钻进来，嘴里叼着半截铜线：”种子站仓库！他们有所有型号的——”
　　“否决。”大守的声音从门口轰然落下，它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整个门框，”巡逻密度增加300%。”
　　休息室陷入沉默，只有水管深处传来”咕咚”的窒息声。葵子看着伙伴们——阿绣的清洁刷无意识地来回刮擦地面，老医的显示屏滚动着无意义的代码，小闪的尾巴耷拉下来。她突然想起原世界那次办公室停电，所有人对着黑屏的电脑束手无策的样子。
　　“就没有...其他地方了吗？”她轻声问。
　　阿绣的镜头突然闪了闪：”旧世界公共设施可能存有兼容零件。”它调出一幅模糊的城市地图，”图书馆、学校或医院。”
　　“图书馆！”小闪的耳朵”啪”地竖起，”我流浪时见过！那里有会说话的金属圆柱，还有...”它突然刹住，电子眼偷瞄大守。
　　老医的数据板突然弹出一张结构图：”中央图书馆地下室确有机械维修间。但距离7.3公里，途经两个辐射热点。”
　　大守的武器系统发出警告性的充能声：”风险系数超出安全阈值。”
　　葵子望向窗外的苗床。那些稚嫩的绿芽在干热的风中微微颤抖，像一群等待判决的小生命。她想起房贷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想起自己曾经连争取调休都不敢开口的日子。
　　“我们去吧。”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宁可冒险寻找希望，也不坐等枯萎。”
　　机器人们同时转向她，光学镜头以不同频率对焦。最先响应的是阿绣，它伸出清洁刷碰了碰葵子的手背——这是家政机器人表示支持的独特方式。
　　“根据历史数据，”老医慢吞吞地说，”希望驱动的行动成功率比恐惧驱动的高11%。”
　　大守沉默许久，最终装甲板”咔嗒”闭合：”制定路线。我负责警戒。”这已经是军用机器人最大程度的妥协。
　　出发前夜，葵子发现她的毯子里藏着奇怪的物件——老医的医疗箱少了一卷绷带，阿绣的清洁布缺了一角，而这些东西现在全都出现在她的装备袋里。
　　她蹑手蹑脚来到充电区。月光下，老医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发丝缠在机械指关节上；阿绣把收集的她掉落的头发封进一个生锈的糖果盒；连大守都在擦拭武器时，把一颗她缝补衣服时遗落的纽扣嵌进了肩甲缝隙。
　　“那是...护身符吗？”葵子忍不住问。
　　机器人们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般僵住。最后是老医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锈民古老传统。携带重要之人的...零件，能提升系统稳定性。”
　　“我们没告诉你是因为...”阿绣的清洁刷在地上画着圈，”这行为可能被归类为'非理性'。”
　　葵子突然想起小闪收集她纽扣的样子，想起老医珍藏的耳环。她默不作声地剪下一小撮头发，分成四份塞进每个机器人的储物槽。
　　“现在我也算正式锈民了。”她故意用电流杂音说，”滴滴-嗡-滴滴（同生-共死）。”
　　大守的散热器突然超速运转，吹得地上的螺丝钉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