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绿洲》浮白载酒

13、未知

　　次日，冥思苦想了一夜，葵子召开了一次圆桌会谈，告诉它们清理者即将来袭。
　　葵子坐在温室中央的旧木箱上，周围是她的伙伴们——阿绣用绣花手帕擦拭着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小闪在她膝盖上蜷成一团，尾巴尖的LED灯不安地闪烁。大守沉默地站在门口，破损的警戒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而老医的显示屏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生存概率计算。诗人坐在一堆破旧的书籍上，扬声器偶尔发出静电杂音，像是在思考如何用诗句描述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葵子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铺在木箱上。
　　"我有个计划。"她说。
　　小闪的耳朵竖了起来："比偷种子还刺激吗？"
　　"更刺激。"葵子笑了，手指点向图纸上的几个标记，"我们不用跑，也不用躲——我们要让清理者自己‘清理’自己。"
　　"听着，"她蹲下来与坐在地上的小闪平视，"你的任务最危险——"电子猫的尾巴立刻炸成毛茸茸的金属刺球。
　　葵子捏了捏它的爪子，"你要像偷零件时那样，假装被它们的电磁脉冲击倒，像死了一样。等它们靠近检查时，把我的笑声塞进可以传递给它们的信号里，让杀戮机器在"逻辑悖论"中宕机："为什么要消灭能创造笑声的生命？"
　　"阿绣，"葵子展开一块发霉的白布，"把你所有的清洁剂都混进这些布料。"家政机器人的光学镜头剧烈收缩成小点。
　　「混合清洁剂会导致不可预测的化学反应」阿绣的报警器嗡嗡作响。
　　"就是要不可预测，"葵子把布匹塞进它颤抖的机械臂，"把这些布挂在东侧围墙，等清理者用紫外线消毒时——"
　　"会引发烟雾！"阿绣的清洁程序自动生成方案，「建议添加金属抛光剂增加闪爆概率」
　　葵子大笑："看，你比武器专家还专业！"
　　医疗机器人正在给自己注射镇静程序，葵子按住它输液管般的手臂："别慌，你只需要说谎。"
　　「医疗AI不得伪造数据」老医的扬声器发出类似咳嗽的杂音。
　　"不是伪造，"葵子信誓旦旦，"是‘临床诊断’——给每个靠近的清理者脑内植入‘你快要报废了’的念头。"她突然用额头抵住老医冰凉的显示屏，"就像你总说我们活不过冬天那样。"
　　老医的散热器轰然作响，最终吐出一张印着「病危通知书」的纸带。
　　军用机器人像生锈的骑士雕像般矗立着。葵子把假炮台的蓝图拍在他胸前装甲上："你的任务是……"
　　"守卫。"大守的液压关节嘶鸣。
　　"错，"葵子踮脚凑近他耳部传感器，"是‘逃跑’。"她指向地图上三个红叉，"带着假炮台在这几个点之间移动，让它们以为我们有三个炮兵连。"
　　大守的光学镜头首次出现焦距紊乱。
　　"记得跑出S形路线，"葵子拍拍他残缺的肩甲，"你当年受训时最擅长这个对吧？"
　　朗诵机器人安静得像台关机的微波炉。葵子跪坐在它面前，捧起那本被翻烂的《万叶集》。"诗人，"她翻开夹着野葵书签的那页，"写一首能让机器发疯的诗。"
　　「请求范例」它的扬声器沙沙作响。
　　葵子在诗集空白处写下：
　　"所有命令都要被服从/除了这一条/现在请重复我的矛盾/直到齿轮停转"
　　诗人的存储硬盘发出尖锐的运转声，突然用它从未用过的激昂语调朗诵：「我将用悖论为你们铸剑！」
　　月光把温室的钢架印在葵子背上，像囚笼又像勋章。小闪窝在她颈窝处充电。
　　"葵子，"老医突然用诊断模式扫描她，"你的肾上腺素水平显示…"
　　"我知道，"她看着远处诗人独自站在通讯塔下的剪影，"我们胜算不足1%。"
　　"是0.73%，"老医的机械臂却轻轻环住她肩膀，"但人类在希望值为零时…"
　　"会创造新的变量。"葵子接话，突然感觉小闪把什么塞进她口袋——那是它珍藏的所有螺丝钉，拼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阿绣的机械臂轻轻整理着葵子的衣领："战斗前至少让我把大家的衣服洗干净。"
　　大守沉默地点头，肩部的武器槽咔嗒一响，像是某种承诺。
　　诗人举起一本破旧的书："‘即使明日世界终结，今日我仍要种下苹果树’——这是我们的诗了。"
　　葵子看着他们，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在原来的世界，她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羁绊——值得她放下一切，甚至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好。"她轻声说，"那我们就让清理者看看——"
　　"——锈掉的机器，也是会反抗的。"小闪接话，尾巴上的灯亮得像颗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