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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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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站在码头边,低头端详着手中那条深蓝色的编织手绳。绳结处缀着一枚被海水打磨得圆润的靛青色玻璃,在晨光下泛着微光。这是昨天在"平安花店"买花时,那个叫温棠的店主随手送给他的小礼物。
“说是能带来好运。”他自言自语道,随手将手绳塞进了作训服的口袋里。
“程队,物资清点完毕!”赵锐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清单,“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给舰员配花?那些小毛孩昨天开心了一晚上。吵得死。 ”
程远接过清单,快速浏览着,随后轻笑道:“算是留给他们最后的纪念了。而且海石竹有安神作用,长期出海的人需要这个。”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赵锐狐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哪个姑娘教的吧?”
程远头也不抬地合上文件夹:“东区港口有家花店,店主说的。”
说着将袖子往上一捞。淡蓝色的麻绳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格外动人的光彩。
赵锐看到了程队手腕上的不同:“程队什么时候带这种东西了?真稀奇哟?”边说边靠近。准备去碰一碰程远手上那海的痕迹。
马上要碰到时,程远一把拍开赵锐的手掌。他转身走向舰桥,“通知各部门,06:30全员集合,进行最后设备检查。”
赵锐无奈感叹。程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搭理人。
晨雾渐渐散去,码头上传来早训的号子声。程远站在电子海图前,手指划过即将执行任务的航线。这次是例行的东海防空识别区巡航任务,但情报显示近期有外国侦察机频繁活动,需要格外警惕。
“报告!”声呐长王志强在门口立正,“主动声呐系统已完成最后调试,各项参数正常。”
程远点头:“水下监听阵列的灵敏度调校过了吗?”
“按您要求调整到最高分辨率模式,”王志强递过检测报告,“不过这样会增加20%的能耗。”
“值得。”程远快速浏览着数据,"这片海域最近有不明水下活动记录。“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绳,“对了,把这个系在声呐操作台上。”
王志强接过手绳,疑惑地看着那枚海玻璃:“这是...?”
“阻尼器。”程远面不改色,“特殊材料,能减少电子设备共振。”
等王志强离开后,程远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拙劣。但说也奇怪,昨天戴上这条手绳后,他确实睡得比平时踏实——虽然这很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东经122°36' 北纬29°44' 09:15
“长春号”劈开深蓝色的海水,舰艏激起白色的浪花。程远站在舰桥上,手持望远镜观察着海平线。今天的能见度极佳,可以看到远处几艘渔船的轮廓。
“航向095,航速18节。”大副李剑报告道,“预计两小时后抵达巡逻区域。”
程远刚要回应,通讯器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叫:“舰桥!这里是声呐室!发现不明水下接触!”
他立即按下应答键:“详细参数?”
“方位275,距离1500米,深度约50米。”声呐长的声音带着紧绷,“目标速度5节,声纹特征...未识别!”
程远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位置远离常规航道,不可能是商船。渔船的声纹他们再熟悉不过,这个季节的鲸群也不会出现在这片海域...
“全员一级战斗部署!”他按下全舰广播,“非必要人员立即撤离甲板!”
警报声响彻全舰。程远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作战情报中心,电子海图上已经标出了那个不明接触的红点。
“不像潜艇。”程远盯着屏幕,“速度太均匀了,没有潜艇那种变速特征。”
“要不要派直升机投掷声呐浮标?”李剑提议。
程远摇头:“先别打草惊蛇。”他调出近三个月的海域活动记录,“等等...上个月是不是有海洋局的科研船在这里布放过观测设备?”
经过二十分钟的紧急联络核实,最终确认是中科院某研究所布放的自主式海洋探测仪失控漂移。虚惊一场,但程远坚持让记录员详细记入航海日志。
“宁可误判十次,不可漏过一次。”他对集合起来的军官们说,“这片海域太敏感了,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回到舰桥时,程远注意到声呐操作台边上原本系着的那条手绳消失不见。
海浪涌动的声音有些震耳。
温棠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欢迎光...”她抬头,看见沈糖抱着一大袋东西挤进来,马尾辫都跑歪了。
“累死我了!”沈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你要的海玻璃,我跑了好几个海滩才捡到这些。”
温棠连忙递上冰镇柠檬水:“辛苦了,不是说不用着急吗?”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要参加那个手工艺品展。”沈糖一口气喝了半杯,指着袋子里五颜六色的玻璃碎片,“这些够不够你做五十个钥匙扣?”
温棠蹲下身翻检着那些被海水打磨得光滑的玻璃片:“应该够了。”她挑出一枚琥珀色的对着阳光看了看,“品相真好,像是红酒瓶的底...”
“对了,”糖糖突然凑近,“昨天那个海军军官帅不帅?”
温棠的手顿了一下:“就...很。还行。”
“少来!”沈糖翻了个白眼,“王阿姨都跟我说了,她路过时看见一个穿海军制服的高个子在你店里,背影跟模特似的。”
温棠继续分拣着玻璃片:“他是来给战友买花的,选了五十支海石竹。”她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半成品,“我顺手送了他这个。”
沈糖接过那条未完成的手绳:“这不是你参赛作品的设计样吗?”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
“想什么呢。”温棠拿回手绳,“只是觉得海玻璃和海军挺配的。”她转移话题,“你上周面试结果怎么样?”
沈糖撇撇嘴:“又没通过。我说温棠,咱们都二十五岁了,你就打算一辈子守着这个花店吗?”
温棠拿起剪刀开始修剪白玫瑰茎秆:“我觉得挺好的啊。每天和花打交道,简单干净。”她指了指墙上那张她和外婆的合影,“这是外婆留给我的,我得好好守着。”
沈糖叹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用。她拿起抹布帮忙擦拭柜台:“说起来,你那条手绳上是不是有签名?我记得你在所有作品上都绣了'平安'两个字...”
温棠的剪刀“咔擦”一声剪断了过长的花茎。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长春号”正在返航。程远坐在军官休息室里,面前摊开着任务报告。手边是那条失而复得的手绳。程远将卡在声呐里的所有东西整理出来,在七七八八的东西中找到了这条小手绳。
他摩挲着手绳内侧那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平安”,想起昨天那个花店女老板低头包扎花束时,耳后那一缕总是滑落的头发。她叫什么来着?哦对,温棠。
程远想起军校时教授说过的话:“战场上最珍贵的不是武器,而是那些能让你想起为什么而战的东西。”
他把手绳重新戴回手腕,开始书写报告的结尾部分。窗外,东海上的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温棠锁好店门,习惯性地望向海的方向。远处的灯塔已经开始闪烁,为夜航的船只指引方向。
她摸了摸工作台上那条未完成的手绳,想着明天要去多进些海石竹。那个海军军官说过,他们舰队每个月都会出海巡逻...
沈糖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棠棠,你该不会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吧?”
“胡说什么呢。”温棠回怼道,却还是把那条手绳放进了展示柜最显眼的位置。
窗外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远方海浪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