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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   周末的时候,燕都终于拨开云雾见天光,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虽然陆璃当时扬言说找个靶场,但后来她改变主意说要骑马。

      许舒担心她的胳膊,但终究还是遂了陆璃的愿望。心情不好的人找个开阔地带散散心也好。

      许舒作为一个家族集团的少爷,虽然没有实权,但总体来看他还是非常有财力的。具体体现在,燕都这个寸土寸金的首都,他有一片自己家的马场。

      陆璃一身冲锋衣,跟着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热得把外套脱了。

      陆璃微微喘气:“我说许总,你这个俱乐部没有摆渡车吗?这样会很影响客源的。”
      许舒一脸惊奇:“陆律师,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运动员出身吧?你们之前在云南高原跑山五公里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陆璃:“……”

      陆璃很努力地平复了喘息。
      她头也不回往前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许舒追上去:“我看你心情不好啊。”
      “要不然找你出来呢。”陆璃眺望了一下这偌大的平坦马场,“不过这地方真的挺好的。”
      “这种空旷的地方适合散心,你就是骑着马溜达溜达也挺舒服的,比待在市内解压。”

      陆璃转头送上嫌弃眼神:“什么叫溜达溜达,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骑马?”
      许舒笑起来:“什么时候学的?”

      陆璃把冲锋衣一甩披在肩上:“很小的时候学的。我确实很久没骑过了,不知道童子功还在不在。”

      许舒满腹疑问,比如说你小时候不是在体操队吗,哪来时间学骑马?又比如你为什么默认我会骑马,要是万一我连马场都没去过呢?
      但他还没说出口,陆璃笑意盈盈地凑近,从下往上抬眸看他。
      许舒脑子空空,什么想法什么疑问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不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许舒:“……”

      不知道算是心有灵犀还是自己太容易被一眼看透。

      陆璃转身不再看他,一边说:“其实省市级别的体操队没你想象的那么严格,八九岁的时候还在市队,我每天都能回家的。我小时候除了练体操还读书、学乐器、学马术,反正该会的我都学了。”

      许舒还在留恋那一抹狡黠的眸光,脑子终于上线,心中隐约对陆璃的家境有了猜测。

      “那你不怕我都没骑过马,上去就被甩下来?”许舒带她去服务中心,这里有更衣室和餐厅,以供客人休整和补充体能。

      今天是周末,平常人不少,阔气的许老板包了场。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猜的。马术是大部分富家子弟必修课吧。那天听说你的家庭背景我就想到了,哪怕叔叔再脱离家庭,培养小孩这份上,估计那些富二代该学的东西你一样没少。”陆璃选了一套衣服,准备推门进入更衣室,还要撂下一句。

      “不过就算你真的不会,马场的马和工作人员都比你要专业,你就算摔了也残不了。”
      许舒:“……”

      真是好狠心的女人!

      许舒比陆璃动作快一点。等到陆璃换好马术服走出来的时候,许舒正靠在玻璃幕墙上眺望窗外。

      英伦风骑士服一等一的帅气。许舒选了常规的黑色款短上装,做工精致。下身着修身白色骑士裤,膝盖以下收到高筒靴中。

      许舒本来就高,这一身显得他身姿挺拔,腰细肩宽,双腿修长。他单纯站在那里,就像是从英国贵族庄园走出来的王子,卓尔不群,丰神俊朗。

      陆璃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没人会不承认许舒是个帅哥,同样也没人会不承认,帅哥理所应当是这个世界上令人赏心悦目的共享资源。
      陆璃这样解释自己移不开的视线。

      直到许舒冲她招手时才回过神来。

      许舒逗她:“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陆璃没好意思说在看他,摸摸鼻子先溜为上:“马厩在哪?”

      许舒看着她的背影。

      体操队的姑娘们,因为选材和训练等等因素,就算她们退役之后也不会长得很高。陆璃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但她身材比例极其优越,双腿修长匀称,身躯纤细,裹在马术服中显得轻盈却矫健。

      暗红色的金边外套显得高贵,白色修身的裤子与高筒靴把她的腿在视觉效果上再次拉长,明明只往前走了十米,但走出了一种登基的气势。

      许舒想起来有一年看她比赛,当时她穿的体操服也是这样配色。暗红底色金凤凰,烈火中诞生的女孩挂着金牌站在世界中央。

      陆璃看他没跟上,转身回眸。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脸颊在冬日的暖阳下镀了金光,平添一丝神性。她本就是即将加冕皇冠的女王。

      许舒喉结上下滚动,跟在她后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费半天劲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可以跟我讲讲,不想讲也没关系,我……”

      “废什么话,先骑一圈。”不愧是女王。

      她指挥道:“带我去选马。”

      陆璃选了一匹白色的汗血马。

      全身雪白,眼神温顺,陆璃看看它身上的标签:“新雪,好名字,它长得好漂亮。”
      “不能光看颜值吧?”许舒鄙视这种外貌协会,“它跑得可快。”
      “我能搞定的,好歹它眼神温柔,你看看你选的那匹呢。”陆璃说,“黑鹰。”
      黑鹰是一匹全身黑的骏马,皮毛发亮,眼神刚烈。

      “没事,它认识我。”许舒把黑鹰牵出栏,看着陆璃在前面翻身上马。

      她身高劣势,但跳跃力度有余。助跑两步左脚发力跃起,动作娴熟飒爽,整个人似乎飞起来,滞空感让人看见她以前做空翻时的模样。陆璃左手牵着缰绳,精准无误地踩上脚蹬,跨坐到马背上的时候轻盈得像只蝴蝶翩翩落下。

      许舒终于信了她早就会骑马了。

      许舒手一撑,翻身上马追上她:“来啊!比一场!”

      他挥动缰绳飞驰而去,烈性马的速度不容小觑,所过之处带起草叶纷飞。

      运动员的好胜心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陆璃双腿使劲,左手用力一抓缰绳,新雪受到她的指令,向前驰骋飞奔。
      马蹄轻快,长草浮动,两个人驾驭着新雪和黑鹰在草场外圈疾驰。
      陆璃奋力追赶许舒,直至并肩到超越,她偏头冲马背上的许舒扬起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她乘风扬声:“怎么样,来追我啊!”

      陆璃骑着新雪,越冲越快,马匹洁白的鬃毛飞扬,耳畔疾风呼啸。

      她想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在这接近极限的速度中。那些她目睹的不平,那些她曾遭受的不公,化成前所未有的力量,逼迫着她一直向前飞奔。
      跑出去,跑快点,离开这处处充满不公平的境遇。

      她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力气,却骑得飞快,许舒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你慢点!慢点!陆璃!”许舒跟在后面喊,长腿一夹马肚稳稳地追上去。
      许舒追上她,高声道:“你胳膊还伤着,跑这么快掉下来出危险怎么办!”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想。”陆璃的控制力是一等一的,她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仍然能声线平稳,上半身晃都不晃,“唯独在比拼硬速度的时候才有公平可言。”

      “没有人为因素干扰的运动当然是最公平的。”许舒愿意陪她发泄,逐渐加速超过她,“最后一圈,赢了我!”

      许舒知道,对于运动员而言最解压最有成就感的,就是赢。即便他们退役许久,刻在骨子里的信念也从来没有变过。

      陆璃果然一扯缰绳,猛然起速,把许舒甩在身后。

      “怎么样,还是我赢了。”陆璃率先到达终点,打了个响指冲许舒送去一个wink,“你骑黑鹰也比我慢。”
      运动之后她心情确实好了很多,看许舒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你赢了。”许舒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带着浓厚的宠溺。
      “说真的,你这技术是够可以的。”许舒摘掉头盔,随意地把头发向后捋。

      马背颠簸时绷着劲儿控制,这会下马时突然松弛,陆璃双腿有些发沉。许舒抬起手臂,托住她的腰,几乎是半抱地把她接下来。

      陆璃眨眨眼,没有其他表情。对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看起来在意又不太经心。

      “吃饭吗?这边餐厅的意面做得还不错。”许舒招呼她往服务中心走。

      “来的时候看见山脚下都是高端奢华的餐厅,一看就是招待在这玩的人的。”陆璃慢吞吞跟在后面,戏谑道,“我还以为能蹭一顿,结果没得逞。”

      “你不是嫌爬山累吗?下去了还要上来。”许舒假装没听出来这人想宰他一顿的意图,偷偷把这顿饭记到下次。

      “干嘛还上来?我是骑不动了。”陆璃试图挣扎。

      “今晚燕都有世纪晚霞,这里是燕都十个著名的观赏地点之一。留下呗,看看日落。”

      陆璃突然想起来,许舒以前就非常热衷于欣赏日落和晚霞。

      在那个“动物之家”的小院里,他总是一个人伫立,看着太阳飞快地从地平线落下,夕阳逐渐暗淡,彩色的天空被深蓝色覆盖,然后渐渐没入黑夜。

      “好啊。”陆璃想都没想。
      与其说是想看日落,不如说她根本不想回市区看见那些高楼里的破烂事。

      “心情好点了?”许舒看着她神色如常地坐在餐桌前。

      陆璃随手把散落的头发扎高。
      “运动员的骨血本能。”她说。

      许舒把盘子里的牛排切开成小块,用叉子卷着几根意面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优雅得像个货真价实的绅士。

      “?”

      陆璃颇觉震撼地看着他,嘴角抽了抽:“你以前在队里也是这样吃饭的是吗?”

      气氛烘托至此,许舒本来想装个风流贵公子,结果陆璃完全不吃这套。
      “别装。”女王发话了。

      他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下一秒恢复了正常进食速度。

      “队里哪用得着刀叉。”许舒说,“但我确实从小被教这么吃饭,后来去运动队才改变的。”
      “所以为什么改变?难道是因为格格不入吗?”陆璃问。

      她已经隐约感知到这里面有些内情。

      “别人都不这样呗,每次他们都吃完了我还没有,所以总会被小朋友们笑话,也会被教练骂性格怎么这么软,吃个饭都慢吞吞。”许舒一带而过。

      陆璃点点头,决定不追问。
      这种属于对方的私事,夹杂着不少隐秘情感,其中有些一定不会那么愉快。许舒不说,她知趣。

      陆璃招呼服务员加了块蛋糕。
      许舒挑眉:“这么爱吃甜的。”
      陆璃说:“以前在队里不让吃呗,报复性热爱。”

      刚才疾风里的那句“来追我啊”再次在耳边响起。那狠厉的作风,疾驰的速度,和面前用小勺一点点刮奶油吃的人判若两人。

      他问:“你刚刚突然说什么公不公平的?案子里还是律所里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陆璃把目光从奶油转向他,摇摇头:“没有。”

      跑马场发泄一上午,堵在心口的闷气被呼出来大半,她终于能开口顺利地讲述这件事情。
      “我的实习生,第一次在公司你见过的那个,瘦瘦的,长挺漂亮的小女孩。最后没留用。”

      许舒心说那天来的人是谁,我全顾着看你去了,另外两个长什么样我是真不知道。
      “记得。”许舒口是心非,“为什么,没有竞争过别人?”

      陆璃又摇头:“如果真是技不如人,那还没有这么难受。是所里突然取消了今年所有的留用名额,这五个孩子都得走。”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她把薄荷水当酒喝,狠狠灌下一杯。

      “所以我一直在想,原来老板的一句话,你所有的努力就都可能功亏一篑。凭什么?凭他们是上位者,是可以掌控你的人。职场新人一点点维护自己权益的力量都没有。”

      “最懂得运用法律的地方却最没有公平可言,最知道怎么压榨人。”

      陆璃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场和远山,似乎看到了时间回溯的过往。
      她也曾绝望地站在原地,等待结果的宣判,目送所有希望远去。

      陆璃回神轻声道:“下周要跟乔晓菁谈离职,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陆璃,”许舒柔声呼唤她,“要不然就交给你的上司去说吧。”
      “如果你是没办法改变现状的人,偶尔一次短暂的逃避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不公平的事总会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都存在着。只要你拥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资源,比如金钱、比如权力,那你就会更加轻而易举地实现自己的目的,左右他人的命运。这对于掌握着这些资源的上位者而言,不叫不公平,这叫社会规则。”

      许舒温柔地注视她。

      陆璃转过眼,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沉静也清澈,如同平静宽阔的湖面,能够承载她的一切负面情绪。陆璃在其中找到了令她平和下来的力量。

      “就是因为我们从小成长在一个最看中公平的地方,一个非常干净的环境,所以这样的价值观塑造了我们对待事情的看法。可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却不是这样的。”许舒拿起盘子里的面包,随手一掰,把不一样大小的两块展示给她看。

      “一块面包分成两块,就算再如何努力地精准切割分给两个人,他们仍然会觉得不公平。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是让这两个人自己协商进行切割与选择。但问题就在于,我们面对的永远是摆在我们面前已经切好的面包,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选择自己视角的权利。”

      “分享是传统美德,独吞是人的本性。如果我们暂时还没有办法改变这套规则,那我们就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太被这样的规则困扰了。”

      许舒平和宁静的声音响起:“陆璃,独善其身,才能走得更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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