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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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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璟年神色慌乱地后退两步,声音有些发紧:“……还是算了吧。”
沈雨润轻笑着坐回原位,纤长的手指抚过衣袖:“不逗你了。”她指尖一转,从手上的戒指中取出一封信笺。这时才让人注意到,她指间那枚戒指与张璟年手上的竟有几分相似。
“看看吧。”沈雨润眉梢微挑,将信递了过去。
陈闵识趣地静坐一旁,屋内落针可闻。张璟年接过信纸,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指节渐渐泛白,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待他读完最后一个字,信笺突然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沈雨润轻轻握住张璟年紧绷的手,声音柔和:“你知道的,他从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即便现在查明死因,以你现在的修为,又能如何?”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安抚般地轻点:“今日就在此歇息吧。明日……”她抬眼看向陈闵,微微颔首,“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阿芷。”沈雨润唤道,“为两位公子安排住处。”
侍女阿芷恭敬应声:“公子们请随我来。”
陈闵见状,连忙拉起怔忡的张璟年,跟着阿芷退出房门。
待三人的脚步声远去,沈雨润凝视着晃动的门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阿祁,你要我转交的东西,我已经给他了。”
她端起茶盏,氤氲热气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这场戏,可还合你心意?”
青砖冷榻,两人的影子被投射来的影子烙在潮湿的墙面上。
陈闵和张璟年分坐床尾,张璟年思考着未来多路,陈闵还是那个老样子,翘着二郎腿:“行了,行了,别想了,快中午了,走,出去吃饭去。”
陈闵拉着张璟年走出停云坊:“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张璟年苦笑一声:“那我可不客气了。”
正午的烈阳悬在头顶,照得仙缘楼前的青石阶微微发烫。两人站在门槛外三步处,尚未进门,便觉一股清灵之气扑面而来,将夏日的燥热尽数驱散。
楼前两尊玄铁貔貅蹲守左右,兽瞳中嵌着的灵石泛着幽蓝光芒。乌木匾额高悬,那“仙缘楼”三字笔走龙蛇,“闵哥,今天可要破费了!”
忽听得身后传来清响,转头见一少女正拾阶而上。她乌发垂肩,身着一袭设计精巧的服饰。主体以素白为底色,衣料似掺了月华,在光下泛着柔和的缎面光泽。
领口是立领样式,边缘以浅金绣线勾勒出细腻卷草纹,贴合脖颈处微微翘起,添了几分利落。交叠处的搭襟上,缀着两枚小巧的鎏金扣,扣面錾刻着简化的云纹,与领口绣纹相呼应。搭襟下方,垂着两串极细的珠链,是淡青与浅金的小珠穿成,走动时轻晃,似有细碎清响。
胸前大片区域,用深浅不同的蓝线,绣出层叠云浪纹,云浪中心,以鎏金勾勒出类似两仪明霄院院徽的抽象纹样,线条流畅又带着古朴张力,金线在蓝云间若隐若现,像藏了星子的夜海。云浪纹边缘,又用银线细细绣了圈轮廓,让这片蓝金云纹更显立体,似要从素白衣料上飘出来。
衣袖是宽袖设计,却并非一味松垮。外侧从肩头到肘部,有一道玄色皮质束带,束带上以铆钉固定着小块鎏金饰片,饰片上同样有简化的云纹,与衣襟扣饰呼应。袖筒上,蓝金绣纹顺着袖型延展,到袖口处,绣纹收窄,以银线锁边,让宽大袖口多了精致收口,抬手时,绣纹流动,别有一番韵致。
下裙是短款,外层素白纱裙上,蓝金绣纹如流云漫染,内层是淡青色衬裙,从纱裙下摆透出,添了层次感。裙摆边缘,以银线绣出连续的卷草纹,与领口绣纹呼应,形成整体闭环。
两人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吗,并没有,张璟年开口小声问前面的人:“那个姑娘怎么不用排队啊。”
“小兄弟,你刚来吧,看那校服是两仪明霄院的学生,他们吃完饭就要回去上午课了,时间比较急吗,你多担待一下。”
“好的,谢谢大叔。”张璟年恭敬地接话,“大叔,这里有什么推荐的菜吗?”
“看个人口味吧,这里的菜都不错,选你平常喜欢的就行,不和你们说了,要排到我了。”
“哦哦,好的,您先去。”张璟年看向旁边的陈闵:“闵哥,也到我们俩了,进去吧。”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是店里目前唯一的空位,跑堂的肩上搭着白巾,托着红漆食盘在八仙桌间穿梭,高声吆喝着菜名。
“小二。”陈闵高声喊。
“来嘞,二位公子吃些什么?”跑堂的猫着腰。
“这个,这个,还要这个…”张璟年在菜单上画着。
“您点的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都记下了,可还要…”
“加道八宝鸭。”张璟年指尖轻叩红木桌面。
“劳烦,添道八宝鸭。”
清泉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和张璟年的话音奇妙地重合。跑堂的手一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梅:“二位客官,实在不巧…”
张璟年看向那名女子,竟是刚才见过的那位两仪明霄院的学生,他心头微动。那姑娘似有所觉,放下捧着的书偏头看来。他此时才瞧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含着三分笑意七分狡黠地望着他。
“公子先请。”她合上书卷,“书签”咔嗒一声轻响,“反正这家的鸭子,火候总差那么三分。”
张璟年忽然觉得喉头发紧。檐外飘来的花瓣落在她茶盏中,她随手拨弄花瓣的指尖,像是拨在了他心弦上。
“姑娘懂厨艺?”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哑,像是被太阳晒干了喉咙。
少女眼波流转,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嗒”。“略通皮毛。”她唇角微扬,笑意里藏着一丝狡黠,“倒是公子,八宝鸭最忌用陈年花雕,名贵的酒,无福消受啊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像在念一句谶语。
跑堂的缩着脖子往后厨溜,张璟年也没有再应声,待到姑娘走后,陈闵问道:“你是不是被那姑娘迷住了。”
张璟年道:“那倒没有,明珠自当配玉匣,在下不过是个过路看客,无福消受啊。”
陈闵道:“你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没有,没有,闵哥快去结账吧。”陈闵看着账单,默默心疼了自己的荷包。
两人回到停云坊,沈雨润正在店里,:“哎呦,公子们回来了,找不到你们,可急死我了,这城里也没那么安全,再被钩走了吧。”她嘴上急促的的说着,脸上却非常平静,带有一丝调侃意味。
“沈老板,我们先进去了。”张璟年推着陈闵走向他们的房间,只听见沈雨润的声音越来越远:“叫什么沈老板啊,叫姐姐吧!”
张璟年进去房门连忙关上门,仍心有余悸:“这沈老板怎么了,怪吓人的。”
陈闵凑近张璟年:“瞧瞧这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鼻若悬胆,虽说常年干活,也能看出来是个俊美公子哥啊,况且侄儿像舅,可能沈老板觉得你像秦爷吧。”
张璟年笑道:“闵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你生得朗目疏眉也不差啊。”
陈闵也笑了:“别商业互捧了,你说沈老板明天带我们去哪。”
张璟年沉默了一会儿:“谁知道呢,我对这人生地不熟的,难道你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
沈雨润在楼下听着上面的动静渐渐小了,“阿芷,去街上找妖修给我买只听风蝉放到他们那,我倒是要看看两人干什么呢。”
天刑王朝每个人都是修士,妖也一样,而修炼的妖被统称为妖修,听风蝉只能用来监听,理论上来说就是二星法器,所以这个妖的实力也不会强,只能卖些小东西补贴生活。
次日清晨,薄雾笼罩着停云坊的屋檐。陈闵和张璟年跟着沈雨润穿过青石板街道,三人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昨晚睡得可好?”沈雨润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璟年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手臂:“比睡在荒郊野外强多了,就是床板有点硬。”
“修行之人,哪能贪图享乐。"陈闵一本正经地回道,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沈雨润轻笑一声:“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修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过几条街巷后,沈雨润突然停步:“到了,就是这。”
其余两人抬头看去,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每一块石板上都沁着湿润的水汽,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两扇厚重的门板上各雕刻着一条游龙,龙身盘绕成太极图案,龙眼镶嵌着墨玉,门楣上悬着一块青玉匾额,“两仪明霄”四个篆字笔力遒劲,字迹边缘微微泛黄。匾额下方垂挂着一对青铜风铃,铃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每当山风掠过,便发出空灵的声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太极门环,阴阳双鱼。两人的目光则被那对太极门环牢牢吸引:“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就在两人驻足细看那对流转的太极门环时,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位身着靛青道袍的老者踱步而出,腰间悬着的青铜巡令在泛着冷冽。
“二位道友,晨露未晞便来叩门,所为何事啊?”老者嗓音沙哑却透着金石之音,左手随意搭在巡令上。他看似佝偻的身形此刻却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沈雨润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修士礼:”杨叔,多年不见,还是您看门啊,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老者眯起眼睛,随即露出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小润啊!怎么,终于舍得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杨叔说笑了,这不是带了两个好苗子来嘛。”沈雨润侧身介绍道,“这是陈闵,这是张璟年。”
杨姓老者仔细打量着二人,目光如炬:“你带过来的肯定是不错,就是……”他瞥了眼沈雨润,“这都过了入学时间了。”
沈雨润凑近老者,压低声音道:“杨叔,您通融通融。王院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你这丫头……”老者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快进去吧。要我给你们引路吗?”
“不用麻烦您老了,这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走。”沈雨润笑道,转头对二人使了个眼色,“还不谢谢杨前辈?”
“多谢前辈!”两人齐声行礼。
穿过重重院落,三人来到一栋古朴的楼阁前,匾额上清晰的写着教办处三个字。沈雨润整了整衣襟,轻叩门扉:“王院长,弟子沈雨润求见。”
门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案前品茶。见到沈雨润,老者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小润?稀客啊!”
“院长别来无恙。”沈雨润深深一揖,“弟子惭愧,十年未回学院探望。这些年在外游历,时常想念您的教诲。”
王院长捋须笑道:"少来这套。倒是你,为我学院增光不少。"他目光扫过张璟年二人,"这两位是?”
张璟年心中腹诽,原来还没说啊,真以为打好招呼了,睁眼说瞎话也是一种本领啊,记下来。
“这两位是弟子找到的好苗子,弟子这些年的推荐名额一直未用,这次想一并用了。”
王院长接过沈雨润递来的玉牌,仔细查验后点头:"你这牌子,做不得假。"他忽然皱眉,“不过一次两个……”
沈雨润早有准备:“弟子记得,连续五年未使用的名额可以累积。”
“你倒是把院规记得清楚。”王院长失笑,“也罢,就破例一次。”他转向陈闵二人,“你们可知道,沈雨润是近三十年来少有的优秀毕业生?她这个名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不必根据法器等级评估分班,可直接进入各派系最高级的卓越班。”
张璟年惊讶地看向沈雨润:“前辈您……”
“陈年旧事罢了。”沈雨润摆摆手,“院长,那入学手续……”
“肯定给你办妥,今天中午就来报道!。”王院长说着,忽然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虽然人修和妖修平等几百年了,但还是有些隔阂,咱们两仪明霄院分为人修学院和妖修学院,咱们院和妖修学院总会有点摩擦,那边不太安分,你们平日不要往东区去。李老鬼的弟子们总爱找麻烦。"
回程路上,陈闵忍不住问道:"沈前辈,真没想到您居然……”
“都是过去的事了,”沈雨润抬手轻抚过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指尖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叫我沈老板。”她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又很快被取代。
她的衣袂翻飞,“你们记住,”声音忽然沉了几分,目光在张璟年身上停留片刻,“在学院里专心修行就是。”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尤其是你,张璟年。”
指尖下滑,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先不要想你舅舅的事。”吐息如霜,却在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如果想查明真相……”手指忽然收回,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脸颊,“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败我时,再来找我谈这个。”
走到陈闵面前时,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拇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丹修的手……”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几分玩味,“倒是比剑修暖和。”松开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腕脉。
“陈闵,丹修系卓越班。”她后退一步,双手拢在袖中,“张璟年,剑修。”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佩剑,轻哼一声,“整日挂着剑,不累么?”
不等回答,她突然抬手,一道灵力打在剑鞘上。长剑嗡鸣,化作流光没入张璟年腕间,留下一道剑纹。“法器认主……”她低头整理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的百合花簪纹样若隐若现,“召之即来……”抬眸时眼尾微挑,“挥之即去。”
转向陈闵时,她指尖轻点陈闵:“以后别让人随便碰你,刚才我可是探查出了你的法器。大鼎炼丹,小鼎储物。药谱、灵草,皆可纳之。”
沈雨润负手而立:“还有最重要一点,修行三途!”
“体途。”她抬掌劈向身旁青石,石面应声而裂,却不见灵力波动,“凡夫蛮力。”
“气途。灵力化形,正是我所主修的,你们见过的。”
两人听到这句话,脸色像茄子一样,那次可是差点丧命啊。
最后一点眉心,无形的精神波动让二人同时后退半步:“神途。”她放下手,语气更冷,“神念通玄。”
“择一主修,其余为辅,贪多……”声音飘来,带着几分警告,“可是会………”忽然回头,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片叶被吹落,在三人之间缓缓盘旋。
“修行之路,从来不是看谁走得更快。”落叶被簪子一分为二,“而是看谁,能在迷途中依然记得自己的方向。”
“去站在,你们还不曾见过的明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