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冬日有阳光》向星月

34、第34章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按照顺序把答题卡、试卷和草稿纸收走，考生开始离场。

　　程艳南有些麻木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拉好书包的拉链。

　　出了教室后，她去了一趟卫生间，用自来水冲了自己的双手和小臂，拿蘸湿水的卫生纸擦了在考场上滴汗珠的脖子，随后跟着众多考生向校门口走去。

　　她面无表情地走在人群里，被动地听着旁边考生吐槽填空和最后几道大题。

　　校门口，程妈站在家长堆的最前面等孩子出来。她看到程艳南走出校门，赶 紧上前迎接，还给程艳南递了一兜梅花小蛋糕。

　　“考试饿了么？先吃点这个吧。回家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吃饭呢。”

　　程艳南盯着小蛋糕看：“好久没吃了，在哪买的呀？”

　　“你考试的时候我在附近转了转，过条马路往里走就是小区菜市场，在门口就有卖的，可香了，我刚刚看好多家长买了给孩子吃。”

　　程艳南看看四周，确实好多家长手里提着小蛋糕。

　　程妈问：“咋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刚楼道人太多了，不想和他们挤，我就先去了趟厕所擦擦脖子。教室里没空调，风扇也不管用，太热了。”

　　“那赶紧回家吧，洗个澡凉快凉快。”

　　程艳南和妈妈慢慢走向公交车站，这就有一班通往家方向的618路，下了618就能看见小区的楼，其实也挺方便。早上为了不迟到而打车，晚上就可以随意了。

　　在车站等618来的过程中，程艳南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路人，她拿起一个小蛋糕塞进嘴里，好浓郁的牛奶和蛋香味。

　　高考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吗？

　　到家后，程艳南去洗澡，程妈开始做饭。

　　待一切都处理好后，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8。

　　程艳南穿着睡裙坐在书桌前，喝了一口刚刚程妈给她端来的一杯鲜牛奶。

　　刚刚董心瑶给她发消息，不出意外的吐槽了数学的立体几何，以及现在正在困扰该复习什么，文综的哪个都需要背。

　　和董心瑶一样，程艳南也不知道该复习什么。化学和生物都是她比较拿手的科目，那就看看物理公式吧。

　　毕竟解题思路捉摸不透，也只能靠着默物理公式拿分了，就像张炳辉说的，“遇题不会先写公式”。

　　但有时读不懂题，连带公式也不知道是哪个。

　　程艳南打开了与韩冬河的聊天框，放大那张物理公式的图片，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就在A4纸上默写。

　　她很怀念高一时考物理，因为学得简单，还能理解一些，成绩也还没那么难看。文理分科后，知识点越来越难，学得越来越深，电磁、光、热，篇篇都难以理解。

　　别的家长都说，孩子在重点班倒数也比普通班的尖子强，但程艳南却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谁又来理解那些靠着优秀成绩到了实验班，但因为天赋不够开始垫底的“好学生”的自尊心呢？她在重点班的物理成绩一直倒数，索性对物理开始摆烂了，几次模拟都是五六十分。

　　她不止一次叹息过，如果她在二班，可能成绩还会更高。毕竟高一时的成绩放在实验班也算是前三分之一，现在连普通班的前10都赶不上。

　　长期的物理倒数，让她“好好学习”的心气儿都磨没了，一直维持中下水平。

　　程艳南把公式默完，开始对着图片检查公式有无错误的地方。又是全对，如果物理考试能像语文那样考一段默写就好了，她一定保持这一块永不失分。

　　公式复习完毕，她又拿出了几次模拟考试的物理试卷，一边看题一边喝鲜牛奶，凉凉甜甜的，味道真不错。

　　直到物理卷子也看完，程艳南有点累了，就躺在床上听手机外放音乐。这次她没听民谣，直接选择了“每日推荐”。

　　第一首歌是郭顶的《水星记》，前奏就带了些悲伤。

　　随着歌曲的播放，程艳南拿起手机，看着歌词一行一行滑动。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这几句不带任何感情词，但就是让人没理由的伤感。

　　程艳南去搜了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无法脱离轨道的水星，即使是离太阳最近的一颗行星，但它和太阳之间也无法再接近。

　　她的心被这几句歌词触动。

　　感动几秒后，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好美的歌词”了，而是——

　　如果要计算水星和太阳之间的引力，得用万有引力定律，F=GMm/r2，再带入引力常量、两者的质量和距离，就可以像张炳辉说得那样“小破数学，数往里一代，咔咔地算了”。

　　这道题能拿分了，真好。

　　这时，手机震动一声，是韩冬河发的消息。

　　“再看看物理公式，明天挑会的题写，好好抓住化学和生物。”

　　韩冬河居然还会在晚上特意叮嘱她一句。

　　程艳南回复：“好。”

　　等到她把《水星记》听完，她把这首歌分享给了韩冬河。

　　韩冬河很快回复：“这歌我听过，属于伤感抒情的那种。”

　　“嗯，歌词背景大概是水星在自己的轨道运行，无法和太阳更接近。看似是在说星，其实也是在讲人。”

　　“的确。”

　　“但我想到的却是万有引力定律。都可以出道计算题考考水星和太阳之间的引力是多少了。”

　　“……”来自韩冬河的六个无语的点。

　　韩冬河的下一条消息：“你是不是学得有点魔怔了？要不早点睡觉吧，都快10点半了。”

　　“好。期待你的物理成绩！”

　　“晚安。”

　　程艳南看到这两个字，准备打字的手停顿了几秒。

　　她在键盘上敲出“祝好梦”，点击发送，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继续躺着听完了几首歌，程艳南感觉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她又坐回书桌前，准备再看看生物或者化学的模拟卷。

　　她的眼睛在盯着卷子，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韩冬河发给她的“晚安”。

　　在读初中时，有一次课间，程艳南从女同学们的嘴里得知“晚安”代表“我爱你爱你”的意思后，就开始对这个词谨言慎行。

　　这么久了，她只和董心瑶、余娇娇之间发过这个词，甚至用的都是带着文字的表情包，而不是单纯的文字。

　　她从来没想过给韩冬河发“晚安”，也没想着韩冬河会给她发。

　　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留在两人的聊天记录里，也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程艳南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红发烫，她赶紧打开微博，搜索“男生给女生发晚安代表什么”。

　　她刷了很久都没找到想要的那条微博。

　　看来微博是没法解决了，还是把问题交给百度吧。

　　“男生给女生发晚安，有以下几种情况：一、互相喜欢，总发晚安的人，即使不聊天也会形成习惯，发晚安的频率代表喜欢的程度；二、暗恋，暗恋对方的人会主动向另一方发晚安，且乐此不疲；三、男女双方都是普通朋友，晚安只是一种礼节性的结束语，说完晚安，就开始各干各事了。”

　　没有习惯，没有频率，没有乐此不疲，且只发过这一次晚安。

　　那肯定代表的就是普通朋友的结束语，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不要自作多情。

　　程艳南，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明天还要高考，拜托你冷静点啊。

　　程艳南把微博从手机后台清掉，开始深呼吸，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鲜奶喝光，开始认真复习。

　　在“晚安”这条消息发出去的那刻，韩冬河就有点后悔了。他无意识地打出了这两个字，直接按下了发送键。

　　消息发出后，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觉得这样发消息，是不是不太合适？

　　要不还是撤回吧。

　　韩冬河长按住这条消息，拇指刚准备点击“撤回”时，发现程艳南就回复了他“祝好梦”。

　　这下没办法撤回了，不过也是不尴尬不突兀地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黑暗中，韩冬河躺在病床上，整个病房里只有手机发出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吃完晚饭后，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烧，但还达不到要吃退烧药的程度。这几天他断断续续地吃了很多片药，能少吃一点，对身体更好。

　　对身体更好……

　　韩冬河无奈地笑笑，都已经差成这样了，少吃点退烧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戴上了耳机，开始听程艳南分享给他的《水星记》。

　　明明是打着抑郁和思念的标签，让人听了会感到悲伤的歌，怎么就能想到了物理，想到了万有引力定律呢？

　　单曲循环，韩冬河完全沉浸在歌中。

　　水星有自己的轨迹，也有自己的追求和向往。

　　他觉得自己就是水星，他所爱的人和事就是太阳，他们之间离得很近，但由于现实，目前没法再继续靠近。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你。过去，现在，未来，我都愿意和你一起。

　　即使我们之间，还有那些无法突破的距离。

　　人在没有通过视觉、听觉等五种传统感官产生的感觉，被归结于第六感。科学证明，通过第六感判断事情是不准的。

　　可是韩冬河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