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人间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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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 | 云棠国际机场T2航站楼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机场高速，路灯的光晕在雾气中晕染成朦胧的橘色光团。
林衔月坐在出租车后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护栏上。
司机师傅调频的早间新闻正播报着今日航班信息："...云淮市方向预计晴好天气..."
"姑娘是送人还是赶飞机？"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她胸前的校徽。
"送人。"林衔月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六点十分，"来得及吗？"
"这个点不堵。"司机猛打方向盘拐进匝道，"T2出发层是吧？"
机场的轮廓在雾气中渐渐清晰，巨大的弧形屋顶像一只展翅的鸟。
林衔月付完车费，小跑着冲进航站楼，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枫妍的消息：「物理组在3号门安检口！」
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清晨的航站楼已经人声鼎沸。
她穿过拖着行李箱的旅行团，绕过正在整理手推车的保洁阿姨，远远看见一群穿深蓝色校服的身影——
南江一中物理组的学生们正聚在3号安检口前，像一片小小的深海。
沈栖迟站在队伍最末端，黑色行李箱上贴着的紫金山天文台纪念贴纸格外醒目——
那是去年夏令营的纪念品，银色的星图在黑色箱体上微微反光。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正装，白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红绳上的银珠随着他查看登机牌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怎么来了？"许昭年第一个发现她，推了推黑框眼镜，"才六点半。"
林衔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陈爷爷给的参考资料。"
文件袋传递到沈栖迟手里时，安检队伍正好开始移动。
他单手解开绕线，里面是一沓泛黄的复印件。
首页用毛笔写着《量子力学与古典天文学交叉研究》，落款陈砚舟——
正是她外公那位在星寰大学任教的老友。
"晕机药。"物理组带队老师突然走过来，递给沈栖迟一板药片，"提前半小时吃。"
铝箔纸剥开的脆响让林衔月愣了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沈栖迟左手攥着的矿泉水瓶已经少了一半，喉结上还沾着一滴水珠。
高二春游的画面突然闪回——
当时大巴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少年苍白的侧脸和紧握扶手的指节。
"原来你..."
"登机牌。"沈栖迟打断她，把文件袋塞进行李箱夹层。
他的指尖有些凉，擦过她手背时带着清晨的湿气。
广播响起催促登机的女声。
物理组的学生们开始挨个过安检，许昭年拍了拍沈栖迟的肩膀："我帮你拿电脑包？"
"不用。"沈栖迟把登机牌咬在齿间，空出的手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塞给林衔月。
牛皮纸上是他熟悉的字迹：「LXY-观测指南」。
"这是什么？"
"β星近日观测数据。"他调整了下背包肩带，"按你上次说的分类整理好了。"
安检口的人流开始拥挤。
林衔月捏着信封，突然发现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合肥晴，今夜可见度1.5等」。
"沈栖迟！"带队老师在安检门那头挥手。
他转身的瞬间，林衔月鬼使神差地拽住了他的袖口。
白衬衫的布料在她指尖皱成一团，红绳上的银珠硌着她的指节。
"答辩的时候..."她松开手，"别看评委的秃顶。"
沈栖迟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倒退着走了两步，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镜头里的林衔月站在晨光中，发梢被航站楼的玻璃穹顶洒下的光线染成金色。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
"走了。"他转身没入安检通道，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林衔月站在原地，慢慢拆开信封。
里面除了观测数据，还有一张登机牌大小的卡片。
上面打印着：「CZ6743 靠窗座位 36A 视野最佳观测角度：右前侧45°」。
翻到背面，手写着一行字：
「若见β星，即见你。」
航站楼的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催促登机的最后通知。
林衔月把卡片塞回信封，转身走向落地窗。
远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正缓缓滑向跑道，晨雾中像一只银色的鸟。
9:15 | 航班CZ6743
飞机爬升时的气压变化让沈栖迟耳膜发胀。
他嚼着许昭年递来的口香糖，盯着前排座椅背后的小屏幕——
飞行高度数字不断跳动：3000米、5000米、8000米……
"喂，你脸白得像张A4纸。"许昭年戳了戳他的胳膊，递过来一颗柠檬糖，"含着，防晕。"
沈栖迟接过糖片，舌尖立刻被酸得发麻。
药效开始起作用，胃里翻腾的感觉稍微平缓了些。
他拉开遮光板，阳光像液体黄金一样泼进来，刺得他眯起眼。
"靠窗就为了看这个？"许昭年伸长脖子，"哇哦——"
云海在机翼下方铺展开来，像打翻的棉花糖仓库。
沈栖迟掏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最后看了眼时间——
9:23，这个点她应该在上第二节语文课。
"论文终稿发了？"许昭年突然问。
沈栖迟点点头，点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前排的物理组学弟猛地转身："学长！《物理学报》回邮件了？"
"凌晨四点发的。"
他点开邮箱，最新一封的收件人显示「《物理学报》编辑部」。
发送时间赫然是04:23。附件里除了论文，还有个加密文件夹，标注：「β星观测数据-LXY」。
学弟瞪大眼睛："你通宵改论文？"
"数据处理。"沈栖迟轻描淡写，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
屏幕上的论文配图突然引起许昭年注意——
量子纠缠态的模拟图像角落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小雪花标记。
"这该不会是......"
"系统默认图标。"沈栖迟迅速切到下一页。
空乘推着餐车经过，橙汁在塑料杯里晃出细小的波纹。
沈栖迟刚要接过，飞机突然剧烈颠簸，饮料差点泼到键盘上。
他一把扣住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晕机还非要坐窗边？"许昭年抢救下电脑，"别告诉我就为了拍云。"
沈栖迟没回答，目光落在舷窗外。
阳光穿透云层，在机翼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他忽然想起某个在阳台看雨的夜晚，林衔月说过的话："你看云像不像《山海经》里的腾雾？"
"各位乘客，我们正在经过气流区......"
广播里机长的声音被又一阵颠簸打断。
沈栖迟的胃狠狠抽搐了一下，喉间泛起酸水。
他猛地抓过清洁袋，却听见"咔嚓"一声——许昭年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苍白的脸。
"删了。"
"偏不。"许昭年得意地晃着手机，"校草晕机珍贵影像，回去能卖个好价钱。"
沈栖迟伸手去抢，飞机突然一个俯冲，两人同时撞在前排座椅上。
学弟惊恐地回头，看见他们以诡异的姿势扭作一团——
许昭年死死护着手机，沈栖迟揪着他衣领，膝盖还压着那本《量子物理前沿》。
"学长们......"学弟弱弱地递来晕机袋，"要吐吗？"
颠簸终于平息。
沈栖迟松开许昭年，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衬衫袖口。
遮光板外的云层渐渐稀疏，能看见下方蜿蜒如银色丝带的长江。
"说真的，"许昭年揉着被掐红的手腕，"你加密文件夹里到底存了什么？"
沈栖迟点开文件夹密码输入界面，光标在空白栏闪烁："你猜。"
"总不会是给林衔月写的情书吧？"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沈栖迟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耳廓却微微发红。
许昭年突然瞪大眼睛："等等，该不会是那个星空投影——"
"闭嘴。"
"真的是啊！"许昭年拍腿大笑，"你去年问我借的全息投影仪，原来是为了......"
前排学弟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像发现新粒子："什么投影？"
沈栖迟一把捂住许昭年的嘴，另一只手迅速合上电脑。
机舱广播适时响起："各位乘客，我们即将开始下降......"
飞机倾斜着转向，阳光从另一侧舷窗涌入。
沈栖迟松开许昭年，从口袋里摸出登机牌。
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
「合肥天气晴
β星可见度1.5等
若见星光，如见你」
许昭年偷瞄到内容，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要吐了，这次真不是晕机。"
沈栖迟把登机牌塞回口袋，指尖碰到一颗硬物——
是林衔月今早塞给他的银杏果，据说能缓解晕车。
他摩挲着果壳粗糙的表面，忽然觉得万米高空也没那么难熬了。
窗外，云层渐渐散去，大地上的田埂道路清晰可见。
飞机开始下降，耳膜再次感到压迫。
沈栖迟嚼着第二颗柠檬糖，心想此刻的云棠一中，她大概正望着教室窗外的天空。
而他们之间相隔的，不过是一层薄薄的云。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人间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