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刃》宁一叙

43、山川遥相对

　　“何人？”
　　温华章对着虚空呵道。
　　“呵。”
　　只有一声阴恻恻的笑声。
　　众人面面相觑，温华章警惕环顾四周，忽见一位玄衣的男子踏空而来，衣袍猎猎作响。
　　男子最后落在温华章对面，众人才注意到男子戴着的笑脸面具，似笑非笑，阴森渗人。
　　手腕甩动，折扇铺开，秦修与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表情甚是悠闲。
　　“什么时候流月派也能代表整个江湖了？”
　　“少侠可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但说无妨，”温华章噙着笑，“只要是对江湖有利，温某都不会反对。”
　　“这个嘛，”秦修与故作为难，扇缘碰了碰鼻尖，“如今不知是何朝代了，温掌门怎么还喜欢拿着过去那一套来约束大家？
　　要我说，云水盟成立是可以成立，只是为首的不如换一换。”
　　不顾温华章越来越僵硬的嘴角，秦修与挑眉：“毕竟江湖总要有新鲜的血液不是？”
　　“那少侠属意的是何门派呢？少侠又是何门派呢？”
　　“我看彭山阁就不错，唔，苍梧派也不错，那，就是初华派也挺好。”
　　秦修与将所见门派几乎挨个点了一遍，目及云简初笑意更甚。
　　他的简初，怎么还呆在云起山庄？
　　真真是不好。
　　“诺，云起山庄也可。”
　　唯独不提及相思门、霁月谷和流月派。
　　众人眼下算看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不满意流月派三家。
　　“哼，今日是云水盟成立的重要日子，我便不与你一般计较了，奉劝你一句，速速离开吧。”
　　“那怎么行，”
　　秦修与邪魅一笑，“对了，我还有一策，云水盟只选出一个盟主就好。”
　　“你！”
　　“我这也是吸取前车之鉴，云起怎么被挤下去的，大家有目共睹的吧？”
　　温华章拂袖转身：“温某人还是以为……”
　　“那是你以为，温掌门总要问问在场各位的意见吧。”
　　“……”
　　“那是秦修与？”
　　云简初微微偏头，凑近官居。
　　“应该。”
　　秦修与竟然会跑来闹这么一场，云水盟只怕无法按照计划成立。
　　想来秦修与还不知他已经恢复记忆，也不知他和官居现在的情况。
　　云简初站直，指尖轻轻摩挲剑身，秦修与要做什么？
　　“秦修与，你这般搅局，究竟意欲何为？”温华章终于按捺不住，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秦修与反是收起折扇，眼神霎时冷冽如冰：“温掌门，江湖之事，本就该由江湖人来定夺。云水盟的盟主之位，怎能由流月派一家说了算？”
　　“这岂是我流月一派擅自做主，你休要胡说！”
　　秦修与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云简初身上，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是不是温掌门心中有数就好，不过，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也不见相思门和霁月谷表过态？”
　　恰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清喝：“你莫要在此挑拨离间！云水盟的盟主之位，自有公论，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粉裳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正是相思门下南婉柔。
　　南婉柔身形相对瘦弱，但眼里全是对秦修与的厌恶。
　　“温掌门，”南夜屏随之走出，缓步来到温华章身边，拱手道：“云水盟之事，关乎江湖大局，不可因一人之言而乱了方寸。我相思门愿全力支持流月派，共同商议盟主之位。”
　　“只希望别再传出两派不合的谬论。”
　　南夜屏眉目清冷，似是希冀，更是警告。
　　温华章见状心中稍安，拱手回礼：“南门主，有你相思门支持，云水盟之事便多了几分把握了。”
　　秦修与却似毫不在意，只是继续摇着折扇，悠悠道：“嗐，江湖风云变幻，人心难测。谁又知道呢。”
　　南夜屏声音寒如霜雪：“你今日来此，不过是想搅乱云水盟的成立。但你可曾想过，你的这些小伎俩，又能得逞几分？”
　　秦修与眸色一冷，却并未发作，只是淡淡一笑：“呵，这哪算呢，我倒是相信在场的人心中自有评断。”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低语。有人附和秦修与，也有人支持温华章。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
　　云简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深知秦修与的厉害，只言片语就搅起了风波。
　　“萧某亦赞成云水盟成立。”
　　萧云霁此言一出，像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三大门派都同意的事，哪有什么好争的地方。
　　“哼。”
　　秦修与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冷笑一声，将折扇收起，转身便走。
　　“站住！”温华章见他离去，心中大怒，正欲派人追去，却被拦住。
　　“温掌门，勿要中了他的计谋，”
　　南夜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人此举，不过是想在云水盟之事成定局前让我们离心。我们若追去，恐会中了他的圈套。”
　　温华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佩服南夜屏的冷静与睿智。
　　瞧他也是昏了头，竟因秦修与一人而差点乱了阵脚。
　　秦修与离去后，场面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他那一番话已在众人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温华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总感觉秦修与是有意针对流月派。
　　流月派虽在江湖中声望极高，但四年前他走错了一步，近年来流月派势力有所衰退，若云水盟的盟主之位旁落他人，只怕流月派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三派分领盟主之责尚可，假使真由一个人来掌管云水盟，温华章不敢想那时局面该有多么复杂。
　　云简初与官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照此情形，云水盟又能受多大的影响？
　　秦修与一搅局，温华章以三派还要协商秦修与所提意见的合理性，便将云水盟一事推后了几日。
　　“在此期间，诸位有任何主张都可提出来，温某人随时欢迎。”

　　“啧啧啧啧啧。”
　　陈不休一手揽着官居肩膀，叹个不停。
　　“够了，感叹完就把手挪开。”
　　官居没眼看，垂眸注视着身前茶水。
　　“依照你们的意思，”陈不休总结道，“与修是秦修与，今日那个也是秦修与？”
　　其中原委云简初省略了自己记忆恢复那段，闻声点头算是肯定。
　　“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陈不休想想就好笑。
　　章落雁装腔作势，秦修与心狠手辣，他倒是会玩。
　　只是……
　　“既然知道是他，有朝一日一定要给金渔把仇报了。”
　　一掌拍在桌上，桌面抖了一抖，官居只见茶杯里的水跟着荡开涟漪，又在眨眼间泼洒出来。
　　眉心一跳，官居正欲随手往袖摆上一过，忽觉右手被扯了扯，抬眼，云简初递了一方手帕给他。
　　“多谢叔父。”
　　官居手指微紧，用手帕拭去水渍便将之又放入了怀里。
　　“官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陈不休正好扭头看向他。
　　稍微一回神，官居忆起陈不休说的主动去探查之事，略一思忖，沉吟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秦修与并非等闲之辈。”
　　“的确，”余光年亦道，“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秦修与真正的目的。明面上是阻止云水盟一事，暗地里便不好说了。”
　　“喻清呢？怎么半日都不见她的踪影？”
　　云简初恍觉好似回来时林喻清半路离开后就再没有看到她。
　　“那丫头，应是在哪里贪玩吧。”
　　余光年无奈摇头。
　　“她来珠益人生地不熟，且众门派集聚，人员混杂，我和叔父出去找找。”
　　官居听完却是直接起身，目光转向云简初。
　　“哎，那我叫几个弟子去找吧，你们……”
　　“无碍，我们去去就回。”
　　云简初道。
　　“我和你们一起。”
　　陈不休握住剑，官居先将他按坐回去：“不必担心。”
　　看二人目光坚决，余光年道：“那早去早回，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林喻清于云简初有特殊意义，官居不忍道：“先前她只说去买一些东西，也许正在哪里逛着。”
　　“嗯，我只怕是云起的仇家上门寻仇，却将气撒在一众弟子身上。”
　　话音刚落，云简初便看见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竟是林喻清和萧梓雁。
　　萧云霁也带着萧梓雁来了珠益？
　　“云哥，掌门！”
　　林喻清抱起萧梓雁冲云简初二人招了招手。
　　“你们怎么？”
　　“我想着去买串糖葫芦，结果就碰见了这小姑娘，她说想来找她官居哥哥，恰好萧谷主也没意见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林喻清放下萧梓雁，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哎呀，可累着我了。”
　　“官居哥哥，抱。”
　　萧梓雁张开双手，等着官居抱她。
　　“男女授受不亲。”
　　官居声音凉凉。
　　“郁离哥哥～”
　　萧梓雁随之转向云简初。
　　“我牵着你好不好？”
　　云简初弯眉笑着，牵住萧梓雁的小手。
　　“好哇，”萧梓雁右手拿着一个糖人，舔了几口笑嘻嘻对着云简初，“郁离哥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云哥，你们怎么出来了？”林喻清跟在几人身旁。
　　“唔，看你一直不回来，来看看。”
　　“我就知道云哥对我最好了。”
　　“咳。”
　　官居掩袖咳了一声，林喻清即刻缩回了伸向云简初的手，只觉后背发凉。
　　云简初见此情景哑然失笑，官居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子一般。
　　“郁离哥哥，”萧梓雁睁着大大的眼睛，满眼真诚望向云简初，“林姨这次也来了，我带你去见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