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真相总是这么残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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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不分敌我，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生命身上。
无边无际的大火吞噬了一切，所到之处土地焦黑，寸草不生。
雷电追着周至意一路到曲南山的一个山坡上，他的眼神清明，能够清晰地感受着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分痛苦。
沈悠然从来没在周至意身上看到这种眼神，茫然不解的、不知所以的。
天道不依不饶，一点点侵蚀周至意的生机，天雷滚滚，地火翻飞。周至意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悠然扑倒在他身边，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
“周至意……”
“周至意……”
“周至意……”
他的眼睫微颤，天地万物化为乌有，生灵情爱虚幻湮灭。
直到现在，周至意还是不愿相信，所谓天道启示就是要把万千挣扎求生的生灵推向另一条死路吗？那么他苦苦追求，一直以来的信仰都是一场笑话吗？
血泪从他的眼睛里无声地掉落。
沈悠然拼尽全力想要擦干净他的脸，可是怎么也触碰不到。
“周至意…你没错，保护别人你没错，护佑不了所有的人也不是你的错。”
他的身上渐渐出现了裂痕，蜉蝣岂能撼动大树，执念深重的人怎可妄想成神？
周至意抬起手，真相已经浮现，可他却没有力气去面对，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还在执意地挣扎在那一线之间。
眼泪失去了温度，沈悠然模糊中慢慢看不清周至意的脸，她触碰不到周至意，只能崩溃地哭喊。
“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就放弃吧。”
真相往往有着不为人知的残酷。
“周至意，没有人会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了……”
周至意看着上方黑云翻腾的天空，那一瞬间，沈悠然像是真的和他对视了一眼。周至意眼中的血泪变得晶莹剔透，慢慢合上了眼睛。
天道在成功覆灭世界之后第一次展现了祂的野心。
漫天雪花洒落，周至意倒下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无字墓碑，上面雕刻着一朵幽蓝色的莲花。
悲痛浇灌了怒火，沈悠然奋力推到那块墓碑。
“谁他*要祂假好心……”
无论多少时空穿梭，多少因果循环，失去的音容笑貌永远不会再回来，如同这个世界永远地被人遗忘。
沈悠悠在身后解释说：“祂到死也没有放过临昭仙君，伏崆玺扭转了因果，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临昭仙君是这个世界的底线，祂给了仙君一次机会，但也把心魔带给了他。祂想看着周至意自取堕落、永坠无间。”
沈悠然站起身，晃动一下沉重疼痛的脑袋，红着眼看向沈悠悠。
“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吗？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情绪冲走了她的理智，沈悠然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责怪一个无辜的女子，何况早在很久之前，这个女子为了防患这场劫难就已经付出了所有，包括生命。
“悠然，这一切还没发生，你还有机会去阻止这场战争。”
沈悠然眼皮剧烈地颤抖。
是啊，沈悠悠用尽一切办法，利用伏崆玺扭转时空，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是，她不是沈悠悠啊。
沈悠然弯下腰，背上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声音嘶哑，沉闷得喘不过气：“我不是你，我没那么勇敢，我做不到。”
沈悠悠紧紧抱住她，依旧温柔如初：“悠然，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吗？”
沈悠然脑中一片空白，在沈悠悠鼓励的目光中回忆起从前。
她在上班的路上看了一场乐子掉进了沟里。
沈悠然是这样回答的。
温凉的手指触碰到沈悠然的眉心，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响起，仿佛给了沈悠然无与伦比的勇气。
“你再想一想。”
沈悠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下午，卖桃子的大娘、争执的大爷，她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
那时的日子好像无比自由、无比快乐。
可是，沈悠然，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很忧郁呢？
时间浸泡在泪水里。
全世界都与我无关。没有爱，没有自由，自己恨自己。
天神把爱和血肉塑成人类。父母亲手把她丢弃，人流穿梭生生不息，沈悠然竟然找不到一丝与这个世界的连接。马路上的人冷漠地行走，失去双臂的乞丐在路旁挣扎求生，更多的人在经历精神上的折磨，在废墟上认清自我。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人类天然感受着各种美妙的、痛苦的情感。
“没有人爱你”，“你已经被世界抛弃了”，自厌自弃的情感将她彻底淹没，又在一个个孤独的夜里催熟这个稚嫩的灵魂，然后，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世界依旧有序运转，强制她露出幸福的笑容，毕竟她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这样的人不会在马路边乞讨，不必担心流离失所，长大会有个好去处，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灾难，世界以大爱的形象骗过了所有人，除了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经被某种虚无钉死，永远活在寂寥、孤独之中，无论什么人什么办法，沈悠然主动切断了与世界的关联，宣判自己无期监禁。
所以，当她走到那个熟悉的大桥时，沈悠然跳了下去。
良久，沈悠然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想告诉我什么？”
沈悠悠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这个世界在等待你的拯救，包括我。”
沈悠然脸上露出了苦笑，她对自己很了解：“我胆小怕事，欺软怕硬，遇事能躲就躲，能跑就跑，躲不过去就自寻死路。很久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有病，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得了谁？”
沈悠悠的声音异常坚定：“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你为这个世界做的一切。本来我以为死亡就是我的终点，但那时你拉住了我的手，让我看到了转机。”
那时，河水是冰冷的。沈悠然即将失去意识，突然听到有人在问：“你愿意救救我吗？”
她努力拉住沈悠悠的手，一切从这时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沈悠然结束了回忆，拉开了点距离，说：“这只能说明我善良，并不能代表什么。”
沈悠悠笑了笑，说：“嗯。还是很开心认识你，我要走了。”
沈悠然有些愣怔，问道：“你不是要拯救这个世界吗？”
沈悠悠回道：“我的使命到这里就结束了。再长我也坚持不住了，无论你有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沈悠然看见面前的人已经变得透明，沈悠悠向前方走去，红色光影照在她的身上，光晕恍惚之间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熟悉的温暖包裹住她，沈悠然从来没有这么贪恋这抹清甜的莲香，滚烫的泪滴蒸腾着香气。“周至意，抱紧我。”于是，加倍的温暖向沈悠然袭来。她像是从地狱爬出的鬼魂，经历了一场折磨，格外地珍惜来之不易的温暖，甚至有些贪婪。
关系突飞猛进，周至意更能体会沈悠然的所思所想。
两个人密不可分，一个人叫贪婪，两个人叫情投意合、情根深种。
他内心无数次祈求沈悠然的停留，可看见她这么痛苦的模样，周至意怎么忍心？
周至意贴在沈悠然脸上，细致地舔舐泪珠，手掌放在沈悠然背上，轻轻拂去忧愁烦闷的情绪。他抱着沈悠然，觉得天大的事好像也不算作事。
“怎么还这么爱哭，别浪费了。”
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被沈悠然听进耳中，某段靡乱的回忆浮现在脑海，连根带出周至意低沉的声音：“哭这么厉害，不省点留给下面。”
热气涌到头顶，沉重的思绪一扫而空，沈悠然瞪着双眼，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立刻给周至意一个教训。
“起来，周至意给我起来。”
周至意很是识趣地没再招惹沈悠然，梳洗之后被她乖乖拉走。身前是长发如瀑，不染纤华的沈悠然，周至意面带微笑，只觉得心软得化成一片。
沈悠然来到厨房，拿出面粉放进两个鸡蛋，少量多次加入温水，和成一个白色面团。她的厨艺并不十分好，热心观众周至意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沈悠然动作。
揉搓、拉扯，几番下来沈悠然满头大汗。面团变成了长长的一条，有粗有细不太均匀。
那边周至意早就烧好了热水，面条下锅。
面条很普通，但是周至意还准备了几道沈悠然爱吃的菜，配上风月楼的生无双，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沈悠然端起酒杯，豪气万千地说：“周至意，我宣布，今天就是你的第二个生日。”
周至意也端起酒杯，无奈地说：“我不记得我第一个生日是什么时候。”
沈悠然眼睛眨巴了一下，说：“没关系，我也不记得了。”
周至意有些意外，饭菜热气蒸腾，沈悠然的眉眼如一幅缥缈的画卷，释然的神情让周至意不知从何处安慰起，沈悠然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今天就是我们共同的生日。”
“好。”
遂，共饮此杯。
轻盈的雪花从夜幕中掉落，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沈悠然神志不清地倚在周至意身边，两人的头发洒落一地，不分彼此。
沈悠然捏着一缕头发想去接半空中的雪花。
“周至意，芥子空间也会下雪吗？”
嫣红的嘴唇轻轻触碰白皙的额头，清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嗯，想去外面看看吗？”
芥子空间没有星星，沈悠然的眼睛里却像盛满了万千银河，她对上周至意的眼睛，回答说：“想。”
溪梧山迎来了第八场初雪。
这场雪空前地盛大。凌冽的寒气洗涤了世间，圣洁的颜色铺满了大地。
沈悠然踩在松软的雪上，听见山间猿猴欢乐的叫声，雪白的兔子一头扎进雪堆中嘻嘻哈哈的声音从中传出，五彩斑斓的鸟儿只有在下雪时才会染上那层白，溪边站着一个带着灰色尾巴的人正在破冰，水中的鱼儿为他加油呐喊……
周至意牵着沈悠然的手，身后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又成了一片白。
两人一路走来，霜雪染白了头，寒风彻骨，风中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溪梧山的主殿庄严神圣，灯火长明。沈悠然和周至意坐在门前，看着远处的山头，说着天马行空的想象，每一个都关于他们的未来。
“没有想过大婚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了沈悠然，她有些脸红，回答说“当然想过啊。”
“每一次和你单独在一起都感觉像是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沈悠然说得声音很小，可还是被周至意听见了。
他知道沈悠然喜欢美色，却不知道她这么敢想。
“每一次？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至意眼光如炬，紧紧盯着闯入自己地盘的猎物，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她吞进腹中。
沈悠然哼哼唧唧想要糊弄过去，耐不住周至意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支支吾吾地说：“每一次就是每一次。”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真相总是这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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