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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手握闪电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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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雾散尽,一只青灰色枯瘦的手搭住棺材边缘,尸傀缓缓从棺材中坐起。
那是一个约七八十岁的老者,披头散发,双眼微睁,脖子上戴着一串木珠,身体遍布古怪的符文。
他爬起来的一瞬间,棺材上也出现相似的符文,快速闪了一下。
没有尸臭,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异香。
罗姓男修得意仰头大笑几声,尸傀猛地冲过来,速度极快,江雪迅速召唤出亢龙锏接下攻击,尸傀挥舞钢刀,一刀比一刀快,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两条黑影在空中乱窜,不远处的练气修士看呆了。
她转动亢龙锏上的机关,钢刀被震得粉碎,尸傀挥拳打来,几乎是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她手腕一转,削下尸傀一条手臂。
罗姓男修并不慌张,尸傀手臂没有向下坠去,而是重新回到尸傀身边,与肩膀融为一体。
谢慈用传音术道:“尸傀受损后会自动修复,我来拖住尸傀。”
面对筑基中期的尸傀,她表现出极高的大无畏精神,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江雪来不及思考她该如何抵挡,扔出起爆符将尸傀包裹,虚晃一招朝罗姓男修攻去,罗姓男修变换手势,尸傀冲出烟雾,在江雪砍到他头上时挡下一击。
谢慈见此立刻攻向他后方,罗姓男修又操纵尸傀抵挡,以一敌二,竟毫不逊色。
他脸上浮现出瘆人的笑容:“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试炼再动手吗?因为,这里的地形有利于我。”
尸傀张开双臂,两条水龙从海里冲出,她们立即召唤出防御法器抵挡。
尸傀乘机绕道江雪身后,两方的拳头碰在一起,尸傀的手臂被震得粉碎。
她低头看了眼手套,表面粘有灰色泛着荧光的毒液,手套和尸傀身上都有毒,但尸傀是死人无法再死第二次,若她被擦到一点皮肤,后果无法预计。
尸傀的身体又逐渐恢复,而实际操控者仍毫发无伤地悬在空中,她传音给谢慈:“你去攻击棺材。”
尸傀受损程度越高,恢复得越慢,尸傀、棺材同时受损,恢复得更慢了。
她摸清规律,观察尸傀的飞行轨迹,从储物袋拿出天蚕丝,一头绑住亢龙锏,一头交给谢慈,在空中左弯右绕,将尸傀牢牢捆住。
亢龙锏被扔下卡在石缝里,谢慈拉紧细丝,她腾出手来,从储物袋里取出火凤凰符箓:是时候该用了。
罗姓男修脸色微变,极力控制尸傀,但已经来不及。
浑身染着烈火的凤凰从薄薄的符箓之中呼啸而出,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一时间热浪滚滚,令人呼吸困难。
罗姓男修放弃尸傀,低声念诀,无数水弹从海面射出,劈头盖脸砸向火鸟。
凤凰翅膀被打出无数小洞,但很快恢复如初,他脸色惨白,立刻举起盾牌挡在身前。
火焰热烈翻腾,吞噬一切,尸傀和棺材都被化为灰烬,天蚕丝却完好无损,巨大的冲击力下,罗姓男修的防御法器几乎碎裂,他捡回一条命,站在地面上大口喘气。
围观的五个炼气修士早就躲得远远的,直至火凤凰消失,他们仍惊魂未定。
“既有这等高级符箓,为何不早拿出来?”
尸傀碎片在空中盘旋,似乎想重新聚到一起,天上传来隆隆雷声,接着下起小雨。
罗姓男修回头看去,气得大骂:“往日里称兄道弟,现在却隔岸观火,等我解决了她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男一女三个练气修士以灵力护身挡住雨水,他们相互低语几句,其中一个道:“罗师兄,这是筑基期之间的战斗,我们练气期还是不要插手了,以免给师兄添麻烦。”
江雪飞至上空,举起右手手心朝向乌云,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发梢,她的手中逐渐出现一道青色的闪电,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罗姓男修见势不妙,正欲逃跑,江雪开口:“你的速度再快,能快过闪电吗?”
罗姓男修立刻变了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友,是秀秀平时太过嚣张,我替她向你道歉,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多担待。”
一道青色的闪电顺着江雪的指引向下劈去,隆隆雷声响彻天际。
尸傀的身体恢复了一半,罗姓男修立刻用引力术拉过来,替自己挡下这一击,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忽然,他感到有什么人闪到自己身后,低头看去,心脏位置已破开一个大洞。
闪电聚集在她手上,电流发出急促的孜啦声,仿若千万只鸟在嘶叫。
趁他还有意识,江雪脸上浮现起一抹微笑。
“你的道侣在你死后最多难过一两天,然后她会找新道侣,你白死了。”
杀人,还要诛心。
罗姓男修原本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剧烈抖动了一下,他艰难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我……不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捡来的,我也是……”
江雪抽出手,他向后倒下,双目直直望向天空,雨水落进他的眼眶,顺着脸庞滑下,海风呼啸,像是阵阵哀鸣。
修士身死,尸傀和棺材自然都化为灰尘,再也无法修复。
她抬头看向跟随罗姓男修的练气修士,他们十分紧张,连连拱手,用传音术隔空喊话:“前辈,我们没有——”
“滚!”
三人立刻溜之大吉,化为黑点消失在天边。
她把尸体扔到海里,将储物袋收入囊中。
谢慈突然站立不稳,跪倒在地,她连忙伸手去扶。
“怎么了?”
谢慈嘴唇泛白,颤抖着说:“我中了尸傀的毒,不过我有解药。”
她摸了把脸上的水,取出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下,之后立刻坐下打坐调息。
过了约半个时辰,她逐渐恢复如初,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江雪拉她起来,先前那个女修慢吞吞走过来,女修表情还没恢复,似乎被刚才的战斗吓到了。
“那个,前辈……我参加试炼只是为了获得十年时间,我想躲起来,等二十多天后再出去,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好。”
得到允许,她立刻向东飞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裴如松一直背着手默默看着,仿佛游离在外,见女修脱离队伍,他愣了愣,试探着道:“我也想走。”
“你不行。”谢慈冷漠拒绝,“你必须跟着我。”
江雪这才发现,一段金色的蕴涵灵气的绳子捆在裴如松的手腕上,绳子另一端绑着一块巨石。
“刚刚我们打起来的时候你就想跑了吧?”
谢慈走上前,把绳子一端攥在手里,像拉牲口似的用力一拉,裴如松踉跄几步,抬头看了江雪一眼,小声说:“我跑不了的,能不能解开?”
谢慈收起金绳,和江雪继续往南飞去,他一声不吭地跟上。
一天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考虑谢慈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他们决定在小岛上休息一晚。
这座岛非常小,大约只有两平方公里,岛上也没有淡水,不过他们在出发前已经准备了够用两个月的淡水和辟谷丹,类似大小的岛屿附近至少有几百座。
吃辟谷丹吃腻了,江雪去海边抓了条鱼,喂给海鸟确认无毒后,均匀分成三份。
三人围在一起烤火,谢慈问:“当时和你在一起的凡人怎么样了?”
“好多了,现在估计已经有练气期一层。”
“他是哪里人?长得还行啊。”
“越国人。”
“越国男子和这里的差别大吗?”
“除了皮肤白点,我觉得差别不大。”
谢慈指指裴如松:“他之前也是越国的。”
似乎是因为刚经历过生死,她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仿佛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倾诉欲。
江雪转头看去,裴如松用手上的树枝用力捅了捅火堆,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是越国人,但我之前的确在越国的一个小门派,我十几岁的时候师父就要把我送到尸阴宗,我跑了几次,都被抓回来。”
江雪哦了一声,问:“你怎么也来参加试炼?”
他略显不耐烦:“我也不想啊,不是没办法吗?谁不想再多活十年?”
谢慈冷眼扫他一眼:“谁教你这么回话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啊,我没忘,从进尸阴宗的第一天起,就忘不了,说到底,这位前辈也不会是我的客人吧?”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江雪又看向谢慈,她放下水壶道:“我就不一样了,相比我原来的家,尸阴宗反而像个好地方。”
“我母亲是有钱人家的小妾,父亲是个赌鬼,在祖父死后很快败光家产,我们从小在舅舅的帮扶下生活,舅舅是仵作,我逐渐也对解剖感兴趣。”
“后来在一个雨夜,父亲又一次来要钱,他喝多了酒,到处砸东西,我搬起石头狠狠扔向他的脑袋,血流了一地,我很害怕,跑出家门,恰巧遇到尸阴宗修士,又恰巧发现我有修仙天赋。”
她指了指脸:“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修仙之后,我可以用某种方式去除,但我不想,伤疤也是我的一部分。”
“父亲的正妻要以杀人罪告我们,那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刚练气一层学会引力术就敢打上门去。”
“后来我就去尸阴宗了,再后来,我回去过一次,发现舅舅已死,母亲又嫁人,我就再也没回去过。”
天空很黑,她的语气却很平淡,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过往岁月如山间小溪,缓缓流淌。
裴如松假装闭目养神,不参与她们的话题。
停顿片刻,谢慈突然转头看向裴如松:“那个将我引入仙途的尸阴宗修士,就是他的道侣。”
江雪吃了一惊,心中升起无数疑问,但因裴如松在场,她终是没有问出口。
谢慈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声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语:“修士修的都是各自的大道,只有暂时的依附,没有长久的依附。”
第二天清晨,他们开始在这片区域搜寻,这里不仅有五百年前的古修士尸体,还有之前试炼时陨落的尸阴宗修士,虽不“富裕”,倒还可观。
谢慈选了几具备选尸体,比来比去都不满意,全扔了,裴如松一副躺平的样子,东看西看,找到什么就捡一点。
在此期间,他们虽远远看到其他尸阴宗修士,但双方都默契地远离,他们更向南,对方则往东方飞去。
搜寻第五天,他们发现一处被五六座小岛环绕的奇怪海域,岛外海面波涛汹涌,唯独此处风平浪静,且从颜色观察,这里比外面深得多。
江雪捏了捏手中的玉简,姽婳长老让她找的东西还没开始找,想到之前金丹长老暗示他们往水下探索,谢慈也跃跃欲试,拿出一团类似海藻的东西:“吃了它,我们就能在水下呼吸。”
裴如松嫌弃地看了“海藻”一眼,捏起鼻子:“我能在岸上等你们吗?我保证不跑。”
江雪耐心劝道:“既然都来了,你不想提升修为?”
裴如松扭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谢慈强行将“海藻”塞到他嘴里,他剧烈咳嗽几声,还是咽了,江雪则拿出避水珠,之后,三人一齐跳进漆黑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