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紫苏芸香

22、暗流

　　今日的阳光极好，暖暖地，偶有一阵风起，沾落了片片花瓣，点点碎红染在裙摆间，几多风情，几许魅惑。
　　美人倚栏边，风拂青丝转。将伊比花娇，更胜三分情。
　　容妃斜斜地倚在亭边，一双清瞳似有若无地看着前方，团扇松松地握在手中，好一副美人倚亭图。来往的宫人被那远眺的眼神所惑，都不由驻留了许久。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众人也因那声叹息，心情变得起起落落。却也在心中认定，这般美人含愁，必定是为了皇上。想这容妃日日与皇上耳鬓厮磨，如今皇上私访，容妃必定寂寞，此刻肯定是想皇上了。
　　天琊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不错，他的确是想涵陵了，却不是他春心萌动，而是因为他无聊了，而且已经无聊地不是一天两天了……
　　宫里的女子每天都过得这么无聊么……天天就是花上半天来梳妆打扮，每天早上本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还好涵陵在走之前良心大发，给了他个不用去请安的特赦。平日里就是赏花对诗，弹弹琴，看看书……行云那个木头，且不说难得见一回，就算是见到了，也就顶多按例问问后宫情况而已，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
　　天琊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
　　早知道进宫就不是个好主意，原本想着有涵陵流水在，聊聊天，过过招就能打发时间，实在不行自己每日喝喝小酒，把以前盗的玉拿出来玩赏玩赏，那该是多么舒服的日子啊……可是现在，这宫装眉黛的装扮算是什么事啊……天琊心中暗盼，谁能来告诉他，这是一场噩梦，只要掐自个一把就能恢复那个美人在怀，琼浆在握的逍遥日子……
　　何等悲催的人生啊……
　　动情之处，天琊紧接着又是一阵叹息。
　　亭边的花丛却有一瞬间的颤微，那并不是风带来的自然颤动，天琊眼珠暗转，心情顿时好转，呵，好玩的来了。
　　“这美景当前，妹妹何故叹息？”莺转般的声音响起，天琊转过身便看到那抹惑人的富贵之色。
　　上官紫欣的这身真可谓打扮精心，金丝绣衣，一只凤栩栩如生，云肩在身，吊着水晶流苏，额间珍珠为金子镶嵌，衬着脸越发精致白皙。黑发如云，编成蝴蝶髻插满十二金钗。皇后的仪态显露无疑。
　　天琊默语，感情她这是来是示威了啊。
　　天琊连忙起身，盈盈地拜下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完美的宫礼，不失一分仪态。
　　上官紫欣亦略带赞许地微微点头，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人儿，也难怪他肯流连她的香房……心中念到那个名字，又是没由来一阵酸楚，她的挂在嘴边的笑，不由多了几分苦涩。
　　这一丝变化被天琊尽收眼底，他心中便是一叹，涵陵，你还真作孽啊……不过，现在可是别人找上门来……这个冤大头还得他来做。
　　皇后伸手一把将天琊扶住：“妹妹何必多礼。这后宫虽大，可也就你我二人能互称姐妹，平时应该多些来往才是。”
　　天琊轻笑着应了，转身却背地里一抽嘴，这冠冕堂皇地话也不知道这皇后排演了多少回才能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皇后亦直接朝亭边原来天琊的位置坐去。
　　她倒是真不客气啊。天琊又是一瘪嘴，转过脸又换回了娇笑可人的面容。
　　流水曾说，天琊就算不用易容术，依旧能变脸。涵陵加了句，不就是笑里藏刀，两张面孔罢了。说来说去，这意思却是不假的。
　　皇后仔细打量了天琊几眼，也觉察不出这恭敬的笑容之下有何不妥，只像个大家闺秀自幼便被调教仔细，对这礼节不曾逾越一分。若不是她本就如此，那就是这人城府太深。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天琊全然不晓似地在客座坐了下来，娇笑着道：“皇后娘娘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皇后斜斜地靠在坐塌，看着天琊微微笑道：“前些天罗摩进贡了几坛上好的葡萄酿，据说这葡萄酿清香可口，我便想给妹妹带些过来。刚去了妹妹的寝宫，却听宫女说你在这边，我也就直接过来了。”
　　天琊又是微微行礼：“真是麻烦皇后娘娘了，臣妾怎么担当得起。”
　　“不碍事的。”皇后似是全然没有听见天琊的敬称，依旧面不改色笑得亲和：“我也很久没来御花园了，如今有妹妹相伴，比着这暖风花颜，你我同饮一杯如何？”
　　天琊满满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拜下身：“这，这臣妾怎么受得起……”
　　“哎，妹妹实在太客气了。”皇后挥手命人送上一坛酒，两只夜光杯，自己满上，递给天琊一杯，笑道：“来，不过一杯酒而已，妹妹何必拘谨呢？还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
　　“怎么会……”天琊惶恐地接过酒，嘴角却不由勾出一丝冷笑。
　　葡萄酿香气逼人，有独特的醇香韵味，能掩盖太多其他的味道，比如，迷药。
　　可是作为常用迷药来解决房内人的‘玉盗’来说，这点东西只有世人配不出来的，没有他解不了的。
　　天琊与皇后轻轻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拂袖间，天琊看到了那锦绣羽缎之后那张带着寒意的脸。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天琊便以不胜酒力为由退了下去。

　　上官紫欣看着天琊离去的身影，声音冰寒：“今晚按计划进行。”
　　“是，娘娘。”恭敬地声音自树林中传来，有些飘渺不定。
　　一眨眼，便没了声息。
　　只留风，在世间，却无痕迹。

　　天琊刚回到寝宫便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整理衣物，便在床上睡了过去。
　　夜深了，后宫的夜比宫外，来得更寂静。
　　有人踏风而来，似有痕，又无迹。
　　天琊微开了眼，心里轻轻冷笑，今夜，他这寝宫倒也真是空旷得很啊。
　　自身下摸出五根银针，抬手用力，那五根银子直直穿透房顶，将房上匍匐的人无声地射落。
　　门外有轻微的打斗声，天琊没有动，他知道那是涵陵安排的暗士，武功深不可测，只是这些不识时务的暗杀者却也不是什么等凡人士，天琊听声辩位，就知道有几人中了招，有几人倒了地。脑中将门外的场景，一一还原，风随影动，一招一式，天琊便知道这些人来自何门何派。嘴角微扬，透着一股冷，呵呵，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牵扯在内！这皇宫，真是想不到的热闹啊！
　　战况还算胶着，可是来暗杀他的人，不过十几人，而涵陵安排的暗士，却是一批一批地上。
　　没过多久，门外的打斗声便消失了，有人悉悉索索将尸体拖走，又有人打来清水，小心地将血迹洗净，这些都结束，夜才算又安静了下来。
　　天琊披了单衣，赤足走下床，一双瞳在夜里如寒星，他走到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倾国倾城的脸笑靥如花，只是那笑容透着让人心寒的冷意：“今夜，可真安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