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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那间房 ...

  •   梁贞在抽屉里翻出了那串钥匙。
      一根铁环串着俩一样的,一把他的,一把老梁的,都是土黄色,钥匙柄上的英文已经磨得认不出来了。
      这钥匙前几天刚用过,要找个地方给邵源和严纹秀排练,就只有那间房。他去那儿看了看,顺便收拾了一下。
      他摘了其中一把插进裤兜里。

      “没多的头盔了。”邵源说,“就俩。”
      严纹秀啧了一声,“这也太危险了。”
      “放心吧,”邵源说,“我开车,保你不死。”
      “拉倒吧你。”严纹秀说,“说真的,西瓜壳儿也给我来一个啊。”
      “这个时候哪儿来的西瓜壳儿。”邵源吧嗒一下解了头盔递到后面,“戴我的。”
      严纹秀接过来扣在头上,叭一下扣上了。
      “怎么了?”梁贞走出来。
      “他不相信我的车技。”邵源说。
      梁贞笑笑,把插在单车后视镜上的那顶头盔拿下来,扣在邵源头上,又替他调紧了些,顺带摸了两把他的脸和下巴,“我也不相信。戴好。”
      “带路吧。”邵源没再说什么。
      梁贞骑上自行车,一蹬,骑远了,“你这车还挺好使。”
      “那可不。”邵源把钥匙插进去,“坐稳了严纹秀。”
      “知道了。”严纹秀说。
      “还记得我刚才警告过你什么吗?”邵源问。
      “别碰你腰。”严纹秀抓着后面的铁杆说。
      “很好。”邵源一拧车把跟上了梁贞。

      “这是去锦上花的路吗?”严纹秀说。这巷子又湿又窄,和沛头村那宽阔的大街大巷截然不同。
      方向也不太对。
      “不知道。”邵源说,“跟着他就对了。”
      “别太无脑。”严纹秀说。
      “闭嘴。”邵源说,“用不着你教我怎么谈恋爱。”
      严纹秀叹了口气。

      梁贞停在巷口,在木板窗上敲了敲。
      邵源停在旁边等着。
      “配个钥匙。”梁贞回头和他们解释,“很快。”
      严纹秀下车了。
      木板被一块一块拿了下来。
      “干什么?”一把苍老浑浊的烟嗓。
      “找你能干嘛。”梁贞把钥匙放了上去,“配钥匙。两把。”
      邵源看见一只黄褐色的手伸了出来,两只手指捏住钥匙拿了进去。
      “五分钟。”那人说。

      五分钟后邵源和严纹秀各拿到了一把银光锃亮的钥匙。
      很准时。
      “你这旧的我给你刷层漆怎么样?”那人说。
      “不用。”梁贞说,“走了啊。”
      那人哦了一声把木板钉了回去。
      钉上去之前还丢了几颗糖出来。

      梁贞一把抓过来,“要不要?”
      严纹秀吹了声口哨,伸手接住了飞过来的两颗糖。
      梁贞拆了颗含在嘴里,骑上了车。

      从新市场二巷出来,绕过那片高档小区,再走几百米,就是沛头村。梁贞没走那大牌坊,绕了小路,在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进了沛头村,来到了村尾的这间小屋前。
      一间红砖砌成的平房。
      房门是老木头,挂着两个铁环,中间穿了把锁,很小,全是锈迹,不知道还能不能开。所幸钥匙插进去了,梁贞扭了下,门就开了。
      亮堂的房间。
      采光很好。
      墙上贴着镜子,几乎是整面墙大的镜子。
      地上铺着练功毯,椅子、桌子之类的道具也很齐全。音箱摆在角落里,旁边是一排把子,还有两个简陋的换衣间,上面挂几根铁杆,帘子一拉把人遮起来那种换衣间。
      这是一间练功房。

      “锦上花建起来之前,”梁贞说,“我就在这儿练功。”
      “环境不错。”严纹秀说。
      “嗯。”梁贞说,“以后你们可以在这儿练。缺什么和我说。”
      “缺点儿可乐。”严纹秀说。
      两个人一块儿看着他。
      严纹秀也看着他们。

      最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小卖部买了可乐,坐在门口喝。
      “你干这行多久了。”严纹秀问。
      “你不是查过我吗?”梁贞喝了一口可乐说,“这你还不知道。”
      严纹秀笑了笑,把可乐喝空,“走了。”
      “不练功啊。”梁贞仰头看着他说。
      “回广戏练。”严纹秀头也不回地说。
      “会走吗?”邵源问。
      “我又不是你。”严纹秀转过头来。
      梁贞低头笑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邵源说。
      严纹秀骑上他的单车:“不用。我自己开回去。”
      “你真欠。”邵源说。
      “借我开开。”严纹秀说。
      “我现在让你下来你下来吗?”
      “当然不啊。”严纹秀笑了笑。
      “那就赶紧滚蛋。”邵源说,“别等着我用可乐罐砸你啊。”
      “谢谢源哥。”严纹秀吹着口哨骑走了。
      “源哥,”梁贞笑了笑,看着他,“等会儿载我回家呗?”
      “喝完没?”源哥看了看他的罐子。
      “喝完了。”梁贞说。
      “上来吧。”源哥站起来了。

      第二天严纹秀来到那间小屋的时候,邵源正在毯子上,执着长枪转圈儿。他穿了件白衣服,衣摆束在运动裤里,身形灵活,落地平稳,动作铿锵有力,头发甩起来开成一朵黑色的花儿。
      “真是……”严纹秀坐下,眯着眼看着他,“百闻不如一见。”
      “他很有名吗?”梁贞问。
      “算小有名气吧。”严纹秀说,“他很厉害,但是没怎么上过台。”
      就那一次。
      梁贞没说话。
      “好奇吗?”严纹秀说。
      “能不好奇吗?”他笑了笑,看着邵源。
      那可是他男朋友。
      能不好奇吗。
      “网上什么都有。”严纹秀说。
      梁贞没说话。
      网上什么都有,要查一个人的过去实在是太简单了。
      但邵源不主动告诉他的,他不想去求知。
      他拆了颗糖,果味儿的,很酸,舌头刺痛。
      “来一颗。”严纹秀伸手。
      梁贞摸了颗红的递过去。

      邵源擦着汗下来了,这个时候广东已经很热了,剧烈的运动更是让他汗如雨下。
      “练多久了?”严纹秀问。
      “一个小时不到。”邵源接过梁贞递来的水,坐在他旁边大口大口喝下去半瓶。
      “说实话,”严纹秀说,“我有点儿讨厌你这样点了天赋的人。”
      稍微努力努力就能赶超绝大多数人的人。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嫉妒。
      邵源笑了笑,“我师兄也这么说。”
      严纹秀笑了笑站起来,“算了,勤能补拙。”

      邵源看着他上去,对严纹秀来说,在这儿练功和在广戏没什么区别,表演系的每天多少都有点时间专门用来练功,唱功和武功都得练。
      只是这儿更清静和自由。
      他扯下毛巾,坐了会儿汗都快下去了,老祖宗说得没错,心静果然凉。
      “看什么?”邵源问。
      “你。”梁贞支着头说。
      “怎么,”邵源凑上去,“被我帅到了?”
      “嗯,”梁贞笑了笑,点点头,“我男朋友真帅。”
      “才发现啊。”邵源说。
      “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了。”梁贞说,“我想着,你来这个地方是不是就为了和我抢镇草的名号……”
      “你还有这么个名号?”邵源说。
      “看着不像吗?”梁贞说。
      “原来是自封的啊。”邵源笑着说。
      “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梁贞坐在他后面,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反正都没了。”
      “镇草没了就没了呗,”邵源笑了笑,“你当镇花,也是一样的道理。我看你也挺清秀的,像朵小白花。”
      梁贞低下头亲了亲他:“那不行。你当花,我当草。草衬花,我衬你。”
      邵源低头笑个不停。
      “够了啊。”梁贞拍拍他小腿,“这话很蠢吗?”
      “不蠢吗?”邵源回头,又忍不住笑了。
      梁贞跟着笑了,“好像是挺蠢。”

      严纹秀放下了长枪。
      “不练了?”邵源问。
      “买可乐。”严纹秀说。
      “冰柜里有。”邵源说。
      严纹秀出去了。

      “他是不是知道?”梁贞问。
      “嗯。……邵源说,“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很识时务。”梁贞亲着他说。
      “适可而止啊。”邵源说。
      “走都走了,”梁贞说,“不能让他白走啊……”
      邵源抬头亲了亲他的嘴。

      回暖的时节,墙壁总是湿漉漉的,永远擦不干,玻璃窗上氤着一层雾,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宛如一层巨厚的防窥膜。
      邵源叹着气从阳台进来。
      “没干?”梁贞问。
      “没干。”邵源说,“给我拿两套衣服。”

      “内裤要不要?”梁贞拉开抽屉。
      “我有一打。”邵源三两下把衣架拆下来丢他床上,“要你的干嘛?”
      “穿着玩儿。”梁贞看着他说。
      邵源大笑着走了。
      梁贞把衣架挂回去,也进了浴室。
      天真的暖和了,他脱了衣服也不打颤了。他看了看脖子上那块玉牌,又摸了摸。

      梁贞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邵源。
      “怎么来了?”梁贞坐在他旁边。
      “没事儿不能来?”邵源说。
      梁贞亲了亲他。

      “宝贝儿,”邵源躺在他床上,严纹秀问的这个问题,他挺在意的,“你干这行多久了?”
      “活了多久干了多久。”梁贞说。
      邵源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突然问这个?”梁贞手叠在他手背上,问。
      邵源摇摇头,不回答。
      “我妈怀我的前几个月还在台上唱,”梁贞说,“后来我出生了,老梁就让我听粤剧,各种各样的粤剧。”
      他侧着躺下,捋着邵源半干的头发,“起来,我帮你吹吹。”
      “不吹。”邵源说,“甩甩就干了。”
      “吹吹。”梁贞说。
      邵源叹了口气坐起来。
      梁贞替他把头发吹干了,期间吹吹自己的,也吹干了,两人一块儿躺到床上去。
      “接着说啊。”邵源说。
      “我讲到哪儿了?”他摸着邵源的头发,像讲故事一样,轻声道,“等到我的手有劲儿了,老梁就教我乐器。最先学的是锣和鼓,然后是别的,学了高胡之后就没玩那些了。”
      “你之前借给我的那把高胡,”邵源说,“是你从小就用的?”
      “嗯。”梁贞说,“看着很老吗?”
      “老。”邵源说,“都掉漆了。”
      “哪有掉漆。”梁贞说。
      “逗你的。”邵源说。
      梁贞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我就一边学高胡一边学武功,就在前两天我们一起去的那间房子里。后来跟着我妈学扬琴,也是在那儿。”
      隔壁房里放着的那架扬琴,是他妈送他的七岁生日礼物。
      “你喜欢扬琴。”邵源说。
      “嗯。”梁贞说,“比起高胡更喜欢它。”
      扬琴敲起来很漂亮。
      琴竹往下敲一次,就有一只蝴蝶飞起来。

      “那间练功房对我来说还挺特别的。”梁贞仰着躺下,“从小到大,练嗓子,练琴,练武功,还有挨抽,都在那儿。”
      “谁抽你。”邵源说。
      “老梁。”梁贞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他抽我可狠了。”
      “哭没哭?”邵源鼻尖蹭了蹭他的脸。
      “印象里我没哭过。”梁贞说,“我好像没有眼泪。”
      “不哭,你就让他抽了?”邵源把身体撑起来看着他说,“这不像你啊。”
      “我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让他抽啊,”梁贞笑着说,“小时候挨几鞭就算了,后来我就会跑了。他是个瘸子,追不上我。”
      邵源趴在他身上笑。
      梁贞搂住他的腰,又顺势亲了亲他的脸。
      “但有时候根本躲不掉。”他说着叹了口气,“正做着动作呢突然一鞭子甩我身上让我重新来。”
      “他一般抽你哪儿?”邵源问。
      “逮着哪儿抽哪儿。”梁贞看着天花板说。
      “梁贞,”邵源看着他,“你挨过鞭子的地方,我早晚亲个遍。”
      梁贞愣了愣,然后笑了,“我记着了。”
      邵源和他对视着。
      “现在就来吧。”梁贞说。
      “从哪儿开始?”邵源问。
      “嘴。”梁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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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按照上一条公告约好的,今天开始隔日更哈! (tips:隔日更作者能够更好地保证作品质量哦~) 发表时间统一改成下午四点哈!大家放学或者下班就能看哩。 本人经常丢三落四有错别字,所以改文很频繁,有时候时间没对上就是改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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