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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如果你不讨厌我 ...

  •   风雪卷着猎猎风声扑来,吹得她披风下摆簌簌作响,她却浑然不觉,只加快了脚步。
      方才宴席上见卫锦绣始终沉默饮酒,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疏离,散席时又独自离席,她便悄悄跟了出来。
      远远望见那抹玄色身影立在廊下,风雪落满肩头,像一尊被寒冰冻住的石像,连背影都透着“拒绝靠近”的冷意,可许连城此刻看在眼里,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独自挨冻了。
      卫锦绣正望着阶下被风雪压弯的梅枝,枝头的残红在白雪里格外刺目。
      耳畔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带着风雪的呼啸,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指尖下意识拢了拢肩头的披风。
      那是方才许连城硬塞给她的,布料厚实,竟还留着对方掌心的余温,让她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怎么独自站在这里?风雪这样大,仔细冻着。”

      许连城在她身侧站定,发间落了层薄雪,鼻尖冻得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揣着团不肯灭的炭火。

      卫锦绣侧过脸,睫毛上沾了点雪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却带着惯有的疏离:“臣只是透透气,殿下不必挂心。”

      “透气也该找个避风的地方。”

      许连城往前挪了半步,刻意用自己的身影替她挡了些风雪,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玄色衣袍上,那颜色沉郁得像要吞掉所有光。

      “你从前不喜欢这样深的颜色,总说淡青色看着清爽,怎么如今……”

      话没说完,却见卫锦绣的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她便顿住了,换了个更柔的语气:“你从前说淡青色像初春的草芽,能接住第一缕暖光。”

      卫锦绣沉默了片刻,风雪卷着她的声音飘过来,轻得像叹息:“草芽会被寒霜打落。”

      她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许连城,眼底是清明的疏离。

      “黑色至少能藏起枯叶的痕迹,不让人看见狼狈。”

      许连城的心像被风雪揪了一下,却更坚定了几分。

      她望着卫锦绣睫毛上融化的雪水,轻声问:“那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是否讨厌我吗?今夜我还想问,卫锦绣,你讨厌我吗?”

      卫锦绣的指尖在袖中攥得更紧,指节泛白:“殿下要臣如何回答?”

      “凭心而说。”许连城的目光灼灼,映着风雪里的灯火:“哪怕只有一丝犹豫,也告诉我。”

      卫锦绣别过脸,望着阶下被雪覆盖的石板路,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臣的答案没有变,臣的心……没有殿下。”

      许连城的指尖微微发颤,却没移开目光,反而笑了笑,那笑意里裹着涩意,却藏着不肯认输的劲儿:“是吗…可…”

      风雪还在落,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卫锦绣望着自己落在雪地上的玄色影子,许久,才听见自己极轻的声音:“如今臣,更畏惧寒冷。”

      风雪卷着碎冰扑在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灯笼的光晕在狂风里缩成一团,连照亮彼此脸庞都显得勉强。
      许连城望着卫锦绣说“如今臣,更畏惧寒冷”时那低垂的眉眼,心口像被寒风灌了个满,钝痛顺着血脉蔓延,连指尖都泛起麻意。
      她不懂这“寒冷”究竟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苦,只觉得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心上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指尖触到冰凉的衣襟,才哑声唤:“锦绣……”

      卫锦绣没有回头,玄色衣袍在风雪里绷出僵硬的弧度,仿佛连转身都耗尽力气。
      她望着远处宫墙尽头的墨色夜空,那里连颗星子都没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殿下年少,心热,”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却字字带着刺骨的清醒:“见着一点好就觉得是心动,为这点心动不管不顾,本是常事,可殿下是天家血脉,肩上是江山社稷,您的身份,容不得半点‘常事’。”

      “什么叫容不得?”

      许连城猛地攥紧袖角,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发间的雪沫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还是泪。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事,爱一个人更不是!难道就因为我是公主,连心疼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卫锦绣终于缓缓转过身,睫毛上的雪粒在微弱的光线下颤了颤,像随时会碎的霜花。
      她看着许连城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炽热与执拗,曾是她年少时不敢奢望的光,可如今这光太烈,烈得让她只想后退。

      “殿下真的喜欢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一下下割在两人之间。

      “是!”

      许连城几乎是吼出来的,风雪呛得她咳嗽两声,却依旧死死盯着她。

      “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你是穿着淡青色追青雀的卫锦绣,还是裹着黑色躲风雪的卫锦绣,我都喜欢!”

      卫锦绣忽然低低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般的冷意,听得许连城心口一缩。

      “喜欢?”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药。

      “殿下可知‘喜欢’二字要担多少重量?天下人会说我攀龙附凤,骂我霍乱宫闱;陛下会摘我的官帽,抄我的家,让我卫氏满门不得安宁;而您,会被冠上‘昏聩’的名声,连带着您的皇亲身份都保不住,这样的喜欢,殿下也要吗?”

      许连城望着她眼底的自嘲与绝望,恍惚间,前世卫锦绣衣袍沾满血污,却依旧挺直脊背。
      望着她的方向,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世的画面重叠,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她猛地红了眼眶,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咬着牙,声音哽咽却执拗。

      “要……锦绣,这些我都不怕,只要是你…我什么都能担……”

      卫锦绣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忽然上前一步,风雪被她的动作搅得更乱,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寒气。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撞进许连城的眼底,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狼狈又绝望。

      “那殿下如何觉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臣也敢?”

      风雪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只有灯笼还在疯狂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扭曲又破碎。
      许连城看着卫锦绣眼底深藏的恐惧与自我否定,那是比拒绝更伤人的清醒——她不是不爱,是不敢爱;不是不信,是信不起这烈火焚身的未来。
      心口的钝痛瞬间炸开,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却只能死死盯着眼前人,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卫锦绣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怕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泄露出那点藏在黑色衣袍下的、早已被现实磨得只剩灰烬的心动。

      “殿下,”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风雪大了,回去吧。有些喜欢,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只会让两个人都疼。”

      积雪压弯了窗棂上的冰棱,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苍白的光晕。
      许连城在大雪里站到后半夜,直到双腿冻得发麻才被侍从扶回寝殿,第二日天未亮便发起高烧,浑身烫得惊人,意识在今生与前世的迷雾里反复拉扯。
      太医诊脉时摇着头叹气,药箱放在床边发出轻响,药味混着寒气在房间里弥漫。
      许修颜坐在床沿,看着妹妹烧得通红的脸颊,眉头拧成了疙瘩。
      侍从端来温水,他接过帕子替许连城擦了擦唇角,听见她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呓语,像被什么困住的幼兽,低低地哼唧。

      “下去吧,药抓好了立刻送来。”许修颜挥退太医,指尖触到许连城滚烫的额头,无奈地叹气:“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见她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呓语,像被风雪困住的孤魂,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边关……雪好大……锦绣……你的寒衣呢……”

      许修颜凑近了些,听清那几个字时愣了愣。
      他知道妹妹近来总跟卫锦绣待在一处,却不知竟到了这般地步,烧糊涂了还念着名字。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小姑娘家闹了别扭,便吩咐侍从:“去把卫大人请来。”

      卫锦绣来时,脚步都带着急。她刚在衙署处理完公务,听闻许连城高烧昏迷,手里的卷宗差点没拿稳,一路快步赶来,连官袍上的寒气都没来得及散。
      推开寝殿门的瞬间,就看见许连城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烧得发红的脸,呼吸急促得像风中残烛。

      许连城嘴里还在低低地念:“是我错了……不该跟你吵……你说去边关待两年就回……”

      许修颜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紧张,心里了然几分,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孤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怎么了,但她烧得糊涂,嘴里一直念你的名字,女子家情谊重,有什么话等她醒了好好说,你陪陪她,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烛火在案头跳动,将卫锦绣的影子投在床幔上,拉得很长。
      她端来温水,浸湿帕子拧干,指尖触到许连城滚烫的脸颊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昨夜风雪里,她转身时明明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却狠下心没回头,原来……她真的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卫锦绣打湿了毛巾,刚要擦许连城的脸颊,手腕却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
      许连城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亮得惊人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焦距涣散,却死死盯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锦绣……”许连城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卫锦绣手背上,滚烫得灼人:“你没死……对不对?你是回来接我了……”

      卫锦绣浑身一僵,毛巾从手里滑落。许连城的手还紧紧攥着她,掌心烫得惊人,混着冷汗:“边关的雪比宫里的冷……你那件黑色铠甲挡不住风寒……我送的寒衣你是不是没带?”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像在追问一个迟到了太久的答案:“他们说你战死了,我不信……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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