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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生辰礼物 ...

  •   往日生辰,家中总是冷冷清清的。父亲和哥哥们戍守边关,一年难得归乡,只有祖母会在清晨升起灶火,为她煮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

      祖孙二人围坐在小炉边,祖母用粗糙的手抚着她的发顶,轻声祈祷:“愿我锦绣岁岁平安,愿你父兄早日凯旋。”

      一碗面下肚,生辰便算过了。
      今年不同,父兄已平安归来,家中添了暖意,可她却莫名觉得,那碗面的意义淡了。
      或许是少了祖母的唠叨,或许是心里装了太多说不清的事,竟连独自吃碗面的兴致都无。

      她没告诉任何人今日生辰,包括总缠着她的南汐。
      宫墙内的热闹是别人的,她只想寻个清静处,独自待一会儿。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卫锦绣熟门熟路拐进巷尾的茶楼。

      店小二见了她,连忙笑着引到二楼最里的包厢:“卫姑娘今日还是老位置?”

      她点点头,脚步轻缓地走进包厢,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正是城中最热闹的长街,叫卖声、锣鼓声顺着风飘进来,衬得包厢里愈发安静。

      桌上早已摆好了棋盘,是她常来的老规矩。她脱了外袍搭在椅背上,将腿边的烫酒壶解开,温热的酒气混着茶香漫开来。
      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指尖捻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位,又换右手捏起白子,在棋盘一角落下。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左手攻得凌厉,右手守得沉稳,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酒壶被指尖摩挲得温热,偶尔仰头饮一口,清冽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涩。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一身寒气的许连城站在门口,月白宫装沾了些雪粒子——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雪,她手里提着个食盒。

      见卫锦绣望过来,眼底的急切瞬间化作小心翼翼的试探:“我问了宫人,说你往城外寺庙去了,可我在城郊找了半圈都没见着,想着你或许会来这里。”

      卫锦绣心头一震,看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喉间有些发紧:“殿下怎么……”

      “今日是你生辰。”

      许连城走近些,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葱花翠绿。

      “我记得你以前生辰说过,祖母总为你煮这样一碗面。”

      热气氤氲了卫锦绣的眼,她别过头看向窗外,细雪落在灯笼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暖光:“殿下竟还记得。”

      “怎么会忘。”许连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静:“往年生辰,你总说吃面时心里踏实,今年……我想着,或许你也需要这碗面。”

      她没说自己在宫道上徘徊了多久,没说听到南汐气急败坏问“卫锦绣去哪了”时的心慌,更没说翻遍了半座城才想起这个她曾偷偷来过的茶楼。

      卫锦绣指尖抚过食盒边缘,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让眼眶更酸了。

      “独自喝酒对弈,很有趣吗?”

      许连城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左手执黑凌厉,右手执白隐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连生辰都要躲起来,是嫌南汐烦了?”

      她的语气中竟有些雀跃的试探。

      卫锦绣摇摇头,端起那碗面,热气拂过脸颊:“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没说看到许连城时心头的安定,也没说想起南汐若知道她独自出宫,怕是要闹翻天的模样。

      许连城望着她吃面的侧影,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光,轻声道:“南汐刚才在宫里翻找你,说要带你去看打铁花,我没告诉她你在这。”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我想……留一点时间给你我。”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茶楼的喧嚣被风雪隔在远处。
      她知道许连城的意思,那些藏在眼底的爱慕,那些欲言又止的牵挂,像这细雪般无声落在心头,积起薄薄一层,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殿下。”她放下筷子,指尖微微颤抖:“我们……”

      “我知道。”

      许连城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落寞,却还是强撑着笑意。

      “我只是想陪你过个生辰,别无他求。”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是支玉兰发簪,玉色温润:“生辰礼,愿你岁岁平安。”

      她嗤笑:“怎么总是喜欢送发簪呢。”

      “嗯?”许连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卫锦绣摇摇头:“没什么,谢谢殿下。”

      卫锦绣接过发簪,指尖触到许连城微凉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发簪上的玉兰花瓣温润,仿佛还带着许连城掌心的余温,卫锦绣悄悄将它攥在手心,指节微微泛白。

      许连城在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碗渐渐见空的面碗上,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方才在小厨房守着灶台搅动面汤时,她怕火候过了,怕盐放多了。
      紧张得手心冒汗,此刻见卫锦绣吃得干净,心头悬着的石头才轻轻落地。
      她没说这是她亲手做的,没说为了复刻的味道。

      前世卫锦绣的每个生辰,她都躲在暗处为她做一碗面,看着她从茶楼包厢里出来时眉眼舒展的模样,便觉得心满意足。
      如今能坐在她对面,看她亲口吃下,已是奢求之外的恩赐。

      “都吃完了?”许连城轻声问,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

      卫锦绣点点头,将空碗推到一旁,指尖还残留着面汤的温热:“你自己做的?”

      许连城猛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像藏了许久的心事被撞破:“你怎么知道?”

      卫锦绣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方才的酸涩淡了些,故意板起脸:“猜的啊。”

      许连城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努嘴:“是因为不好吃吗?我确实没什么厨艺……”

      “很好吃。”卫锦绣打断她,语气认真:“像家的味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许连城眼眶瞬间热了。
      原来她都懂,懂这碗面里藏着的思念与牵挂。

      许连城指了指桌上的棋盘,转移话题般轻声道:“我陪你下一盘棋可好?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辰。”

      卫锦绣点头:“好啊,殿下先行。”

      许连城执起黑子落在星位,指尖微顿,目光却不自觉飘向卫锦绣。
      她落子总是从容,指尖捏着白子悬在棋盘上方时,睫毛会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起初许连城还能专注应对,可看着卫锦绣专注的侧脸,想着她方才吃面时满足的模样,心神渐渐恍惚,落子也慢了下来。

      “啪”一声,卫锦绣落下的白子截断了她的退路,许连城看着棋盘上被围得只剩一角的黑子,无奈地笑了:“你棋艺长进了,我要输了。”

      卫锦绣却忽然收回了即将落子的手,白子悬在半空,目光直直看向许连城,眼底情绪复杂,似有千言万语。

      最终只轻声道:“是殿下想让我赢,而我……这次也想赢。”

      许连城一怔,与她对视着,眸中满是探究的迷茫。
      她懂卫锦绣话里的意思——棋盘上的输赢,从来都由人心掌控。
      以往她总故意让着她,可今日卫锦绣说“想赢”,是在说棋局,还是在说别的?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挣扎,像隔着一层薄雾,看得见轮廓,却摸不清深浅。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棋盘上,将两人交叠的目光映得朦胧。
      许连城望着她,忽然不敢深究那句“想赢”的深意,怕答案不是自己期盼的模样,更怕这份小心翼翼维系的平静,会被这直白的心意撞得粉碎。

      许连城望着她,忽然不敢深究那句“想赢”的深意,怕答案不是自己期盼的模样,更怕这份小心翼翼维系的平静,会被这直白的心意撞得粉碎。
      可楼下南汐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南汐的直率像燎原的火,烧得她那些“再等等”的借口摇摇欲坠。
      她不能等了,前世的遗憾已经刻进骨血,今生若再错过,她怕连梦里都再无安稳。

      许连城想赌一次,南汐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她似乎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她抬眼看向卫锦绣,目光里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卫锦绣,我心悦你。”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茶楼里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只剩下她这句话在包厢里回荡。

      卫锦绣握着白子的手猛地顿住,指尖的凉意顺着棋子蔓延到心口,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臣知道。”

      这份平静像一盆冷水浇在许连城心头,让她瞬间措手不及。
      她预想过卫锦绣的震惊、慌乱,甚至斥责,却没想过是这样无波无澜的“知道”。
      一瞬间,前世卫锦绣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宫墙下诀别的背影、自己抱着她冰冷身体时的绝望,所有最坏的画面都在脑海里回旋,搅得她心口发疼。

      “你呢?”许连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紧紧扣着棋盘边缘,指节泛白:“你对我,就没有半分不同吗?”

      她望着对面的人,眼底是重生以来最赤裸的期盼,像溺水者望着唯一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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