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与阳台之间[男暗恋]》南灯明

5、第 5 章

　　大门敞开，玄关处站着一个男生。

　　下颌微抬，喉结滚动，正喘着粗气。

　　程清亿看呆了。

　　印象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见林川脸上露出这种神情。

　　像生气，又似乎不太像。
　　甚至比起生气，倒更像是某个秘密差点被揭露后被迫启动的防御机制，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

　　她没想太多，只觉得这家伙的出现刚刚好。
　　刚刚好可以告诉她面前这位“想象力丰富”的光头少女：

　　她程清亿一生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搞什么？”

　　男生走近，不由分说地把她和何语嫣拉开了距离，顺势挡在自己的身前。

　　林川攥着她的手腕，因为力气过大，程清亿觉得有些吃痛。

　　男生丝毫没有注意到她骤然紧绷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自顾自地朝着另一边的光头少女发起质问：“你突然跑我这儿到底想干嘛？”

　　因为声音过大，空旷的房间里甚至出现了回音。

　　何语嫣嫌弃地掏了掏耳朵，然后不动声色地抱起胳膊，说：“至于发这么大火么？”

　　林川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于是重新调整了语气，心平气和地问：“舅舅知道你来这儿吗？”

　　“那个老登？”何语嫣四处张望，最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告诉他干嘛？”

　　程清亿眼角一抽，老……登？
　　这姑娘对长辈的称呼，也像她的发型一样，都这么……随意奔放的吗？

　　“那我打电话告诉他。”说着，林川就拿起手机。

　　原先一副懒洋洋的何语嫣直接从沙发上弹跳而起，一把从男生手里夺过电话：“我刚跟他吵完架，你现在告诉他，然后让他专门过来骂我一顿吗？”

　　这是……离家出走？
　　程清亿自动脑补出了一个类似于电视上的那种青春期叛逆少女和家长吵完架然后摔门而出的画面。

　　“舅舅又怎么你了？”

　　提及自己的父亲，何语嫣原先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消失，转而被一种无语无奈又无解的表情替代。

　　“他要押着我去相亲。”

　　男生沉默。

　　而另一边的何语嫣似乎终于打开了话夹子，叽里咕噜，哇哩哇啦地向他们俩人诉起了苦。

　　“我才刚大学毕业，我这么年轻貌美，我有什么可急的？”
　　“一天到晚逼我，和张家儿子刚聊完紧接着就去和李家儿子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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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气势十足的男生，听得越来越沉默。

　　“你知道吗？他前些天竟然从不知道哪里请来了个风水大师，正常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是个骗子——”

　　“所以你来我这里，”林川出言打断，“到底要干嘛？”

　　“逃避相亲，”何语嫣看了看窗外，朝着学校的方向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顺便看望一下以前的高中老师。”

　　程清亿眼神微沉，视线落在光头少女那一身夸张的桃粉色牛仔无袖套裙，再次震惊。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你不相信啊？”

　　像是干坏事被当场逮住，程清亿忽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你这身打扮，”男生扫了眼何语嫣的发型和穿搭，说道：“换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林川的话太过直接，虽然程清亿也觉着……
　　但他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你说这个？”何语嫣摸了摸她那颗圆润的脑袋，讪笑，“是不是很酷？”

　　酷，确实酷。
　　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到，然后再也忘不掉的那种酷。
　　程清亿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因为近视，差点把她看成一个能够直立行走的粉红色大蟑螂。

　　何语嫣漫不经心地说：“前一阵子搞毕设头发掉太多了，索性就给剃了，顺便养养头发。”

　　她说的异常轻松，仿佛出门扔个垃圾那么简单。

　　林川：“……”
　　程清亿：“……”

　　虽然此前已经通过传言对林川这位表姐雷厉风停般的行事作风略知一二，但真正眼见为实后，程清亿才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执行力超强！

　　“所以，亲爱的表弟，今晚我就住你这儿了。”何语嫣大大咧咧地说。

　　林川：“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要我露宿街头哇？”

　　屋外的蝉鸣忽然加快节奏，在这个没有风的午后，听得人急躁又心烦。
　　程清亿扭头看了眼窗外，心里咒骂这群知了也太不善解人意了，没看到屋里人正忙着呢吗？
　　再扭回头，程清亿发现，她似乎和光头少女对上了眼。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果然——

　　“嘿嘿嘿，”对方忽然兴奋起来，何语嫣试探性地问起：“要不，住你那儿？”

　　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程清亿仔细思考了下，其实真要住的话，肯定是能住下的，但她家至今停水，甚至连上厕所都得经过林川的同意。
　　可看着光头少女的炙热无辜的眼神……

　　程清亿莫名有点动摇，虽然她和这位光头少女也才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

　　“更不行！”

　　不等她开口，林川又是一声严令拒绝，语气甚至比刚才的还要坚决。

　　空气中短暂的安静了几秒后，程清亿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牵起。
　　顺着那人的臂膀看过去，何语嫣正拼命地给她使眼色，满是哀求的意思。

　　程清亿抿了抿嘴：“要不……”

　　“你要住几天？”男生出声问。

　　相较于原先那个不容商榷的态度，林川能说出这话，显然已经有所动摇。

　　光头少女不再客气，乘胜追击 ：“三天。”

　　“三天之后，立马搬走。”
　　“没问题！”

　　何语嫣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光彩，这场谈判，终究是她拿下了最佳辩手。

　　于是当晚，这位别具一格的光头少女顺利住进了林川家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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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有没有卸妆油？】

　　晚饭后，程清亿正在房间里写作业，手机提示音响起。

　　她放下手里已经扣了半天的数学试卷，拿起手机，刚滑开屏幕，就看见了这条何语嫣发来的消息。

　　她回：【卸妆膏要么？】

　　因为夏天体育课要涂防晒，李椿女士特意给她买了一罐。
　　然而大多数时候，她嫌麻烦连防晒都懒得涂，更别提用卸妆膏了。
　　所以那罐奶黄色瓶身的卸妆膏，至今也只受了个皮外伤。

　　【要的，谢谢妹妹~】

　　自从晚饭时加上微信后，何语嫣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妹妹长，妹妹短……

　　程清亿从卫生间拿起那罐不常用的卸妆膏，横跨大平台，来到了林川房间门口。

　　下午时惹人厌的那群烦人知了，眼下是终于消停了点。
　　天色已暗，屋内亮灯，那扇玻璃门仍然像白天时一样，大敞着。

　　林川坐在电扇口，正俯身做题。

　　听见外面有动静，他抬起头：“要用卫生间？”

　　说这话的时候，侧身的电扇把他额前的碎发向上吹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在那一瞬间，程清亿似乎终于理解，林川这家伙采访视频的播放量为什么会在一众同类型视频中一骑绝尘了。
　　是有两分姿色的，她这么想。

　　“何语嫣正用着，要不先你等一会儿？”

　　“我知道，”她举起手里的东西，“我来给她送这个，她好像要卸个妆。”

　　皱眉？面前这家伙刚刚好像皱眉了？
　　只不过表情变得太快，她有点不太敢确定。

　　“下次少搭理她。”
　　短暂的大眼瞪小眼之后，林川这么告诫她。

　　嗯？

　　为什么啊？
　　就因为人家奇装异服，想法天马行空？
　　何语嫣是特立独行了点，但也不用这么嫌弃人家吧，好得也是你表姐诶……

　　“她喜欢女生。”

　　空气突然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意料之中的，林川在面前女孩的眼里看到了错愕。
　　和他当初知道这个事情时，一模一样的错愕。

　　【妹妹，来了吗？】
　　何语嫣的消息来得非常及时，像是专门为了印证林川所言，而特意发来的验证短信。

　　程清亿看了眼手机，瞳孔微微放大。

　　如鲠在喉。

　　如芒刺背。

　　如坐针毡。

　　这短暂而又冗长的几秒间，她的脑子里已经完全宕机，勉强重启之后，程清亿毕恭毕敬地回复林川：“好的，我知道了。”

　　在她为数不多的人生阅历中，她一直对于这个群体有着一个很大的“偏见”。

　　高智商、顶级/魅/魔、自信洒脱、又帅又美……

　　见到何语嫣后。
　　嗯，程清亿坚信，刻板印象之所以会成为刻板印象，是有道理的。

　　敲了两下卫生间的门。

　　心怀忐忑。

　　门框里开了一条小缝。

　　下一秒，程清亿眼前一亮。

　　哇——

　　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身穿浅绿色格子长裙、脚踩小白鞋的大波浪/女孩。
　　皮肤白皙，骨架小巧，面上带着一抹浅笑。
　　和白天见到的那个狂野摇滚的光头少女形象简直大相径庭，分明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你来啦！”

　　程清亿忽然发现，何语嫣的声音好好听。
　　清脆明媚，带着一丝丝酸甜味。
　　像极了现在已经不多见，只有在小时候才能吃到的那种青苹果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怎么样？”

　　何语嫣拉开木板门，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狭小的空间里，气流随着那人的动作旋转。
　　一种新奇的，独特的，她此前从未接触过的清香沁出，大胆又热烈地拉她入怀。

　　她的脑中忽然演奏起了一首古早歌曲《Barbie Girl》。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就是青苹果公主么？

　　“好看！”

　　另一边，房间里的林川遥望门前的大平台，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