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不装了》酒酒皈依

13、第 13 章

　　“不成！不成啊皇姐！”

　　乔昭顿时苦下张小脸，揪着乔知意袖口告状道：“太师此人最是严苛！若叫他跟着，朕连贪个嘴都要被念叨‘有失体统’，定是玩不好了！”

　　当年他见这卢归帆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还当是个好相与的，谁成想居然最为规矩。

　　每逢他授课，必要牧高轩在旁捧着戒尺督学。莫说是偷溜出宫，便是少临一个字帖，都要被念叨得耳根生疼。

　　也就宇文鹤在的时候，能替他多说两句。

　　见乔昭要闹，乔知意当即正了脸色：“此番出巡并非游乐，皇弟莫要会错意。”她略微顿了顿，语气转柔：“自然，本宫也不会让太师整日拘着你做功课。”

　　毕竟出了宫，适当劳逸结合也是对的。

　　“那……非要随个人的话，皇姐不若让宇文太傅跟着？”乔昭想起了宇文鹤，心底怀着侥幸，拽着乔知意的衣袖轻晃，仰起小脸满眼期待的看着她道。

　　“皇姐怕是不知，太傅为人最是体贴，想法通透，言谈又妙趣横生，比太师更合朕意。”

　　宇文鹤听皇帝点到自己，适时上前，雀蓝锦袍如水般倾泻而下，低眉顺眼的，执礼的姿态极尽优雅。

　　他知晓自己得小皇帝圣心，想来长公主素来宠爱陛下，也是能听上几句陛下的请求。

　　虽不知道几人要去哪走访，但对他而言，只要能待于陛下左右，只要时间过去愈久，总有一日会深受重用的。

　　“不可。”乔知意断然拒绝，九凤步摇垂落的珠串随着摇头的动作轻晃，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宇文鹤神色微滞，抬眸望去，只见乔知意正凝视着乔昭，语气却带着失望道：“皇弟可是不听本宫的了。”

　　她将袖子从乔昭手下扯出，些许赌气的别过头。“也罢、也罢，陛下既然如此亲信太傅，那你们二人相伴出巡便可，这下倒显得是臣·姐碍着了。”

　　“诶……”

　　乔昭大慌。

　　乔知意在他面前永远是那副皇姐的样子，乔昭也不愿像历代君王那般直呼姊妹封号，仿佛就疏远了似的。

　　“怎的就自称这个？”

　　乔昭再无暇顾忌别人了，赶紧哄着：“皇姐便是皇姐，何来称臣一说，可别吓着昭儿了。”

　　他伸手，将被扯出的大袖抓回到手里，身子整个往前凑，对凤椅上看着就是在闹脾气的乔知意讨好道。

　　“皇姐、皇姐~莫要不理昭儿。”乔昭声音糯糯的。

　　乔知意故意不理，再次扯了扯袖子，发觉没扯动，便愈发不想看他，干脆板着脸轻哼了一声。

　　殿下几人见这情况，一道道目光都不由得将投到宇文鹤身上。

　　男子执礼的手势要放不放的，笑的勉强，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直觉不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

　　身为被引入话题带出矛盾的人，目前二人的情况对他而言，绝称不上什么好事。

　　他往日总主动为陛下分忧，但这时若是主动冲上去，打搅了陛下不说，怕是会给长公主留下一莽撞又自视甚高的印象。

　　卢归帆和牧高轩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总觉得长公主今日这脾气来的不明原因。

　　陛下偏爱宇文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时常传唤，若得了什么好物，众臣中也更偏向于和太傅分享。

　　长公主从来都是知道的，也未提当众出过什么不是。今日陛下不过如往日一般宠信了他，长公主却表现的如此不悦。

　　“皇姐最最好，又何故与昭儿闷声不响的赌气？”

　　殿上，乔昭忽地扑进乔知意怀里，嗓音甜得能酿出蜜来：“这世间何事能有皇姐重要？满朝文武又有何人能比得上皇姐？吾家皇姐既开了金口，昭儿哪敢不从？”

　　他瞥了眼御阶下的几人，仿佛见到自己那望不着尽头的课业，两眼一闭，狠下心道。

　　“朕……自然是愿意卢太师跟着的！”

　　他心下一抽，猛地转头，将小脸埋进女子颈窝处，蹭了蹭，闷声：“只要皇姐别恼，朕连牧老头都带上！”

　　就让皇姐看看，这两人平日里是如何“折磨”他的！

　　届时皇姐可不得心疼自己！

　　乔昭搂紧了乔知意，最怕她冷下脸一声不吭的模样。

　　直到感受到回抱，小皇帝才敢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圆眸湿漉漉的看向她的侧脸。

　　乔知意声音放缓：“本宫不是赌气，只是忧心皇弟身边有了能说体己话的旁人，渐渐便不再需要本宫了。”

　　殿内一时寂然，众臣屏息垂首，皆不敢发出声音。

　　傅之衍抬了抬眸子，清冷的目光掺了丝复杂的落在乔知意身上，神色微动，随即又恢复成一潭静水。

　　他辨不明她话中真假。

　　犹记前世，每当他险些信了长公主口中对他的真心，转瞬便会撞见南风馆的哪位小倌娇笑着为她斟酒，或是听闻她又与哪位俊俏郎君共赴花街。

　　那些旖旎传闻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刻，将某些妄念击得粉碎。

　　现如今，对于陛下，那些温言软语……

　　傅之衍骤然敛神，鸦羽般的长睫低垂，将眼底郁色尽数掩于阴影之下。广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又强迫自己缓缓松开。

　　是了，长公主与陛下乃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至亲，又岂是他这等外臣能妄加揣测的？

　　……当真是魔障了。

　　殿内几人心中各有所想，并未留意那平日清冷惯了的人身上产生的细微波动，乔昭更是对此毫无所觉。

　　他只当皇姐是因自己而醋了宇文鹤，如此哄了一番后，愈发觉得皇姐可爱。

　　小皇帝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正了正神色，撇开还带着些濡湿的眼尾不谈，像模像样的道。

　　“左右皇姐已有理政之权，那自然可与朕朝夕相伴。若不喜有旁人在侧，那平日寻常政务，朕与皇姐二人商议即可，若遇疑难，再召众卿共议。”

　　“那倒也不错，不过……”乔知意终于如乔昭所愿的勾起唇角，“皇弟身边，可不能有比本宫更亲之人。”

　　天子乃一国之根本，身侧最忌小人谗言惑乱视听，如今皇弟心性纯良，尚在不明是非的年纪，她虽不好直言宇文鹤谄媚惑主的本性，却大可从中拦阻，断不容他有机可乘。

　　待皇弟年长几岁，再经自己稍加点拨，自能在朝中众臣间明辨忠奸、看出差异来。

　　乔昭闻言，放心了些许，故意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又带着笃定：“皇姐放心，自然不会。”

　　他转过头，看向殿下紧张执礼的卢归帆，主动问道：“既如此，太师过几日可愿随行？”

　　乔昭少有改变主意的时候，见他真松了口，卢归帆顿时受宠若惊，喉结滚动，素白的脸颊竟浮起薄红。

　　“臣……”他下意识看向乔知意，见她一副唇角噙笑，只等自己回复的模样，赶忙跨步上前。

　　“臣自愿随驾侍讲。”

　　侍讲？乔昭甩了甩袖子，假装没听见。

　　“太师果然明理。”乔知意心中满意。“随行一事已定，那便待各州武举谕令颁布后，择吉日启程吧。”

　　她话音稍顿，试探目光转向阶下如玉如琢的年轻丞相，唇边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届时朝中繁杂诸事，可就要劳烦丞相多费心了。”

　　傅之衍立于殿前，一袭玄色官袍如墨色晕染，腰间玉带垂落，衬得身形修长如松。

　　他眉目清冷，眸似寒潭，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文臣风骨。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如青竹临风，自有其节。

　　世人皆道傅丞相乃大梁忠臣，先帝托孤之重，他担得极稳。朝堂之上，他言辞犀利，却从不阿谀；政事之中，他手段果决，却从不徇私。

　　即便权贵当前，他亦能执笏直言，不畏强权。这般气节，确确实实担得起“典范”二字。

　　可上一世，国破那日，烽火燃了满城，太和殿内火光冲天，尸骸遍野，文臣的鲜血凝满宫墙，

　　傅之衍明明承诺死守皇城，却在最后关头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殉国了，尸骨无存；也有人说他投敌了，苟且偷生。

　　乔知意记得所有忠臣模样，那日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三言两语道不尽忠奸，她也不会仅凭前世片段就妄加断定。但也恰好借此番与皇弟离京的机会，将枢密院的朱批大印尽数交予傅之衍之手，试出此人是否藏有私下动作。

　　殿内沉香袅袅，傅之衍迎着乔知意审视的目光，俯身缓缓行礼：“臣，谨遵懿旨。”

　　见他接下，乔知意收回视线。

　　这张脸不得多看，着实长在她审美点上。之后可得少点接触，倘若真被她发现了什么，砍起脑袋来也不心疼。

　　“对于武举，臣还有一议。”

　　仿佛没留意到乔知意略带冷淡的态度，傅之衍主动将话题拉回到先前探讨的地方。

　　“原定骑射考核为百步穿杨，考生难免失误。不若设三发两中为合格，而膂力一试，臣以为可加设开五石强弓满弦，与虎贲石二择其一。”

　　这样便补足了先前未考虑到的方面，总体难度也未降低，乔知意稍稍估量了下，便同意了这般提议。

　　“丞相心细。”她顺势夸了句。

　　这种话她上一世已然说过无数遍，本该就当个场面过掉，没成想傅之衍上前一步，又道。

　　“臣还以为，入京复试之时，不妨增设三试。除马战步战外，又分阵法、器械与辩策。”

　　本出身世家大族，往日又极循礼制的傅相此刻却不知着了什么道，提议的分外认真：

　　“如沙盘演武，可令考生依《八阵图》变局，半个时辰内寻得生门，验其谋略。而器械改制，则可挑选真才实学者，更当通晓兵戈之理。”

　　乔知意再次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收回视线的傅之衍，那双如霜似雪的眸子里，凝着一线不容错辨的锐光。

　　“而辩策一试，不妨由主考官故作刁难。或断其粮道，或谎报军情，观其临变之智……”

　　乔知意秀眉一蹙：“丞相可知，当日主考官原定为本宫。”

　　傅之衍声音戛然而止，紫宸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