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悸》曹星雨

2、沉默的重逢

　　暑假很快结束了，蝉鸣还未完全消散的九月清晨，苏沫沫抱着新发的课本站在初二十班门口，走廊尽头的玻璃透过斜斜的阳光，在相邻的初二十一班第三排靠窗座位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是陆子勤，他正低头用红色圆珠笔在数学课本上认真的批注，后颈露出了一小片被暑假晒黑的皮肤。
　　沫沫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边缘，补习班最后一天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那时陆子勤坐在她后排，总是安静地答着习题，很少与人交流但人非常好，记忆尤为深刻的是结业典礼结束，她才发现自己课桌抽屉里躺着一张折成方块的纸，上面画着简笔画小猫，右下角写着陆子勤三字。
　　“苏沫沫，快进来坐”！同桌的招呼声让她回过神。每当课间操铃声响起，她总能在涌出教室的人流中，一眼就能认出陆子勤清瘦的身影。他习惯于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会在走廊尽头的树下发呆，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从补习班的前后桌变成了两扇教室门。
　　月考后的黄昏，苏沫沫抱着考砸的数学试卷在走廊徘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陆子勤抱着竞赛题集经过，校服下摆扫过她的帆布鞋，他忽然停住，目光扫过她手中试卷上鲜红的分数，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微微颔手，继续往前走。
　　那天下晚，苏沫沫在课桌肚里发现了个笔记本，里面是份手写的错题整理，每道题都配有详细的解答技巧，甚至在最后一页还画了个卡通小太阳，旁边写着：“换个角度试试看”。笔记工整有力，和补习班抽屉里那张纸条如出一辙。她攥着信封跑到十一班门口，却只看见陆子勤空荡荡的座位，椅子上搭着一件沾着黑墨水的校服外套。
　　苏沫沫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小说，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自从开学后在邻班看到陆子勤，那个夏天的记忆就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盒，在她心底肆意晕染开来。沫沫，发什么呆呢？同桌夏玉抱着一摞书坐在她身边，帮我把这些发下去呗。苏沫沫应了一声，机械地接过书，却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夏玉，你认识隔壁班的陆子勤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耳朵也瞬间发烫。夏玉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八卦的笑容：哟你怎么问起他了？当然认识啊，他可是我们年级的风云人物呢！不仅成绩好，每次考试都稳坐年级前10，而且长得很帅。苏沫沫低着头，假装整理作业本，声音却不自觉地发软：“哦……只是随便问问，听别人提起过。”
　　得了吧，还随便问问？夏玉凑过来，挤眉弄眼道，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我跟你说，追他的女生可不少，不过他好像都没什么反应，特别高冷。没有的事！苏沫沫慌忙否认，脸涨得通红，“我就是……就是想借他笔记看看，听说他的笔记整理得非常细致。”夏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好好好，我信你，不过说真的，他的笔记确实很厉害，好多人都找他借呢，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苏沫沫心头一颤，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就行。她生怕夏玉真的去问，到时候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子勤，现在的陆子勤成了她只能远远望向的存在。发完书本后，苏沫沫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她在想，他好像比暑假的时候又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长了留了一头微分碎盖，身形更加挺拔，侧脸的轮廓也愈发清晰。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夏玉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没……没看什么。苏沫沫慌忙转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水杯，水洒满了桌面上，他手脚慌忙的收拾着，夏玉也赶紧帮忙。我说沫沫，你今天真的非常不对劲，收拾完后，夏玉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要是有什么事，千万不要自己憋在心里，跟我说，我们可是好姐妹。
　　苏沫沫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和陆子勤曾经在补习班相识，第一眼就心动了持续到现在，说自己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段日子，说自己每次见到他，心里总是扑通扑通的，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些话，苏沫沫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真的没事的阿玉，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累，苏沫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下午还有体育课，我得好好休息一下。夏玉虽然一脸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苏沫沫重新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白云飘过，就像她逝去的那段时光，再也回不来了，望着望着她又想象她和陆子勤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因为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想象中，傍晚的操场被夕阳染成橘粉色，苏沫沫攥着耳机线漫步消食，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陆子勤穿着白色运动服逆风跑来，碎发被吹得凌乱，汗水浸透的后背晕开深色水痕。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却因太过慌张差点被绊倒，小心！温热的手掌及时扶住她的胳膊，苏沫沫仰头，撞进一双带着关切的眼睛，夕阳在陆子勤睫毛上镀了层金边。谢谢，苏沫沫盯着他运动鞋上沾的草屑，声音比蝉鸣还轻，你每天都来跑步吗？画出口才惊觉唐突，脸颊瞬间烧红起来。陆子勤直起身，笑着从运动水壶倒出半杯水：是啊，跑步能放空脑子。对了，我叫陆子勤，下次跑步可以叫上你吗？苏沫沫开心得点了点头。
　　想象固然美好，回归现实，一切空无虚渺，而关于陆子勤的一切事情，或许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成为一个没有一个人知晓一个欲言又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