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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我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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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文吐了口烟,揉揉眼睛看徐杰:“回什么家,还有好多事儿没干呢。”
徐杰愣住:“师傅,你昨天折腾了一天了,组长说让我送你回家歇歇去。你看你脸白得。”
“不用。你回去吧。”虞小文又往门儿里走去,“我有几个资料得查。”
徐杰:“……”
虞小文三天都没回家。累了就在单位冲个澡,然后和衣在沙发上躺躺。中间摇摇晃晃地消失了几次,但很快就又出现在办公室了。全组人都觉得他很怪,但又说不上哪怪。他依然轻松地开玩笑,认真地调查,仍然会像过去的每一个枯燥又忙碌的工作日一样,边啃着水果边说脏话,然后踢远脚边的垃圾桶,做投掷的动作让果核完美入桶。
第四天的时候陈子寒组长要求徐杰强制把他送回家去休息。
他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然后他被徐杰弄醒,送到家门口。徐杰问:“师傅,钥匙呢?”他就把钥匙掏出来给对方。
进了屋,虞小文倒在床上继续睡。
他沉入到没有边界的,随便他去哪里都没人在意的黑暗里去了。
……
下午放学,虞小文被几个人按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揍,头上淋了很多的垃圾。
起因是,他看见几个校外的混混在那边一起欺负一个女同学。那女生风传不太好,而且父亲好像还是个罪犯,刚进去了。这事学校的人都知道,加上惧怕被那些混混黏上引火烧身,所以很多人见到了也不管。
这太过分了吧。
虞小文大概是个愣货,从小就是。他见到就立刻上去跟人打架,企图1挑N。结果出头英雄秒变被群殴对象。
女孩吓得哭着跑了,他就成了接替品。
他被垃圾的臭气熏得够呛,挣扎猛甩。他摸到垃圾里面有一包涨袋的臭牛奶,就咬开袋子,精准地呲向每一个人,进行高效精准的范围攻击。混混们后退着发出一片叫骂声。他趁乱爬起来就跑,他跑得特别快,比他年长个高腿儿长的分化好了的A追着都费劲,一群人在后面气喘吁吁骂骂咧咧的。
虞小文:“嘿孙子们,连你们爷爷都追不上,多喝奶,多补钙呦!”
他动如脱兔,翻上学校的院墙,骑在墙头上往下看。混混们也只是半大孩子,只能在外面野,翻这所学校的墙倒是不敢的,只在墙脚下掐腰仰头骂了一阵,就走了。虞小文拍拍手,顺着墙边儿跳进了学校。
不知道那群家伙有没有在外面埋伏他,于是他打算就在学校里多转悠一会儿。
放学后的校园里十分安静。他捂着疼痛的部位,猫行前进。他经过了一间活动室,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窗边看书。
“……”
虞小文走到一丛红莓花后面去,隐蔽起来,然后他用手指掰开花间缝隙,向那边认真地看。那个男生带着止咬器,遮蔽了一半的脸。学校里要求分化中期的Alpha学生必须同时佩戴止咬器和手环,所以这少年很可能是正经历分化中期。
虽然看不到全脸,但只是头发和眉眼,就已经共同编绘成了一个青春期的梦里会出现的画本子。
虞小文感觉自己的呼吸像大象一样慢,心跳像小鸟一样快。
虞小文一定是刚才肾上腺素飙升一时降不下去发疯了。他忍不住绕了个圈,找到活动室的正门,推门走了进去。
他在门口蹭了会脚尖,就在活动室的最后一排,最远离少年的位置,一个在窗帘阴影中的、堆满了落灰器材的晦暗不明的角落坐了下来。
活动室的棚顶很高,窗外风中的红莓花很盛,它们一起吃掉了很多光线。于是一束束黄昏的阳光进来后并不像户外那么灿烂明亮,而是朦胧地摇摆着。
这位同学手指夹住页角,随意摊在书页上。与上半身的端坐不同,他在桌下伸开着长腿,球鞋被宽松的校服裤腿盖着,偶尔动一动,鞋带上的蝴蝶就露出一些。
画本子里的男生抬头看了虞小文一眼,空气里的浮尘立刻全都变成了无害的小精灵。虞小文就慢慢低下了头,往晦暗里缩了缩。
虞小文有些后悔进来了。太冲动,光想着看人家,没想过人家也会看他。他鼻青脸肿的,头发蓬乱,上面还沾着些结片的馊牛奶。
男生站起来,转身走到储物柜那边去。他打开一扇柜门,取出些东西,然后走到角落的清洗池旁边放下,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去坐下。
“去洗洗。”
虞小文呆了会,顺从地贴着墙根走到清洗池旁边去。那里有一块毛巾,还有一个小药箱。他洗了脸,冲了冲头上的牛奶,然后拿毛巾盖在头上,边擦,边转身往回走。
男生说:“处理伤口。”
虞小文一愣,脱口而出:“不用。”
“用。”男生说,“你自己弄。”
“……”
虞小文很少见地听了话,走了回去。他打开药箱,拿出一些创可贴,拆开后随便招呼在一些摸起来疼的地方。
“……对着镜子好好贴。胶布不要贴在创口上。喷雾你带走每间隔三小时喷一次。”少年并没有回头,仍然用后脑勺对着他说。
虞小文站了几秒,又走到不远处的落地镜面前,重新调整了脸上的创可贴。
“现在你可以走了吗。”少年说。
虞小文:“。”
“谢谢。”他只能说这两个字,然后离开了活动室。
他神使鬼差,又绕了半圈回到红莓花树后面去。
窗子里的少年皱着眉,时不时抬手抓嘴上的止咬器。
……即使自己不舒服也还是帮了我。
就像……
头上的雨被一把黑色的伞罩住,然后带着止咬器的Alpha问他,“需要帮忙吗,长官”。
虞小文眼睛闭不住了,他就睁开眼睛,从回忆里出来,重新投身寂静的现实中。
他胸口又开始疼了。特别特别疼。但他这次没有吃止疼药。因为他想有时候疼痛本身也可能是另一种止痛药。
他窝起身子来哭了一会儿,然后把脸擦干,撑着身子打开从局里带回来的材料。生物化学制药科技是M国的支柱产业,很多相关法规条款由制药财阀直接掌控,缺乏公权力监管。因此很多处于灰色地带的生化药物制品和有争议的医学科技,都是M国流通向世界的。
这份是他整理的M国的制药财阀近些年公开的医学研究项目与药品名录。既然那个被抓的M国小喽啰说,这案子跟M国失窃的新研发药物有关,那根据原来他们的研究方向,肯定能得到一些相关线索。
没多久,他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电视旁,取出一张碟片。这是他第一次敲诈吕空昀时候,为了让吕空昀对即将交锋的敲诈者的道德水平有一定心理预期而专门准备的道具。
其实也算是给自己即将成为知法犯法的敲诈犯,做一点应有的心理缺德建设。
他再次放映了这个碟片。片子里两个行为艺术家热情洋溢地表演着。
虞小文歪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想回忆到那天去,回到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片的温馨敲诈场景。但他脑子里却塞满了吕空昀和那个能让他进入易感期的优雅的女性Omega的身影。
他无情地啃咬自己的手指尖。
……他妈的老子都要死的人了,馋了一辈子的身子到最后摸都没摸过一下。做的什么心理建设啊,建个屁,建到哪去了?
“见面第一次就应该跟他上床。”虞小文豪迈地下结论,“‘小昀甜心,过来,把视频里你爸对大胡子做的事一比一复刻到我身上。命令’。”
“哈哈哈!”他笑得咳嗽着喷射出眼泪。
他猛擦,然后再次打开了材料。
……或者,如果没有鼓起勇气去干那件蠢事,永远在世界两端就好了。小土鸡不贪图天上柔软洁白的云彩而一步步走向了无处可寻的虚无,可能就不会摔那么惨了。
如果不是想摸上云彩一把,他本来能死得脚踏实地的。
……
“了不起。”高羽汀在电话里对吕空昀说,“你的各项指数基本恢复正常,没必要再带止咬器了。”
很少有高阶Alpha能完全纯凭自己度过易感期,更别提吕空昀这种超S级基因。控制欲,独占欲,xing欲权力欲都没有获得满足,但高医生根据经验确信吕主任在治疗期间自己连手活儿都没有打。
所以这家伙真的是个变态吧。
高羽汀打开手机,用医师的app遥控给止咬器解锁。清脆的声响后,吕空昀伸手向后颈,解下了止咬器。
“谢谢。”
“哎,”高羽汀问,“你真就没一点控制不住吗。”
“什么。”
“比如,易感期所有‘本能’满足不了时催生的东西……兽性?”
吕空昀想了下,回答:“我在一次警民协作中出了份力。”
高:“……哦,不错。真是正能量。”
“吕主任。”高羽汀又问,“是不是动物真就那么重要吗。”
“是学术讨论吗?晚点打给你。我现在有个表需要马上填完。”吕空昀挂断了电话。
高羽汀:“。。。”
吕空昀把止咬器消毒后放进盒子,连同手环一起,扔进抽屉里。然后他抬头看电脑屏幕下的两张便利贴纸。
第一张:易感期对易感对象产生独占欲是繁衍本能,是为了独占与配偶的交/配权。我无意与(X)。控制。
第二张:暴力非常低级。不要掰别人的零件。会复位也不行。控制。
这几天敲诈者都没骚扰过他。吕空昀每晚按时发送“晚安甜心”,也没得到任何回复。联系到那天敲诈者逮住一个外国嫌犯,吕空昀想他大概是很忙没有顾上骚扰自己。正巧自己需要对付易感期,易感对象此时的缺席,对此十分有利。
由于没有敲诈者的骚扰,他的易感期终于平稳度过,恢复了常态。
他看了眼便贴后,就把它们撤下来,撕成碎片后扔进垃圾桶。
他打开电脑文档,开始填实验表格。
……虽然敲诈者的缺席是有利条件,但确实有些反常。
他正想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一个PDF文件。然后又蹦出一条消息。
艹:把里面的药物名称、功效翻译成人话,发回给我
吕空昀等了会儿,艹没再发别的了。只有这一条留言。
吕空昀打了个电话回去。
响了很多很多声,对方才接了。然后空白了几秒说:“喂。”
这一个音节听上去也很有礼貌,跟平时的敲诈形象不同。
吕空昀问道:“你给我发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线索。”敲诈者这回没跟他绕圈子,也没有故意调戏说些有的没的,很直接地回答了。
“是我根据上次抓到那个M国嫌犯提供的线索,找到的资料。”
“M国。”吕空昀思考。
敲诈者:“怎么了?”
“M国的生化制药科技。”吕空昀说,“你和你组长之前去我们生物医学科学院,也是因为这个案子?”
敲诈者在话筒那边感叹一声。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一下就能找到相关性。”然后敲诈者顿了下,说:“那把这个译出来给我,对你来说应该也很简单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吕空昀翻看完PDF文件,站起来走到书架旁拿下一本很厚重的工具书:“不算简单。”
“……是吗。”敲诈者再次反常,没接专属于他那种语气的撩闲的话。
吕空昀问:“是命令吗。”
隔了有一会儿,敲诈者问:“这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很愿意警民协作的吗。”
吕空昀:“不是命令我可以不做。我现在很忙。”
“……”又一次。敲诈者沉默了。
“虞小文。”
吕空昀好像是第一次在敲诈者清醒的时候叫他的名字。
对方似乎也很惊讶,过了会儿轻轻地“嗯”了声,很小。
“你到底又想搞什么鬼”。吕空昀想说,但没说。敲诈者不简单,他也不能太单纯。他转而问:“那人胳膊怎么样了。”
“没事。”敲诈者回答,“上次谢谢你和你的……嗯,提供帮助。”
“你什么意思。”吕空昀问。
“就是感谢你们收留我们避雨。”敲诈者说。
“什么‘我的’。我签项目书去的。她是财政部一个管理项目经费的处长。”吕空昀说。
“……”电话那边又又又陷入安静。
吕空昀把大工具书放在桌上。然后他看看电脑界面上的实验表格,鼠标在缩小窗口的图标上晃了下,再次问道:“是不是命令。嗯?”
还是没声音。
过了会儿,敲诈者声音透着怀疑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易感期?签项目书?”
“怎么了。”吕空昀说,“易感期就不用工作吗。你不也是成天带着抑制贴上街揍人吗。”
电话那边又空白了。敲诈者今天绝对有问题。
然后传来一阵笑声:“吕医生。既然很忙的话,就先忙你的吧。再见。”
电话挂断了。
吕空昀立刻推开工具书,劈里啪啦打起实验表格。
一个多小时以后,敲诈者给他发来了三条简短的语音。吕空昀点开它们。
先是一阵平稳的呼吸声。过了会儿,敲诈者轻言慢语,字字斟酌。
艹:“下班后,来我家。”
艹:“我要你来我家。当面给我讲。”
艹:“命令。”
敲诈者最后一句的命令感非常强,简直让人产生他是在命令他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