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望平村8 ...
-
沙沙——
笃笃笃笃——
啾啾——
是树叶摇晃的声音……还有麻雀……还有……怎么大早上就在敲敲打打的……
“好吵……”宋巡章“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在看清面前的场景时，他瞬间坐起，一声低骂卡在喉咙里，“什……！”
眼前哪里是李青家那矮小陈旧的梳妆柜和半开的木制窗框！他莫名其妙地躺在了不知是哪里的河边，身下是柔软的草地。
“哇，你醒啦！”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巡章应声望去——
乔素蹲在他旁边，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面前是一堆树枝，被垒成了一座小山，而乔素不知为何正手拿一根树枝。
“啊！”乔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丢开了手中的东西，拔腿就往两人身后跑，“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喂……！”宋巡章本来想把人拉回来，但又突然顿住了，他看着乔素身后的兔尾巴和刚刚完全没注意到的垂在两颊的兔耳朵，完全傻掉了，“耳朵……尾巴……”
“嗯？”去而复返的乔素兔抱着一堆苹果弯腰歪头看向宋巡章，问，“你怎么看上去呆呆的？”
少年精致的面容近在咫尺，漆黑微卷的发丝俏皮地在他面前跳动，勾人的黑色双眸忽闪忽闪，小巧的鼻子下是看上去就十分柔软好亲的唇……
没得到回答的乔素兔不开心地皱起眉头，把怀中的果子一股脑全丢给了宋巡章，中气十足地说：“拿着！”
“呜哇！”刚刚还沉浸在美貌中的宋巡章手忙脚乱地接住哗啦啦落下的果子，朝远去的乔素兔的背影喊道，“你去哪儿——”
“当然是给你抓鱼了。”乔素兔双手叉腰站在河边，气势逼人，一眨眼的工夫就跳进河里去了。
惊呆了的宋巡章丢掉手里的东西，四肢并用地凑到已然变得平静的河面前，但水下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他自己的倒影随着水波浮动。
“咕噜咕噜咕噜……”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惊得宋巡章往后一坐！
他眼睁睁地看着水中央升起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白发人士，再仔细一看，那人的长相赫然就是乔素。
宋巡章：“……”好了，他能肯定现在是在做梦了。
湿透的长袍紧贴在纤细的腰身上，隐隐透出些肉色，偏偏白发乔素表情淡漠，又给人圣洁高雅的感觉。
“人类，”白发乔素淡淡道，“你丢的是这个金兔，还是这个银兔，亦或是这个普通的兔子呢？”
白发乔素的话音落下，两人中间就浮现出三只不同材质的乔素兔。
“……”宋巡章扶额长叹了一口气，打算给自己一拳以结束这场乱七八糟的梦。
还没等他动手，空中的三只乔素兔突然全都向他扑过来，嘴里嚷嚷着：
“选我！”“选我！”“选我！”
“选我！”“选我！”“选我！”
……
推搡间，宋巡章脚上一打滑，整个人仰面倒向河里！
一瞬间，窒息感扑面而来，气泡不断从口中吐出，宋巡章张大嘴——
“唔——！”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呼吸急促。
扛着锄头正准备出门的李青听到动静，急吼吼地冲进来，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怎么了怎么了！”
“……”满脸通红的宋巡章单手遮住双眼，虚弱地说，“没事……你出去。”
李青不明所以：“哦……哦，那我去十里乡了哈！”走前还好心地又把门带上了。
宋巡章忍不住抓抓头发，做这种奇怪的梦就算了，还……全是乔素。
-
“你们说这些人要在咱们村里呆多久啊？”
“不知道，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听说村子遭淹完了，造孽哦……”
“说的也是，下午我把昨天做的馒头拿过来救救急好了。”
“来来来，小素，再尝尝这个！甜的嘞。”
乔素坐在各位姨姨婶婶中间，说话间手里又被塞进一个西红柿，嘴里还啃着甜滋滋的桃子。
乔素乖巧道谢：“谢谢姨。”
一大清早乔素就溜到村长家门口坐着了，旁边不远处就是收拾出来的礼堂。
程松引正带着几个知青给避难的人发放早饭，时不时转头确认乔素的位置。
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雨过天晴后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舒畅，但只有乔素知道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乐观，他昨晚折腾了那么久，结果恶意值丝毫不见涨，倒是好感值今天早上又涨了5点。
“唉——”乔素隐秘地叹了口气，如果方执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他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乔素坐在板凳上摇摇晃晃，一仰头就看到宋巡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正双手插兜盯着他看。
“宋巡章，好巧啊！”乔素就着仰头的姿势跟他打招呼。
“宋知青来啦？快坐快坐！”听到响动的大姨大婶们热情地招呼着宋巡章，拉着他坐在了乔素的旁边。
一时间两人靠得极近，宋巡章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要烧起来了，他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问：“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儿？”
“想来看看昨天的那些人有没有好一点。”乔素扬起的嘴角往下压了一点。
宋巡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低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手揉了揉他后脑的黑发说：“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乔素明显没反应过来，但宋巡章利索地站起来就要牵着他走。
这时，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程松引快步走来：“小素。”
乔素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听到声音又扭头看过去。
程松引眼底沉沉，抓住乔素另一只手腕：“去哪儿？”
宋巡章瞬间没了好脸色，讥讽道：“程大少爷，你是乔素他谁啊？去哪儿也要管？”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戳中了程松引的痛处，他并没有当场反驳宋巡章带刺的话，毕竟严格来说他只能算是借住在乔素隔壁的外乡人。
“……”程松引沉默地看向乔素，手上慢慢松了劲。
见状，宋巡章眼底闪过嘲讽，就像在嘲笑程松引的轻易放弃。
“嘁。”宋巡章嘴里发出轻嗤，抓着乔素的手轻轻一扯，把乔素揽进怀中，扭头就走。
“等、等等呀……”乔素挣脱不开宋巡章，只能费力扭头喊道，“松引哥别担心我——”
程松引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半晌才低头看向自己刚刚抓过乔素的手，神色阴沉。
一线吃瓜的大姨大婶们犹犹豫豫地开口：“程知青，你和宋知青这是……”
“没什么。”程松引又露出了众人熟悉的笑容，“大家别放在心上。”
-
宋巡章带着乔素走出村子，最后要翻上一个小山丘。他率先站在山丘顶上，伸手将爬到一半的乔素一把拉起！
站在高处，风呼呼作响，吹得两人衣袂翻飞。乔素把遮住视线的头发拨到后面，眼睛在看到面前景色的一瞬间陡然睁大——
在小山丘的另一面，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竟然种满了向日葵！每一朵向日葵都面朝着高悬的烈日，细长的花杆随风摆荡，一眼望去，像是抖动的金色丝绸。
乔素激动地望向宋巡章，宋巡章轻笑两声，拉着少年席地而坐。
乔素迫不及待地抓住宋巡章的手臂：“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啊？”
“想找就找到咯。”
“哇——”
宋巡章偏头注视着乔素泛着红的脸庞，突然说：“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
听到这话，乔素诧异地和宋巡章对视：“我很明显？”
宋巡章嘴角带笑，没有回答，反而话锋一转：“看到那间小草屋没，里面有对老夫妻，这片向日葵田就是两位老人家种的。”
乔素一愣：“不种粮食吗？”
宋巡章忍俊不禁：“当然不是，只是腾出来一小片地方罢了，老夫人特别爱向日葵，所以老先生非得要种这么一小片。”
乔素不是很理解，如果让他选的话，他应该会优先选择生存。
“如果是我的话，”宋巡章突然转头直勾勾看向乔素，语气一顿，一字一句地说，“就算知道自己明天就会死，今天也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看乔素一脸迷茫，又伸手戳戳乔素的脑门儿，接着说：“我知道你担心村里也会被波及到，但干嘛要为还没发生的事烦恼啊？累得很。”
“……”乔素气闷，宋巡章这个土著当然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
想着他就愤愤地咬了口带来的桃子，充沛的汁水迸射而出，让本就艳红的唇染上了一层水光。
刚刚还大谈特谈的青年瞬间哑火了，直愣愣地盯着被咬了一口的桃子。
昨晚那荒诞的梦境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好像分不清可爱的乔素兔、圣洁的河神乔素以及面前这个鲜活的啃桃子的人类乔素了。
正专心啃桃的乔素突然感觉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脑后，他一转头柳看到宋巡章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你又想吃了？”乔素警觉地问这位有“前科”的青年，把吃了一半的桃子往怀里藏了藏。
宋巡章视线越过水灵灵的桃子，鬼使神差地越靠越近，眼神发直：“嗯……”
乔素撇撇嘴，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宋巡章是真想吃，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的桃子。他纠结半天，最后后还是割爱了：“算了，这次就再分你一口吧。”
说着，对准宋巡章越靠越近的嘴，精准无误地把另外一边还没咬过的塞进去！
“……”宋巡章瞬间回神，麻木地啃下一大口。
看着少了一大块的桃子，乔素面露心疼。
宋巡章面无表情地咽下果肉。
“宋巡章。”
“嗯？”
“吃了我的东西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乔素快速瞥了两眼身边人，语速飞快地说：“松引哥都喜欢什么啊？”
本来还半闭着双眼的人倏的一下直起身子，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乔素的脸颊，让乔素像金鱼一样嘟起嘴。
“你跟我问他？”
微微下垂的眼尾带着明显的震惊和不开心。
乔素努努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挤眉弄眼，试图传递自己是真的很想知道的意图。
“噗哈！”挣脱钳制的一瞬间，乔素啪地一下双手扒住宋巡章的手臂，飞扑过去把对方压住，小声道：“拜托拜托。”
宋巡章眉心一跳，妥协地叹了口气：“那个人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他无论是对喜欢的东西还是讨厌的东西，都是那副样子，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偏偏我家老头还处处夸他。”
“不对，”宋巡章想到了什么，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面色沉下，“那天晚上……”
他下意识看向乔素，只见乔素扒着他，神色专注。
乔素被看得不自在了：“干嘛？”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什么？”宋巡章心生妒意，泄愤般揉捏起乔素的脸颊。
很快，白皙的脸蛋就变得红扑扑了，乔素眼里蓄着点生理性泪水，含含糊糊地说：“那、那泥喜欢森莫？”
这个问题宋巡章从小被问到大，每次有人谄媚地问他，他就插科打诨地说“赶紧让我家老头别管我了”。但是此时此刻，向来脸上除了不服还是不服的大少爷，神色温柔，耳尖泛红：“……笨蛋。”
“？”乔素觉得笨蛋没资格说别人笨蛋。
-
长长的乡村土路尽头，程柳正拿着一封信来回踱步，焦头烂额：“信是昨天到的，人是今天来的，啊啊啊啊——”
不远处有几个身影若隐若现，程松引朝前走了几步说：“好像到了。”
随着陌生的几人越来越近，一道刻薄的抱怨声也逐渐清晰：“我说大嫂啊，你说松引这孩子非要来这种乡下就算了，怎么小柳姑娘家家的也这样，这穷乡僻壤的，连轿车都开不进来……”话音到这儿突然一顿。
“哎哟！小柳啊，你们可算是来了，这地方可真难找，快快快，把你母亲搀着些。”身着一袭深红色真丝长裙的美艳妇人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招呼着程柳。
“妈，小姑。”程松引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望平村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