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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枝与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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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据点里,烧开的水在壶里反复呜咽。两人各自清理着身上的血污和尘土。
Krueger抬起眼,看向坐在沙发床上的女人。她正用湿布细细擦拭颈间,那截白皙下,青色的血管在搏动。
“你之后什么打算?”他问,嗓音难得有些沙哑。
商枝懒懒瞟他一眼:“什么什么打算?”
“你那酒吧。”他顿了顿,像在确认一个事实。
“被封了。有几伙人联合起来要弄死你。”
这消息花了他一笔钱,这也是他第一次,花钱去买一个与他无直接利害关系的人的消息。
商枝闻言,嘴角却勾起弧度,“呵,若只是要我死,我说不定就真躲躲了。”
她放下手中的布,“但他们这可是想把我有的东西都抢走啊,做梦。”
Krueger皱眉:“所以你还要回去?”
“不然呢?你这话问的。”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歪头看他,指尖划过颈线,检查是否干净。
“呵,”他嗤笑一声,眼底却无笑意,“你又不怕死了?”
“怕啊。”她答得轻巧。“但我更怕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水壶再次鸣叫起来,蒸汽顶起壶盖。
一种焦躁困住了Krueger。那水壶的尖啸像根针,不断扎着他压着的某根神经。他忍无可忍大步过去,拎起水壶狠狠砸向墙角。
哐当,不锈钢壶身撞在墙上。
“喂,小狗,发什么疯呢。拿了酬金还不高兴?”商枝喊他,语气带了点戏谑。
“别他妈这样叫我!”他背对着她低吼,自己也说不清这无名火从何而起。
商枝并不生气。她见过的怪人多了,Krueger这怒气在她眼里,跟小孩闹脾气没两样。
她放软了声调,似安抚一只炸毛的野猫:“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毕竟咱俩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Krueger不说话。
她几乎要笑出来,起身挪到他身侧,伸出指尖,隔着头罩戳了戳他绷紧的脸颊:“那说说你呢,什么打算。”
他还是不说话,死盯着墙角那片水渍,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快要蹦出来了,要爆炸了。
想要砍点什么,烧点什么,想要用更高涨,更极端的情绪将其压下去。
他后悔没有把追他们的人,一个一个都挖心掏肺。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求饶。
可忽然,一只微凉的手牵起了他紧握的拳,带着他转向另一个方向。他毫无意识跟随那牵引,像迷航的船被灯塔的光拢住。
“你发什么愣呢,”商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说,你讲讲你的打算。”
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潮,竟然就这么退去了。
他怔怔看着她,思绪忽然飘远,莫名想起在寒冷的中欧南部的山区,那间小木屋里,他打碎了唯一的酒瓶,被父亲殴打到蜷在角落。
“眼泪是没用的,小子。这世界只会对拳头低头。”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喘着粗气这样说。
他也确实没有哭,只是盯着墙上摇晃的煤油灯影。
那时,他学会了第一课。疼痛是真实的,情感是多余的。当母亲默默递给他一块破布擦拭血迹时,他推开她的手。
那点微弱的温暖,比父亲的拳头更让他感到刺痛和虚伪。
从那天起,他开始在自己的手臂上刻划伤痕,不是为了自残,而是为了练习。练习如何将疼痛转化为冷静的观察。
可为什么,此刻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刺痛。他凝视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温热的很真实,神色里现出迷茫。
商枝侧低下头,去捕捉他眼底的情绪,是空的。她正要开口,Krueger却忽地抽出了匕首。
她下意识疾退半步,下一秒,刃已割向他自己的手臂。一刀,又一刀,鲜红迅速浸透了布料。
“你在干什么!”商枝猛抓住他的手腕。
对方却像被困在梦魇里,手臂肌肉绷紧,还要再度划下。商枝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清醒点!”
Krueger抬起眼,瞳孔终于缓缓聚焦。他用舌尖抵了抵火辣辣的腮帮,“……你再给我一巴掌呢。”
商枝二话不说,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她最不喜的,就是作践自己的人。
“清醒了没?清醒了就滚。”
Krueger反而目光灼灼看向她,“嗯,清醒了。”
他忽然掀起头套,倾身向前,重重吻住。
这个吻是灼烫的。商枝的脊背撞上墙壁,后脑被他的手掌垫住。她屈膝顶向他腹部,却被他用腿别住攻势。
直到氧气的匮乏让视线发黑,Krueger才松开她。额头顶着额头喘息,血顺着他的小臂滴在她锁骨上。
“现在你知道我什么打算了。”他拇指碾过她红肿的下唇,轻轻开口。
商枝抬眼看他,眸子里没有半分羞怯,只有直白的探究,“什么意思,你想跟我睡?”
Krueger一怔。是,他确实对她存着欲念,可被她这样直剌剌问出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见他再次陷入沉默,商枝轻笑出声,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不会是想跟我恋爱吧?”
“恋爱?”Krueger几乎是条件反射重复。这个词太陌生了,陌生到就像隔着防弹玻璃看世界,看得见,却从不相关。
这下商枝真的笑开了,指尖在他下颌轻轻划过:“怎么,小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吻我?”
“想了就做了,需要什么理由。”Krueger将人牢牢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反驳得理直气壮。
“你做任何事不考虑因果吗?没有前因,也没有后续?”
Krueger的眉头越皱越紧。难道当年上头就是看准了他这副德行,才特意把某个错误的指令塞给他?好让他这个从来不讲规矩的疯子,顺理成章扛下所有罪名。
一丝罕见的迷茫浮上心头。军事法庭的审判书上,不知还有没有烙着他的名,无数人叫嚣着要他偿命,要他承担一切。
可凭什么?那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戏。那些躲在幕后的混账,那些操控棋局的杂碎,才是真正的源头。他们把他当成一块好啃的骨头,嚼碎了,唾弃了,便一了百了。
商枝见他眼神恍惚,像要沉入梦魇,怕他再次失控自残,抬手又给了一记耳光。
Krueger被打得偏过头去,懵了。他缓缓回过脸,“喂,老板,这次我可没叫你动手啊…..”
商枝不以为然,“哦,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又要发疯。”
他握住她的手举着眼前,掌心很红,“呵,看来你还真是用了狠劲。”他说着,手却没松开。
“好了,小狗。事办完了,钱到手了,亲也亲了,是该分道扬镳了吧。”
Krueger皱眉,“你回去送死?”
“就算真要死,我也会拉下几个人。”
“要我跟你一起吗。”
商枝挑眉,“怎么,真爱上我了?”
Krueger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商枝以为他又要发作。可他只是松开手,转身捡起地上的匕首。
“随你怎么说。”他擦掉刀上属于自己的血,“但我讨厌别人抢我盯上的东西。”
商枝伸手托起他的下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上去很……”
Krueger握住她的手腕,金棕色的眼睛睨向她,“很什么。”
“很纯情。”
“Hah,纯情?”Krueger挑起眉毛,实在没想通这词她是怎么用在他身上的。
商枝缓缓凑近他,视线故意停在他唇的位置,拇指隔着布料摩挲着,“难道不是吗。”
Krueger忽然反手扣住她的后颈,鼻尖抵上,“你确定要试试我敢不敢?”
女人的指尖顺着他小臂线条向上滑动:“我看你应该……没什么经验吧?”
Krueger的肌肉明显僵了一瞬。他确实没有经验,在这个行当里,情欲往往是最致命的破绽。那些所谓经验丰富的同行,早就成了墓园里的统计数字。
“呵。”他忽地将她压进沙发,手腕扣在头顶,“我这圈子,谁在这方面经验多,那都是接不到单的废物。”
他扯开领口,露出颈间一道狰狞的疤痕,“看见没?上次想贴上来的女人,刀尖离我只差两毫米。”
商枝却笑了,“那你怎么确定……”
她抬膝抵住他腿间,感受他瞬间的紧绷,“我现在不是来补上那两毫米的?”
Krueger压下身子,一手紧扣她手腕,另一只手掌熨烫似的抚上她腰侧,“用这种方式补上?那我挺乐意。”
他低笑,气息已埋进她颈窝,“既然我没经验,不如你教教我。”
“好了,不逗你了,我也没经验。但对你这样的纯情小狗,可不感兴趣。”商枝恢复正常语调,抬脚轻踩他大腿示意起身。
Krueger眼底暗光浮动,忽地握住脚踝摁在自己裤腰,那贲张的烫惊得商枝一怔。她正想将人踹开,却被他抢先封住唇。
唇舌之间,腕上的钳制渐渐松下,Krueger掌心转向女人颈间摩挲,某处正在她脚底搏动。
过了好一会,Krueger总算稍稍退开,神色像是要将人吃干抹尽的兽,“既然你没有经验,那不如我来教你?毕竟我能无师自通……”
Krueger将她的小腿挪向一侧,带她的手滑向腰间,商枝仰头受着落往锁骨的吻,咬住他耳垂轻笑,“小狗,太急躁的话,可是要重修的。”
半个小时后,Krueger低喘着将人抵在身下,掌心寸寸抚过战栗的肌肤,“我说了……我能教你……”
沙哑的闷哼从头套下溢出,“Hum……没错吧……嗯?”
商枝瞪着他不出声,齿间陷进唇肉里。Krueger将指节探进口中,轻轻撬开紧咬的牙关,代之以自己的唇,一下又一下厮磨着,“怎么不出声了……”
他咬住她的下唇,眼底狂热似要将此处点燃,“我要听……”
Krueger的理智在崩塌,他从未尝过这种滋味,每近一寸都引出更深的饥苦。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根本停不下。
“Sun……”他嘶哑唤着,也清楚意识到自己正在失控,却甘愿沉在这陌生的欢愉里。
汗浸湿相贴的肌肤,Krueger望进那双迷离的黑瞳,狠狠裹挟。商枝指甲的掐入,竟让他在痛感里吟出满足的喟叹,这感觉,比过去任何杀戮都更让他癫狂。
商枝视野里只剩下天花板的灯泡,晃荡着光拖出影。每一次都让光斑碎得更开,金箔似的黏在眼前人的臂膀上。
紊乱的呼吸贴在她颈窝起伏,钻进耳膜化作漩涡,卷走她的清醒。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她听见他喉间溢出的低吟,像头濒死的兽,在撕咬猎物时,发现自己同样被獠牙刺穿。
商枝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男人固然危险,但她又何尝是善茬。她一直笃定,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对男女之事上心。那个吻,是心血来潮,不过因为她是唯一靠近他的女人。
而这些年来,似乎也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真正在乎过她的生死。
她比谁都清楚,今夜过了,他们注定分道扬镳。在完成这场疯狂的任务后,在拿到足够丰厚的酬金后,在不知明日是生是死,她愿意纵容自己疯这一回。
但愿意不代表纵容,她是真的体力透支了。
“你给我停下!”
“Noch einmal.…ein letztes Mal,verspreche ich….(再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商枝听不懂他说的,推搡他,“快起开。”
她再次说了什么,Krueger听不见。他只顾用头套摩挲她的鬓角,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