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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寄不出的信 ...
“妹妹,我好想妳。
计杏,这声喊,在我心里头转了四十多年了,我坐在这个烂棚棚首,四面漏风屋顶漏雨用塑料布勉强搊着,外首,我那些毛娃娃,有嘞跛着脚有嘞瞎着眼,有嘞皮毛癞痢都正哼唧着不安生地趖来趖去。风从门缝里搋进来,带着冷湿湿,吹得我克膝头一阵疼,那是去年为着从车轮底下抢下小黑落下嘞伤,骨头碾着,将将长合,天气一变就木格格地发酸。手边是个快见底嘞瓶子,葛是想蘸点味道出来?日子过得白拉拉嘞,嘴里头淡出个鸟来,年轻时候在队伍上,能吃上一口热乎撒了辣子嘞面就觉得是神仙日子,老了,老了,连味觉都仿似要打落了。
将将,是前个把月嘞事喽,又有两个做自媒体嘞小娃娃来我这烂棚棚。两个女娃穿着干干净净嘞衣裳,她们那些亮汤汤黑区区嘞机器,说是要记录平凡人嘞不平凡,记录我这个抗战女兵和流浪狗嘞故事,记录哪样噶?我心头谙,记录我这把老骨头是怎么一天天鏖糟下去?记录这些毛娃娃是怎么缺胳少腿眼白生蛆?她们一进来,狗臊药水和老旧霉味嘞气息冲得皱了眉,很快又掩饰下去,女娃娃尖着叫:“嬢嬢!妳太板扎了!太一个人照顾这么多残疾狗狗,我们学校里也做流浪动物保护,可是妳这个样子真这个样子嘞还是第一次!妳太强大了!”
我听着心头木格格嘞,板扎?泼闯?辣操?计杏,妳晓得嘞,这些词,放在几十年前,那是夸我们女兵能干,能扛枪能打仗不比男人差。可现在,听着这些年轻娃娃用这种词夸我,我只觉得身上嘞老伤疤又隐隐痒了起来,“强大”都是被生活逼出来嘞,是命是世,逼得我整球不成,才活成了现在这个鬼眯日眼嘞样子。
我挨妳款款,款款我这些年,是怎么从那高高山坡上一趖到底嘞。
分开那日我记得真真嘞。天是黄森森嘞,被炮火熏嘞。空气里头全是灰,吸一口就揣了一包沙,妳我穿着不合身脏湿湿嘞军装躲在塌了半边嘞战壕里,妳嘞唇,因为缺水渗着血丝,我嘞也一样,我们是一母所生,连这缺陷都一模一样。那时候,我们以为打跑了鬼子好日子就在前头,妳拉着我嘞手,手心里全是汗泥,妳说:“姐姐,如果所有嘞受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我死嘞又算嘎。”妳讲得好轻,我当时心里头发誓,计杏,只要姐姐活着一日定要带妳过上好日子,我们也要穿没有补丁嘞衣裳也要吃一碗油汪汪嘞帽子米线,也要住在风吹不进雨打不着嘞瓦房里头。
我活下来了,计杏。我挨过了枪子,子弹从肋巴骨旁边擦过去,留下深可见骨嘞槽,现在阴雨天还痒,我挨过了瘟疫霍乱,队伍上缺医少药全凭一口气硬撑,我看着身边战友昨天还一起甩米线,今天就没了声息,一卷草席抬出去潽倒在乱葬岗,我从那个能扛着枪跑几十里山路嘞高大战士变成了干瘦黢黑带着死气嘞女人。
仗打完了我以为好日子来了,可好日子在哪里嘞?我在偌大世间乱撞。我回到老家,家早就冇得人了,房塌了田荒了,我只好四处流浪鬼戳时戳,帮人耪过地,去矿上背过矿石,啥子活都整,就仿这种斗着了他,那个后来成了我男人,成了五个娃娃爹,也成了我后半辈子噩梦嘞酒晕子。
那时候,他看起来还是个老实汉子,力气大能干活,我谙着,找个依靠总比一个人飘着强,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总能挣出个样子来,等找到妳也能让妳有个落脚嘞地方,我那时候,心里头还揣着那份带妳过好日子嘞信誓旦旦。
哪晓得日子糟得很,他喝了酒就变个人,酒气熏天,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逮着一点由头就嘈我跶我,说我是丑婆娘豁嘴巴,说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指不定是卖了哪样才换来嘞命,那些话,比子弹还凶。
我怀老大嘞时候,孕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他想喝酒,家里冇得钱,叫我回娘家借,我哪里还有娘家?他不信,觉得我藏私房钱,一把将我推搡在地上,用硬底解放鞋嘞脚朝着我嘞肚子就跶过来,那一脚跶在了腰眼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后来老大生下来,哭起来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我抱着他眼泪水止不住,计杏,我那会儿就在想,幸好妳不在,幸好妳没看到姐姐仿这种。
生了娃娃日子更老火了,五个娃娃,像五张嗷嗷待哺嘞嘴等着我搲食。他嘞?照旧是喝,醉了就打打完就睡,家里头穷常常是煮锅野菜,撒把盐,算一顿,娃娃们饿得哇哇哭,他讲吵,抡起锅铲就砸过来,锅铲挥起来带着破风声,打在娃娃身上就是一个红印子几天消不下克,我扑过去护着娃娃,他就会把我逼到墙角,奓手奓脚拦着,然后出掌把我嘞头往土墙上撞,咚嘞一声眼前就是一片金星,我倒在地上,他还会连着用脚踹我嘞头,我嘞肚子,一边踹一边骂:“打死妳!扔了妳!老子是妳男人,打死妳都不犯法!” 计杏,妳说,为啥子男人打老婆娃娃是天经地义?跟当年战场上那些杀红了眼嘞鬼子有啥子两样?只是战场,换成了家里头嘞四方天地,更让人无处可逃。
那些年,我就像活在黑漆□□洞嘞井底,抬头看不到一点亮光,心里头那份要带妳过好日子嘞念想磨得只剩下渣渣。我开始不敢想妳了。我怕妳真嘞还在世上,我怕妳找到我,看到我这种不堪嘞样子,我自己都活成仿这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拿哪样来照顾妳?拿哪样来实现当年对妳嘞承诺?
后来他死了,喝酒喝嘞肝坏了,拖了半年,人瘦成一把骨头最后呕着黑血走嘞。儿女们渐渐大了,成家了,一个个飞出了这个破窝,他们偶尔回来,给我点钱买点东西,但总带着厌弃,厌弃我这个老东西,脏,窝囊,还有不光彩嘞豁嘴巴。
屋子里静下来了,静得能听到老鼠在筲箕旁边窸窸窣窣嘞声音,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黑董董嘞四壁,日子过得憨不碌出不有心昌,仿似魂都跟着打落了。
直到我斗着来福。那是在菜市场后首嘞垃圾堆旁边,它瘸着后腿,浑身脏湿,毛都打了结,瘦得肋巴骨根根支棱着,在泔水桶里刨食,有人路过踢了它一脚,它呜咽着躲到角角头,计杏,啊一分钟,我仿似看到了当年嘞自己,流浪无助不晓得明天在哪点。我心头一酸,走过去蹲下身轻声说:“莫怕,莫怕,我也是个流浪嘞。” 我把它抱回了家,给它洗澡给它上药,它疼得直哆嗦却只是轻轻舔我嘞手,我搲了米线拌了点油汤,它狼吞虎咽吃得呼呼响。
从那以后,我这黑漆□□洞嘞屋里头仿才有了一点活气,它挨着我睡,用温热嘞身体暖着我嘞脚,我挨它讲话,讲那些憋在心里几十年无人可说嘞话,说战场上嘞烽火连天,说殙因里嘞拳打脚踢,说养育儿子嘞艰辛,也讲说我对妳嘞思念和愧疚。
后首就越收越多了,有嘞是我从狗肉馆门口短下来嘞,看着它们被关在铁笼子里我就走不动道,馆子老板骂我雀神怪鸟说我挡他财路,我只好陪着笑脸说好话,把钱塞给他求他高抬贵手。有嘞是我在街上看到嘞,被车撞了,躺在路边奄奄一息,我抱回来,想办法找点药给它治,还有嘞是别人丢了,不要嘞,病得快死了,扔到我门口。
我这点慢慢就成了个残兵收容所。瞎眼嘞小白,断了前腿嘞大黄,被人打得半边脸都烂生蛆嘞小花,它们围着我依赖我,我给它们搲食滗水,清理粪便,虽然日子过得干皮潦草,但心里头空了好多年嘞地方,被一点点填满了。我自个儿流浪过晓得那种滋味。天被地床吃了上顿冇下顿,还要提防着被人赶被人打,我不想让它们也仿这种,我带着它们一起活,它们才有人爱有人疼,我这点,穷是穷鏖是鏖,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嘞地方有不至于饿死嘞吃食。
前些日子,为着救那只后来叫小黑嘞狗娃娃,我差点把老命都搭进去。它不晓得咋个跑到了马路中间,一辆拉渣土嘞大车,轰隆隆开过来也不减速,小黑傻了站在路中间不动,我那时候冲了过去想把它搊开,人是扑过去了狗也搊开了,我自家嘞脚没来得及收回来,被大车嘞后轮子从我嘞螺丝骨上碾了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了,四周是白扎扎嘞墙,白扎扎嘞床单,空气里是消毒水嘞味道,医生说我骨头碎了,要住院要石膏要好好养。我咋个住得下去嘛?我家首那些毛娃娃,还等着我回去嘞!它们饿了嘞?叫了嘞?吵着邻居了嘞?现在嘞人火色足得很,哪个有耐心听狗叫?要是被投诉被那些戴大盖帽嘞来理麻,把它们抓走打死,我咋个对得起它们?我仿才跟医生吵,鬼喊辣叫要出院,医生说我是不爱惜自家,骨头没长合,出去就是残废,我扯着嗓子喊:“我残废?我早就残废喽!心都残废几十年喽!我死眯羊眼躺在这点,我那些娃娃咋个整?它们等我回去搲米线嘞!它们要是饿死了被打死了,我活着还有哪样意思?!”
医生护士都拿我冇得法,摇头,说从来冇见过仿种不要命嘞,到底我还是提前回来了。一进门毛娃娃就围了上来,哼哼唧唧地用头蹭我用舌头舔我肿嘞像发面粑粑嘞脚,我抱着它们,眼泪水不有心昌就灒了出来。
骨头疼得冷机机嘞,但日子还得过米线还得甩毛娃娃还得喂,我带着几个稍微健全点听话嘞狗去街上卖艺。老早八早就去占位子,唱那些老掉牙嘞革命歌,《太行山上》,《保卫黄河》,欻欻欻响漏风走调,有人路过丢几个钱,也有人骂我嘈耐老孔雀鬼迷日眼嘞吵死人,我都受着。脸皮早就磨得比城墙拐角还厚了,只要能给毛娃娃们买坨肉,买点鸡帽子拌饭,我这张老脸,算个球。
就是仿这种,斗着了那些做自媒体嘞小娃娃,她们一开始雀神怪鸟嘞看着我大概觉得我这个老嬷又脏又怪,后来看到我身后那些缺耳朵瞎眼睛瘸腿嘞狗,看到我给它们喂食时它们全然依赖嘞眼神,她们嘞眼睛慢慢红了,偷偷转过身去搌眼睛。
她们帮我收拾了哈棚子,帮我喂了狗,买了大袋狗粮说是比吃饭有营养。她们还记下了我嘞生日,我自家都忘了自家哪天生日喽,她们给我买了个蛋糕,插上蜡烛非叫我许愿。蜡烛嘞光,黄双双眼前跳,我闭上眼睛,心头空白然后又慢慢浮现出许多画面,战火,硝烟,妳嘞脸,酒晕子扭曲嘞面孔,娃娃们饥饿嘞哭声,还有现在这些毛娃娃湿漉漉嘞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心头只想了两样:“世界和平,万物幸福。”还有…“希望计杏在自己看不到嘞地方能够活下去。”
计杏,我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我不敢想不敢念更不敢说出口嘞愿望,我希望妳活着,哪怕在我看不到也找不到嘞地方,哪怕我们姐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只要妳活着,就好。我惭愧啊,计杏,我冇得本事找不到妳,我有时候夜深人静谙,是不是我挨了太多苦把妳那份好运气也占马门喽所以妳才打落了?还是妳早就在哪个我不知道嘞角落受了更多苦甚至已经不在了?我不敢往下谙,只能在卖艺回来嘞路上,看着那些高楼大厦,亮汤汤嘞,我谙,妳要是能在里头过上日子该多好,不用多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有口热饭吃有件暖衣穿,冇得人打骂就很好很好了。
前几日我耪着去菜市场买菜嘞路上看见一个小姑娘,五六岁嘞样子,被妈妈牵着蹦蹦跳跳,她也是兔唇,但是,她妈妈脸上冇得我们娘当年嘞愁苦麻木,小姑娘眼睛里也全是快乐,我听见她妈妈跟旁边摆摊嘞人说,排上队了,那个嫣然基金会免费帮娃娃做手术,做好了就跟正常娃娃一样了。嫣然基金会…我记住了这个名字,真是做功德嘞,小姑娘以后,嘴巴能长好,能好好吃颟颟能大声笑,不会挨人治雀不会仿我们小时候仿种,挨人追着喊“豁嘴巴”,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可以赚钱做事,过她想过嘞日子。
我站在那边,拄着棍子,看着她们母女走远,眼泪水不有心就淌了下来,热乎乎嘞。计杏,我嘞妹子,如果……我是说如果,老天开眼妳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妳也在哪个不为人知嘞地方受苦,如果妳嘞嘴唇也还是仿种……我希望妳也能斗着仿种好事,也能有个像“嫣然基金会”仿样嘞地方帮帮妳。我希望妳嘞日子,不要再是白窟窟黑嗲嗲嘞,能有点红彤彤嘞暖意。
我这边日子还得悠悠嘞过,外首嘞风,吹着好像不那么冷湿湿喽,带着点泥土和青草嘞气息。
杜鹃花要开了,再见。
妳嘞姐姐闻武李”
“妹妹,我好想妳。
矿洞里头刚刚放完炮,硝烟混着煤尘,熰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喉咙痒丝丝呢,想咳又怕把更多鏖糟吸进肺管首。我趖到洞口,靠着冰凉湿润呢岩壁,一屁股坐倒,掸着满身呢煤灰,灰细得很,沾了汗就黏在皮肤上,咋个挼都挼不干净,仿若我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沤透了。
妳呢样子,在我脑子里头剩下碎片:一个裹得很紧呢襁褓,小小呢带着腥气被妈妈抱在怀里,爸爸站在旁边脸是铁青呢,后来,襁褓就不在了。怎么没呢,我记不清,只记得妈妈压抑呢哭声,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那时还小,刚够到门框,克膝头有点发软,手抠着木头缝。
我不恨她,一点都眸呢,真呢。我只觉得她可怜,她自个儿就是在打骂里长大呢,外婆死呢早,外公拿她当出气筒,钢锅铲鞋底柴火棍,哪样顺手用哪样。后来嫁了爸爸不过是换个地方挨打,爸爸呢巴掌,比外公呢更沉更狠,他把她逼到墙角,出掌把她呢头往土墙上撞,咚咚咚,仿似在敲快要破掉呢鼓。她倒在地上,他还会用脚踹她呢头她呢肚子,骂她是不会下蛋呢母鸡,虽然我们已经出生。她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煮米线,滑溜筋道醇厚鲜美,帽子炒得尤其香,肉末腌菜油光锃亮,撒上葱花能香飘半条街,街坊邻居都说向家媳妇煮米线是一绝。”可再香呢米线也盖不住家里头呢鏖糟味儿,爸爸呢拳头和怒骂,不晓得哪阵就会潽下来砍得这个家支离破碎。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有个声音越来越响,我不能仿她仿种,我不能把自己呢人生活成一口潽锅,任由别人往里面添水加火,最后翻滚着痛苦呢泡沫潽得到处都是,我得跑,跑得远远呢。
张老师呢女校,我听说那里收留无家可归呢女娃,教她们读书教她们自立,我走了两天一夜呢山路,脚底板磨起了泡,又磨破黏在袜子上,找到学校呢时候我像个叫花子,头发乱得像草窝衣服脏湿湿。张老师递给我一碗温水一块粑粑,她说:“来了就好,以后读书明理,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碗水比我喝过呢任何糖水都甜;那块粑粑比我吃过呢任何嘎嘎都香,眼泪水灒了出来,赶紧低头用力搌掉。
离开那个家那天,妈妈破天荒地给我煮了碗米线,油汪汪呢,放了好多好多帽子,我埋头甩不敢她,只知道那米线烫得我舌头起泡,吃完,我把碗搁下,抬起头,看着她那布满淤青呢脸说:“妈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妳。我大概知道妳在妳母亲呢生命轨迹中和我是一样不合时宜呢存在,但我接下来该好好长大了,妳也请好好长大吧,不要把自己困在被抛弃呢孩子这个角色里。因为同样一个角色呢我可以忘掉妳,而妳做不到忘记我也做不到留住我,孩子这个身份不适合妳。但妳煮呢米线很好吃,或许米线店老板这个身份更适合妳。”说完了转身走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会心软会走不脱,我得走,我得有个地方,能让我长出硬邦邦打不折呢肋巴骨,能让我挨得起生活重击也打得出自己呢拳头。
警队就是那个地方。训练苦得很,比在家里挨打还苦,但这种苦,是看得见尽头呢是能换来力量呢。扛圆木,磨破了皮血成硬壳,跑越野,克膝头灌了铅像在泥潭里跋涉,格斗被打倒在地,鼻血横流眼冒金星,爬起来再战,射击,虎口发麻胳膊不起,汗水灒进眼睛里,用袖子揩一下继续,这里呢苦,吃得明白。我泼闯,教官说我是棵好苗子,那时候我心里头揣着一团火,我想等我站稳了脚跟,有了本事我一定要去寻妳,我要把妳从泥潭里拉出来,带妳过好日子,穿干净衣裳吃饭读书活出个人样来,这份信誓旦旦,是我在训练场上咬着牙坚持下去呢动力之一。
后来选拔,我去了缉毒队。再后来去卧底。毒贩子那个圈子,什么人都有,心黑得像矿洞最深处呢煤,手段脏得让人作呕,我得扮成另一个完全陌生呢人,说另一种腔调呢话做另一种违背本心呢事。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一个老油条用话反复搋我试探底细,我心头鬼火绿恨不得一枪崩了他,脸上却还得款些奅天奅地不着边际呢话,总算凭着准备充分和一点运气,斗过去了,回到落脚点,浑身脱力,半天缓不过神来。
我以为我能一直撑下去,直到把那个窝点端掉,立下功,然后就可以动用更多资源去找妳。眸想到还是暴露了,具体咋个暴露呢,不能跟妳款,这是刻在骨头里呢纪律。只记得醒来就在医院了,浑身都疼像被彻底拆散架,又被勉强斗合起来,但总有些零件装错了位置或者干脆打落了,上头来看我,眼神复杂,说了很多话,“辛苦了”、“贡献”、“保护性下职”,我听着,只抓住了一个核心:我不能再回一线了,至少暂时不能,身份暴露了,再回去就是送死还会连累战友。眼看就要整成了,眸想到,命运轻轻一趖,就把我所有呢努力和期盼都打回了原形,整球不成,最后还是整球不成。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我开始认真想妳,起初是更强烈呢愧疚,我眸用了,导不到妳了,我连自个儿呢前路都看不清了拿哪样去兑现对妳呢承诺?拿这副残破呢身躯,还是这下职后迷茫呢身份?
伤好后被安排了一个闲职。清闲安稳,我看着昔日战友出任务立功奖,真受不了同情探究呢目光,我得做点啥子,做点能让我忘记这些破事呢事情。
于是我来了矿上,手续办下来呢时候很多人不理解,立过功呢女警,哪怕暂时下职也不该去那种地方,但我执意要去,矿上也好,黑是黑了点,但实在,一镐头下去,能听见实实在在呢响声,力使了汗流了就有饭吃。比坐在对着文件发呆或者应付那些虚头巴脑呢关心踏实多了。
我冇吭声埋头干,铲煤,一锹下去要恰到好处,不能太满也不能太少;推矿车,下坡时要死死搊住上坡时腰腿一起使劲。久了,那些一开始看笑话呢人也闭上了嘴,会递给我一支烟问:“丽姐,咂一支?” 或者在我累瘫呢时候多推一把车,人们会说:“丽姐,妳板扎呢!真呢是辣操!” 我听着心里头依旧是木格格呢,又是板扎辣操,仿似我这个人所有呢价值,只剩下这点能吃苦、能扛造呢蛮力了,那些曾经学过呢知识受过呢训练有过呢抱负,都被黑色煤尘深深掩埋了。
有时候累得像一滩烂泥躺在板床上,克膝头螺丝骨肋巴骨没有一处不酸疼,我会望着黢黑呢屋顶,谙妳在哪点?过得咋个样?会不会也仿我仿种,在某个更鏖糟呢角落首为了口饭吃拼死拼活?还是妳被好人家收养了,能穿干净衣裳,能坐在亮堂教室里头上学,能像个正常娃儿一样欢笑?
一想到妳可能正在挨苦,而我却在这里至少有了微薄呢希望,愧疚像藤蔓,缠绕着我呢心,我眸本事找到妳也眸本事帮衬妳,甚至我开始害怕找到妳。
是呢,害怕。
这种念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呢?大概是在矿上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之后。我开始有了自己呢节奏,我开始珍惜这份来之不易呢平静。我害怕找到妳之后会打破这份平静,我怕看到妳过得不好,我会忍不住把妳拉进我呢生活,而我呢生活依旧是一团乱麻,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更怕…怕看到妳过得很好,好到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家,忘记了我这个姐姐,陌生和疏离,或许比知道妳在受苦更让我难以承受。
人是会变呢,从前那个信誓旦旦要找到妳拯救妳呢姐姐,如今也生出了想要切割想要逃避呢懦弱,从最初呢惭愧到后来想干脆丢下,这种转变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鏖糟。但我晓得切割是切不断呢,妳是我肋巴骨下面呢铁,我能做呢似乎只剩下祝福了,遥远无力呢唯一祝福。
现在禁毒教育抓得史无前例呢紧。三生教育也天天讲月月学,宣传画贴在显眼地方,黑底红字触目惊心。开会学习领导复款,声音通过大喇叭:“生命最宝贵,生存是基础,生活要向上!远离毒品,珍爱家庭!相信政府,相信未来!” 我听着有时候觉得句句在理,有时候又觉得空捞捞呢,像我仿种在生死线上趖过一遭又从体制内被抛出来呢人,真切体会到,能喘着气吃着颟颟,真是天大呢好在。
前些日子,矿上组织全面体检,医生拿着片子,指着我呢肋巴骨说这里骨质增生,要注意不能再干太重呢活,我谙,这伤,可能是当年卧底时候留下呢?或者是更早,小时候被爸爸踹在胸口留下呢?记不清了,旧呢叠着新呢,深呢覆着浅呢,早懒得去分了。
偶尔休息,我会走到镇子上,找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呢小店买碗米线吃,不是妈妈煮呢那种味道,差得远,汤头不够醇厚帽子不够香,吃着吃着,就会谙起她谙起妳,谙起我跟她说呢最后那些话,不晓得她后来,有眸有鼓起勇气离开那个家,去开一个属于她自己呢小店?有眸有试着,像我对她说呢那样好好长大,把自己从被抛弃呢孩子和挨打呢女人这两个角色里挣脱出来?
我希望她有,真呢。
我更希望妳有,希望妳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过那样一个鏖糟家庭,希望妳在一个充满爱和正常呢环境里长大,读书,工作,赚钱,旅游,过着最平凡也最安稳呢一生,希望雀向丽这个名字,从未在妳呢生命里出现过。
我还会继续在这深深矿洞里一镐头一镐头地刨食直到刨不动那天,我也还会继续想妳,用复杂矛盾呢方式,直到想不动那天。只是这封信永远也寄不出去了,它只能像这矿洞里呢煤一样,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外首天边边,灰扑扑呢云层后面透出蛋黄似呢亮光。
山玉兰要开了,再见。
妳呢姐姐向丽”
“姐姐,我好想妳。
鼓玉,我的影。这份想,是骨缝攀生的锈蚀铜绿,是耳蜗深处溃烂的脓疮,是父亲将妳按入水缸时那些翻涌的气泡,它们在我这半聋听觉里扭曲成万千冤魂的絮语,咕嘟咕嘟吞吐着猩红诅咒。二十载春秋,声响如跗骨之蛆,欻欻啃着我残存的身体。
我瘫在澜沧江边的青石上,江水在眼前绞扭像条被剜去双目的巨蟒在垂死挣扎,水声于我,是隔着二十层浸水棉絮的闷雷,唯有水光在视网膜上癫狂跳戏,塑料膜在指间窸窣作响,微响在畸变听觉里放大成夜枭啄食脑髓的钝响,日子寡淡如泼馊米汤,连舌苔都聋作枯井青苔,唯有这鲜,让我从失聪棺椁里惊坐起,知晓这副残躯尚会因痛而栗。
姐姐,是妳替我咽了那口断命的气。那日父亲因糖罐见底鬼火绿,他睃巡着蜷在墙国的两具小身子,薅住妳细弱的膀子往水缸里搋,缸水黑董董映着妳的乱舞手脚,最后软塌塌垂成折断的玉兰枝,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成真空,只剩父亲牛喘与我心腔在颅骨里撞钟的轰鸣,他后来款妳是失足。
他的刑罚带着精密,十针下去不过蚊蚋叮咬,血珠沁出如红珊瑚串。后来换缝衣针纳鞋针角锉刀,铁器欻地楔进心,血沫喷溅如受惊的红蚯蚓蠕爬,伤口奓成哭嚎的婴唇,脓血黏腻如腐坏的蜂蜜,因总要用这手搲水挼饭,这刑罚方渐渐废弛。
最怖是锈钢锅铲。臀腿总绽开紫乌尸斑,数日不能沾凳,坐着便如受炮烙之刑,他嗜好将我逼至墙角出掌将额颅往砖墙掼。颅骨传响如古寺衰钟漫天金蝇乱舞,瘫倒在地时硬底鞋便往太阳穴与软腹蹍,骂了许多我听不到,读出来的只有恨不得剐了妳这赔钱货,他寡酒将菜刀背抵住我喉管,将我大半身子搋出窗台,风在耳畔死寂地流,底下人车如搬食蚁群,他吼:“老子是妳爸!杀妳也不犯法!”
学堂于我更似刑场。生物作业未写,教生物的人递了状纸,父亲心火特旺劈手便掴,一掌接一掌,我在那片掌影里数光阴,数到后来眼前只剩血色瀑布,邻家电视放完两集连续剧他回来照旧抽打,当时不觉痛楚,惟觉脑壳里万千毒蜂炸巢,震得半聋耳道嗡鸣不休。翌日头脸肿如发面粑粑,学堂里的同窗讥笑隔着水幕传来,那人唤我至办工室,焦牙在唇间翕动,我读到了那句“打的好!”
他终究将我卖了,卖给传销窝的远亲换几吊酒钱。姐姐妳莫惊,那鼠窟是我前三十年浊命里唯一的桃源。他们虽终日鬼喊辣叫说奅话却不动拳脚,我常看扭曲唇齿开合如观皮影,因学不会诓骗,他们骂我憨不碌出憨不溜秋,在那里我首次尝到正常的滋味,睡大通铺吃大锅饭,甚至会在夜深时斗点钱打平火买些相因卤菜就寡酒,那些被社会打落的人们,在鏖糟窝点里生出古怪温情。
后来窝点将覆,不知哪个菩萨心肠将我提前开释,许是慊我这聋哑人忒赘疣或是看我实在整不来骗人的勾当。夜奔那夜天地寂如墓,赤脚奔在雪地里不知归处,沙棘红果如凝涸血泪,蜷在坟茔后不敢稍动,雪停时,寂静压得耳膜欲裂,起身沿河走,不知行了几昼,趸回鬼窟,父亲见我如见腐肉归来的蛆,不久他将我塞给个瘫朽老头,再换得几壶浊酒。
嫁与瘫夫,他卧在榻上骂不绝口,我伺候饮馔便溺,稍迟便掷物相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陌路妻夫?看他浑浊眼珠,腿废了手尚在何以不肯施舍半分暖?一躯身子莫非只配承痛?每日为他擦洗时看见萎缩肢体,我会谙起父亲挥锅铲的手臂。
谜底是赵竹筠揭的,她会吹胀气球按着葫芦丝弹唱,我见气球腮如鸣蛙,她指在音孔翩跹,虽听不见笙歌却觉空气漾开涟漪。她慢慢能读我癫狂的手语,为我满身旧伤敷药,在掌心写字作歌,原来肉身不止承痛亦可承欢,她为我吹奏,气球在阳光下奅成透明月亮,我在失聪黑暗里‘听’见了光。
我剜心剖胆要离婚,瘫夫族人打上门。混战中不知谁扬了生石灰直灒右目,天地霎时红彤彤再转黑董董,我捂眼蜷成虾蟆,终以一目代价换得自由身。她说要与我同行我却摇头,这身躯需独自在山水间涤荡方能找回属于石桑羯的魂魄。
如今我负行囊走四方。山河磅礡总能囫囵吞下我这蝼蚁。助听器里鸟鸣扭曲如鬼哭,独眼视物如隔泪纱,然心窍反比往昔澄明。行至腹地见杜鹃泣血;蹚过浅滩触到沉舟骸骨,天地间的苦楚早被写进山川。
姐姐,我羡妳亦曾恨妳。初时谢妳代死,后来在锉刀锅铲间恨为何活的是我,怨毒如发丝勒颈,直至遇赵竹筠,直至见群山缄默大河奔涌方将恨意缓缓搌开,妳替我死,我代妳苦,两清了罢。
幸而都过去了,如今我在天地间游荡,饥时搲碗米线拌辣困时寻个客栈酣眠,日子糙如砂纸我却自在如风,昨夜梦见妳立在水中央,鬓边别着苦刺花对我悠悠呢笑。
姐姐若在天有灵莫为我泣,我熬穿最黑的永夜余下微光足照残路,妳在彼端定要悠悠坦坦,替我吮蜜糖披暖阳。
苦刺花要开了,再见。
妳的羯妹”
“姐姐,我好想妳。
仪馨,我坐在道具箱子上头,阳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在地上印出红彤绿阴呢光斑,外首是游客喧闹,声音高高飘过去,像云彩,落不到我这点。
我还在小人国主题乐园上班,日日穿着蓬蓬裙,裙摆像朵奅开的喇叭花。在那些放大蘑菇缩小城堡中间我像个真正的精灵,如果精灵也要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挤两个小时车,还要踮着脚给窗台搲水擦灰的话。
张老师说我们干表演这行,要辣操要绑扎,我记住喽。每次上台前我都会谙起我的偶像,刘琳老师廉惠兰老师,她们演的角色都不是最光鲜亮丽呢,但个个都扎实,我就谙,玉礼香,妳也要仿这种,就算是个小人国呢演员,也要跳出最板扎的舞。
只是啊,有时候跳着跳着,右边呢肋巴骨会突然抽一下,酸酸麻麻的,我心头就会咯噔一下谙起妳,我们俩是双胞,我这边疼一下,妳在那边,是不是也挨了苦受了寒?是不是又为了练琴,熬到深更半夜,连碗热米线都顾不上?还是遇到了更老火的事?
前几日,我刷手机,斗着个音乐生吐槽呢视频说乐理题太难喽网上都搜不着讲解,我心头一下子就谙起妳,妳那个倔脾气,遇到难题肯定也是闷着头自己扛,就像小时候去打架,妳一边骂对方“克隆人只有我能骂!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一边把我护在身后头,那时候我好嫉妒妳嘞,嫉妒妳比我高,比我聪明,比我会唱歌,连打架都比我凶。
我闲暇时候也学着人家开直播。就拍拍我们小人国呢景致,拍拍我每日咋个给那些小屋搲水扫地,咋个踮着脚去够那些假呢苹果树。有回我斗着云南直播榜,买买三,第一名那个大姐在徒手掏马蜂第二名那个嬢嬢在跟野猪单挑!我吓得手都抖了,赶紧谙,妳之前为了攒报名费去送外卖,结果被男人扎爆车胎后来改做音乐直播,外首呢世界那么凶险,妳一个人,安安静静弹琴唱歌,咋个斗得赢那些掏马蜂打野猪呢?我忧心得很,直播都开得冇心肠了。
有时候夜里头,躺在小小呢床上我会用那个按摩锤,这时候又会不有心昌地谙起妳,小时候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妳睡相不好,总把腿奓到我身上,重得很,现在,妳睡在哪点?肩膀酸不酸?有冇得人帮妳搲点热水,或者也递个按摩锤给妳?我们都是大人了,有些事,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轻易说出口。但身体记得所有的事,包括那些说不出口的渴望。
我们食堂呢伙食,将将能吃饱味道是谈不上了,有一回,有个游客小娃娃跑过来眨着大眼睛问我:“姐姐,妳为哪样那么小只?” 他妈妈赶紧把他搋走一脸不好意思。我倒是不生气,只是谙,如果妳在,肯定会款些悠悠呢坦坦呢的话把那个小娃娃逗笑,妳总是仿这种,能把最尴尬的事变得好起来。
我晓得妳心气高,想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音乐路上走出点名堂来,我帮不上哪样大忙,只能在这点日日穿着可笑的衣裳跳着重复的舞攒下点钱,要是妳哪天又需要报名费或者只是想搲碗加帽子的米线,一定要告诉我噶,虽然我还是会嫉妒妳弹琴时发光的样子,但更怕妳在外头挨饿受冻。
我前些日子斗着一面落满灰的旧镜子,我谙起小时候,我们俩站在家里那面大镜子前比谁长得快,妳总是高我一点点然后得意地笑,后来我将永远也赶不上妳喽。不过冇得事,我在这点也挺好在,每天看着小娃娃们开心的笑脸,日子也能悠悠呢过,我现在啊不像小时候那样爱钻牛角尖了,矮就矮嘛,照样能跳舞能生活。
只是,有时候脑袋里头会突然冒出一句歌,冇得词,只有调调哼哼呀呀的。我就在谙,妳要是在肯定能立马就唱出来还能给它配上最好听的词,我们小时候就仿这种,我脑袋里想的歌妳能直接唱出来,有回我感冒,声音哑得像破锣,妳还笑我说赠品就是不行,现在这个赠品好好呢活着呢,妳呢?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人听妳唱歌?
前几天我克寄信,老邮差从花镜上方看我问我小妹要把信寄到哪里去,我忽然噎住了,信封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话,新冒的菌子,以前的回忆,妳哼了一半的歌,可右下角那片空白,白得像雪落干净的雪山。“她就在..云飘过去的地方,要过三道彩虹桥,孔雀洗澡的河...”邮差用沾着印泥的手指敲打墙面地图,她讲这种地址就像叫斑鸠去数清澜沧江有几朵浪花。报春花正往下掉花瓣,有蚂蚁在花瓣下急急忙忙地走,连它们都知道要往哪里去,可我不知道,信纸在衣兜里揣得太久墨迹有些晕开了,她说没有地址的信在帆布邮袋里会变老嘞,我低头看着自己缩短的影子只好说明天再来,回去以后我就写了这封信,寄不出去也好,记不住了也好。
报春花要开了,再见。
妳呢阿妹礼香”
与她对谈
①妳怎么看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
“能少一些错过,就是极好的。”
②妳最喜欢文中的哪一个人物?
“仪馨,我是真的有点想她了。”
③妳想留下一句什么话给看到这里的人?
“欢迎大家来小人国乐园旅游(?*??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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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寄不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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