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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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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卷起热气扑人，邢溪在外边待了一会儿，额上就冒起细密的汗珠。他抓紧时间结了帐，带着一兜绿叶菜回家，屋里人要接过塑料袋，邢溪就拍拍褚谙，塞给他一支红豆冰。
褚谙就明媚起来，在邢溪到桌边前轻轻拉开小凳，碗筷摆好。他做了一桌子菜，羊肚菌和整鸡炖的鲜亮的汤，以及一道干锅排骨，大碗里油红的辣椒、澄黄糯软的土豆和酥嫩排骨，最顶头一层熟芝麻，腾腾热气裹着鲜香辣味。说着话，褚谙又往邢溪碗里夹了两筷子线椒肉片和清炒的生菜，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厨艺进步很多，”邢溪眉眼弯弯，呼噜呼噜他的头毛，“好辛苦，忙了一早上，你也快坐下来吧。”
“一会儿就好。”褚谙将邢溪放在水池边，背壳都沾了水的手机拿开，看了眼就搁在一旁，邢溪也不去动，只是问他：“谁的消息？”
褚谙低头把碟子向邢溪推了推，一声不吭剥着红豆冰的包装，最终还是回应他：“江凛，他要来。”
“……”
邢溪不让他继续吃冰糕，无奈道：“等吃完饭再拆，肚子会不舒服的。”，半晌又慢慢说：“让他等着吧。”
这顿饭就这样吃了1个小时，直到狭小的房间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没做你们饭。”
褚谙打开门，神情阴郁的江凛越发不耐，嘴角抽搐片刻，想和他撕吧两句的欲望被一旁的盘发中年女人按下。
他们拿到邢溪的联系方式，又提前发短信，无非是想要他下楼迎接他们，只是邢溪虽自觉脾气很好，却无心体贴一个和自己和原身都有仇的人。这两人全副武装在外面等了有几十分钟，也是有耐心，抗热得很，现在才抛下那点高傲主动敲门。
“你住这里？”江凛压着眉眼间的烦躁，“这鬼地方有人拍我怎么办？”
邢溪平淡道：“青年公寓的租客白天都忙着养活自己，哪有空让你上新闻？你再不进来就说不准了。”
“那你呢？你怎么沦落到这里了。”江凛嗤笑，嫌恶地扫视屋子里因空间狭小，摆放略有些凌乱的一应物品，被身旁的中年女人拉着肩膀才不情不愿地进门。
“沦落？也是，这对你来说，就是沦落了。”
邢溪看着江凛，没有神情，褚谙也沉默着斜挡在他身前。
“你……”江凛盯着他看了会儿，冷冷出声，半道上被一旁的中年女人把话头截了下来。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
女人蹙紧眉头，目光在邢溪面孔上梭巡。
片刻，她低头一瞬，复又微微扬起唇角，慢条斯理道：“小溪，我是江凛的经纪，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都怪这孩子年纪小，说话做事没个轻重，”张兰一顿，“其实小凛对之前的事也很抱歉，他就是抹不开面子。”
“……”江凛把拆台的字眼咽了又咽，几乎控制不住扬起的眉梢，勉强也露出一个笑来：“是啊，我知道错了。”
江凛话音落下，之前在医院经历过的阵阵眩晕袭来又退却，退去又涌来，邢溪抬手撑头。
「天呢，江凛这个演技。」
邢溪眼前闪过一阵噼里啪啦的彩色特效，红色字样像网站视频里的弹幕，只是飘在空中，又快速划过。
“？”
他一时忘记对江凛拙劣的表演进行评价。
「让开，都不许抢我敌鬼老公！」
「溪宝今天好美，对面也是个人。」
很奇怪。
身前江凛言不由衷，褚谙自他怪腔怪调致歉后就朝一旁轻笑。房间里一时寂静，张兰微微皱眉。
“说两句话就算道歉吗？”褚谙盯着江凛，轻轻道。
「扇他行不行？」
“当然不，”张兰略急切地翻了翻包，“宣齐之前应该和你们说过我这里有本子吧？”
"你过一遍再做决定。"
那是一份大致的剧情梗概,邢溪翻了翻就放下。
张兰看着他。
“可以，”邢溪缓声道：“我接受。”
江凛嗤出声，这次张兰没有阻止他，她点头道：“过几天我就通知你签合同，到时把完整的剧本给你。”
「哎呀，快走吧。」
眼看着两人下楼，褚谙才关上门，回身扶邢溪坐下。
“……”邢溪低声道，“先别问，好吗？”
先前突然出现的“弹幕”，此刻又突然消失，但邢溪眼下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仔细思考，他两侧额角胀痛得厉害，胃里又泛起恶心，只得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褚谙紧握着邢溪的手指，悄悄从背后环着他。
他说：“好。”
*
张兰带着江凛回到酒店。
“他同意了。”
即使屏幕对面的人看不到，江凛也竭力将自己的声音压平，配合神态自如，冷淡沉静。
“他可没有这样说话。”
通话挂断，江凛就回头看她。张兰靠墙点燃香烟，眯眼笑：“何必呢？”
何必呢？江凛一辈子难把上翘的尾音压下来，也藏不住高高扬起的眉宇。
他一向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也被夸过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但也许是心中深沉的抵触作祟，这还是他第一个怎么也演不像的角色。
张兰就站在他眼前，喊“卡”。
江凛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霎时冷笑，他低沉道:“我演得不像？”
“不要冲我发脾气，”张兰也不再有表情：“公司不会再封锁他的资源，赝品和真货站在一起，孰优孰劣人人一看自知，我要花多大的力气给你隐瞒这些事情，给你处理这些舆论？”
“……”江凛咬牙，绷紧的肩膀又落下来，他突然泄气了。
“？”张兰意外，她先前还觉得，以这人张扬放肆的性子势必是要和她吵个半晌的。
真是转性子了，这样想着，张兰柔和一些，看在他向她服软的份上，仔细讲解道：“那边也不是真心要护着他，非比起来，你硬条件是弱点，但差也只比他差，我们还有基础，有团队，你收敛收敛，好好听我的话，还用得着怕他？”
“是，”江凛神情僵硬，“我想岔了，以后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吊灯闪烁。
一缕腐臭顺着他的肩膀和下颌，钻进江凛的鼻腔。
“什么味道？”
张兰心情正好，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抽完这支就不抽了。”
“不，不是。”江凛凝眉，“不是烟味。”
那还能是什么？话未出口，张兰也闻到了。
那就像是，家里孩子和同伴玩游戏时从沙堆里刨出来的，半边脑袋烂成密密麻麻窟窿眼的小狗。
什么东西？
江凛望向她身后，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叫张兰咬紧牙关，心跳如雷。她一步步转身，一张肿胀而软烂淌油的脸进入视线。
那曾经高挑却走形的身影蹒跚着向两人走近，他们挪不动双脚，眼睁睁看着往下滴腥臭液体的“女人”凑上前来，朝他们吹了一口黑气。
缕缕黑色丝状气体缠满二人脖颈，江凛失去意识前，看到她步履艰难向一旁走去，也许是膨胀软和的双脚不足以支撑她表层粘腻，内里填充腐烂液体和虫子的躯干。
*
穿过狭窄昏暗的楼道，它来到他的身边。
精心拣了个能最大限度欣赏到邢溪那让人……让鬼目眩神迷的美貌的角落，它满意的蜷缩起来。
「怎么说来着？」
「“春水寒潭，空谷枝兰。”」
「真厉害。」
它小心遮好，这回不能再叫哥哥看见了，至少它在这里的时候要挡住能量逸散。
“什么东西坏了？小谙，你去看看吧。”
哎呀，它吓唬完那两个讲哥哥坏话的狗东西，忘记变回去了。
它默默恢复成最接近生前的模样，就是算上铁青惨白的肤色，学生味儿也很重，膝盖以下血淋淋，小腿骨扎出皮肤，像是刚死没几天，总之闻起来新鲜许多。
“没事了，你坐下吧。”
倦意挥之不去，邢溪索性不再挣扎，斜靠着叠好的被子，轻声缓语：“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我也想知道，主播总卖关子。」
“今天我不答应，明天还会有其他人来劝我，江凛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张兰更习惯把事情压下去，想让我演这部戏的不是他们。”
邢溪慢慢停下来喘息，复又握着褚谙的手贴在胸口，继续：“我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他不会放过我，我逃不过，不如借他的局反击。你又来到我身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愿意帮我？”
他就不自觉染上他眼底星芒，褚谙重重回握，维持俯身的姿势向前一步，蹲在床边，俯首贴在邢溪腹部，轻且清道：“我会在。”
角落女学生转圈圈，呼呼飘过来，也要贴贴，却猝不及防被褚谙一眼钉在原地。
小气，小气得很！
「这人好吓鬼。」
「是人吗？」
「别吵啦，那个人是谁？和主播撒泼他会告诉我们吗？」
「回去试试。」
学生鬼忿忿，却不敢多说什么，薅了一把盆栽叶子，决定回家剪回放时要给褚谙的脸打码。
那边掐秃一盆花，紧接着邢溪一眼扫来，女学生包裹周身的黑雾也凝固了。作为普通魂体并非厉鬼，她碰不到实物，但在活人眼中，上一刻还鲜活靓丽的家养植物突然枝叶萎缩，接连花瓣打蔫，这本身就很奇怪了。
「手欠的后果……」
「完蛋啦，被活人发现了，这得交多少罚款。」
但邢溪只看了那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贴着他胸口的手冰凉，褚谙有秘密，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还知道，这个小孩，这个男人对他，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吓得我差点又死一回。」
「早烂掉的心脏都停跳了，还好还好，这次来没有打报告申请探视，被活人看见可不得了，我刚刚都在算这种事故要罚多少钱。」
「不是，没打报告，那刚刚吓唬那两个……」
「用的不是本貌，没事的啦。」
这次学生鬼不敢动了，眼睁睁看着褚谙以倒垃圾的名义，虚虚拎着她的领子把她带下楼。
“你把他的花弄坏了，记得赔，没事不要再来。”
褚谙就看着她，学生鬼几次想要反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知道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