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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叶晴的接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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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在“快达外卖”城东站点的蓝色招牌上，将“闪电送达”四个字照得几乎刺眼。
站点门口停着十几辆统一涂装的明黄色电动车，几个外卖员正忙着给保温箱装货，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在柏油路面上砸出深色的斑点。
叶晴推开站点玻璃门，浑浊热浪裹挟汗味、廉价香精与食物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鼻翼皱了皱，腰间警徽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您好，请问站长在吗？”她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礼貌，却又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站点内原本嘈杂的交谈声瞬间低了下去。几个正在等单的外卖员齐刷刷地抬头，目光中混杂着好奇和本能的警惕。
警察上门，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就是。”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从里间走出来，他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睛快速扫过叶晴的警徽，“警官有事？”
叶晴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动作熟练地一亮即收：“市局刑侦队叶晴。最近局里在做辖区治安情况摸底，想了解一下你们这片的配送情况。”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特别是夜间配送的安全问题，还有…有没有遇到过可疑人物或事件。”
站长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些：“哦！这个啊！来来来，里面请！”
他热情地侧身让路，朝里间办公室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刘！给警官倒杯水！”
办公室狭小闷热，只有一台老式空调在角落里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墙上贴满了配送路线图、考核表和几张褪色的团建照片。
叶晴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些资料，最后落在站长递来的纸杯上——杯壁上还沾着没冲干净的茶渍。
“谢谢。”她接过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随即切入正题，“咱们站点有多少骑手？夜间配送量大吗？”
“全职加兼职一共五十六个。”站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晚班从下午四点到凌晨两点，有十五个人轮班。这片酒吧街、夜宵摊多，半夜单子比白天还多！”
叶晴点点头，掏出笔记本记录：“最近有没有骑手反映过治安问题？比如被跟踪、被抢劫，或者…看到什么可疑情况？”
“这个嘛…”站长挠了挠后脑勺，“上个月小李在城西老巷子被抢了一单烧烤，手机和保温箱都被顺走了。报警了，但到现在也没消息…”
叶晴一边记录一边引导话题：“我注意到你们有个骑手叫…陈默？”她故意装作翻看资料的样子，“他的配送区域是不是包括城西？”
“小陈啊！”站长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那可是我们站点的王牌！连续六个月零投诉，配送准时率99.8％！”他转身从墙上摘下一面“月度之星”的锦旗，上面赫然印着陈默的名字和照片——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
叶晴接过锦旗，装作认真查看的样子：“这么优秀的员工，平时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她的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家常。
“特别？”站长哈哈大笑，“特别热心算不算？上个月下暴雨，他绕了三条街帮一个老太太找走失的狗！还有啊，新人迷路，他二话不说就跑去带路，结果自己那单差点超时…”
“听起来是个好人。”叶晴微笑着附和，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他送餐路线熟悉吗？会不会经常…绕远路？”
“哎！说起这个！”站长一拍大腿，“小陈哪都好，就是有时候爱钻小巷子！说什么‘近道’，结果绕得更远！上周还因为‘迷路’被扣了绩效…”他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就说他，导航都看不明白还当什么外卖员！”
叶晴的眼睛微微眯起，笔尖在“爱钻小巷”“迷路”几个词下面划了道细线：“他经常这样？”
“一个月总有两三次吧。”站长耸耸肩，“不过奇怪的是，他绕路的单子，顾客评价反而特别高，说什么‘汤一点没洒’、‘食物还是烫的’…邪门！”
叶晴的笔顿了一下，在笔记本边缘画了个小小的问号。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染着黄毛、满脸青春痘的年轻外卖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站长！我车胎扎了！能借…哦！”他突然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叶晴，“警、警官好！”
“阿乐！”站长皱眉，“冒冒失失的！这是市局的叶警官，来了解治安情况的。”
叶晴的目光在年轻人胸前的工牌上停留了一秒：“你是…周子乐？正好，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周子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干啊！”
“只是例行询问。”叶晴安抚道，“听说你和陈默关系不错？”
“默哥？”周子乐的表情瞬间放松，甚至带上了几分自豪，“那是我师傅！我刚来时路都认不全，全靠他带着！”他竹筒倒豆子般说开了，“默哥人特好！上回我发烧，他替我跑了一整天单子，一分钱提成没要！还有啊…”
叶晴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微笑。
周子乐的热情和站长的夸赞如出一辙，但细节更加丰富——陈默如何帮同事修车、如何在暴雨天把自己的雨衣给新人、甚至如何记得每个常客的口味偏好…一个近乎完美的“好人”形象跃然纸上。
“他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朋友吧？”叶晴适时插话，“下班后常和谁一起？”
阿乐挠挠头：“这个…默哥挺独的。下班就回家，偶尔和我们吃个烧烤，也不喝酒。”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他偷偷谈恋爱了！有几次送完最后一单，他骑车往反方向走，神神秘秘的…”
叶晴的笔尖在“反方向”三个字下重重划了一道：“哦？哪个方向？”
“就…城北那片老居民区。”周子乐眨眨眼，“不过我也就猜猜，说不定是去网吧打游戏呢！默哥游戏打得可好了，上回…”
叶晴又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合上笔记本：“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对了…”她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陈默现在在站点吗？我想当面问他几个问题。”
“不巧，他刚接单出去了。”站长看了看表，“不过按路线，他应该会在‘老刘快餐’吃午饭。那小子，天天雷打不动十二点半去那家报到！”
叶晴微笑着起身告辞。
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了三页，但最关键的信息只有两条：陈默会刻意绕路，而且目的地往往是监控死角；他下班后偶尔会去城北——正是三起命案现场的中心辐射区。
“老刘快餐…”叶晴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走向停在路边的警用摩托车。
“老刘快餐”是家不起眼的路边小店，油腻的玻璃门上贴满了褪色的菜单和“wifi已覆盖”的贴纸。
叶晴推门进去时，扑面而来的是炸猪排的油腻香气和嘈杂的市井人声。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靠窗角落的那个身影——陈默正埋头对付一盘红烧牛肉饭，明黄色的外卖制服在灰扑扑的小店里格外醒目。
叶晴没有立刻上前，她要了杯柠檬茶，在不远处坐下，暗中观察。
陈默吃饭的样子很专注，他会把米饭和肉汁仔细拌匀，然后一大口送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满足地眯起。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时，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毫无阴霾。
叶晴等他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才端着柠檬茶走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陈默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看到警服的瞬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但随即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没人！警官您请坐！”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桌子，“哎呀，这地方有点脏，您别介意…”
“没关系。”叶晴从容落座，将柠檬茶放在桌上，“你是…陈默对吧？快达外卖的？”
“对对对！”陈默点头如捣蒜，“您认识我？哦！是不是上周那个闯红灯的罚单…”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保证就那一次！那天顾客催得急…”
叶晴轻笑出声：“不是罚单的事。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叶晴，正在做辖区治安调研。”她掏出证件晃了晃，“刚才去了你们站点，站长说你经常跑城西那片？”
“啊…是的！”陈默的表情放松了些，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城西老巷子多，导航经常抽风，我绕了好几次才摸清门道。”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为此没少被站长骂…”
“听说你还帮老太太找狗？”叶晴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闲聊。
“您连这都知道？”陈默瞪大眼睛，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那狗是自己跑回家的，我就是陪老太太多转了两圈…”
叶晴啜了一口柠檬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陈默的每个表情、每个小动作都自然得无可挑剔——恰到好处的紧张，适度的谦虚，还有那种市井小人物见到警察时本能的恭敬。
“你做这行多久了？”她继续问道，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地画着圈。
“快八个月了。”陈默掰着手指算，“之前在电子厂打工，太闷了，就跑出来送外卖。虽然辛苦，但自由啊！”他的眼睛弯成月牙，“而且能认识很多人，比如巷口卖糖炒栗子的王奶奶，酒吧街的保安老张…他们都可好了！”
叶晴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送餐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比如可疑的人，或者…感觉被跟踪？”
陈默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啊…哦！等等！”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上个月在城西老棉纺厂那边，有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我，跟了两条街！”
他压低声音，表情神秘，“我以为是抢劫的，赶紧钻小巷子甩掉了！后来想想，可能是人家顺路…”
叶晴的笔尖在“黑色轿车”“老棉纺厂”下面划了道线——后者正是“沉船案”死者经常出没的区域。
她继续问道：“你对城西那片很熟？”
“还行吧！就是巷子太多了，有时候导航都导不明白。”他撇撇嘴，“特别是梧桐巷和幸福里那一带，监控死角特别多，我老迷路！上个月还在那摔了一跤，饭洒了，赔了顾客双倍钱…”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肘上一块已经结痂的擦伤，“您看，疤还在呢！”
叶晴目光掠过伤痕，注意力锁定另一细节：“你怎么知道哪些是监控死角？”
陈默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吃一堑长一智呗！在死角摔了跤，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可不就记住了？”
他掰着手指数，“梧桐巷口那个摄像头早坏了，幸福里后门那片根本没装，还有…”
叶晴快速记录着这些信息，心跳微微加速——陈默提到的每一个“死角”，都恰好是几起命案现场附近的监控盲区！这太巧合了！
“你记性真好。”她微笑着说，“连摄像头位置都记得这么清楚。”
陈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职业病吧！我们送外卖的，就跟打仗似的，得摸清地形才能打胜仗啊！”他做了个握拳的手势，表情憨厚又热血，活像个中二少年。
“除了送外卖，平时还有什么爱好？”
“打游戏！”陈默眼睛一亮，“特别是射击类的！我枪法可准了！”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砰！爆头！”
叶晴的瞳孔微微一缩，但陈默立刻不好意思地放下手：“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警察叔叔不准玩枪战游戏？”
“没有的事。”叶晴摆摆手，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下班后常去城北？”
陈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您连这都知道？”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其实…我在追城北的一个姑娘…”他的耳根微微泛红，“不过人家还没答应呢，您可别说出去啊！”
叶晴合上笔记本，“感谢配合。对了…”她装作随意地问道，“７号晚上你在哪？”
“７号？”陈默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是晚班…哦！对了！”他一拍脑门，“那天下大雨，我在‘张记粥铺’躲雨来着，还帮老板修了收银机！您可以去问张老板，他记得可清楚了！”
叶晴点点头，记下这个信息——“沉船案”就发生在７号晚上。
她起身告辞：“打扰你吃饭了。”
“没事没事！”陈默连忙站起来，差点碰翻水杯，“警官慢走！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他笑得一脸真诚。
叶晴走出快餐店，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技术组的电话：“帮我调一下‘张记粥铺’７号晚上的监控…”
挂断电话，叶晴回头看了眼快餐店的窗户。陈默已经坐回去继续吃饭，阳光下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年轻，毫无攻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