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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乌龟与审判 ...

  •   化学课前五分钟,教室里的嘈杂声像一锅煮沸的水。彰邗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排,拇指滑动手机屏幕——相册里是今早偷拍的周言,阳光透过他薄薄的耳廓,照出里面细小的血管。彰邗放大照片,发现周言耳垂上那个几乎愈合的耳洞周围有圈淡淡的红痕,像是最近刚重新穿过。

      "同学们请翻开教材第87页。"

      化学老师的声音让彰邗回过神来。他随手从包里抽出课本,却发现封面上被人用红笔画了只巨大的乌龟,龟壳上还写着"SB"两个字母。周围响起几声窃笑,前排几个女生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古怪的探究。

      "谁干的?"彰邗"啪"地合上课本,声音在教室里炸开。

      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有问题课后解决,现在开始讲课。"

      整节课彰邗都如坐针毡。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像无数根针扎在背上。课本里的乌龟画得相当精细,连龟壳纹路都一丝不苟——这他妈绝对是美术生干的。他目光扫过教室,锁定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李成浩正和美术社社长交头接耳,两人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下课铃一响,彰邗就踹开椅子冲了过去。李成浩像早有准备,迅速躲到几个体育生身后。

      "不是我画的!"李成浩推了推眼镜,"我亲眼看见周言——"

      "放你妈的屁!"彰邗一把揪住他衣领,"周言那傻逼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画歪!"

      "真的!"李成浩挣扎着掏出手机,"我有照片!"

      屏幕上是周言站在彰邗课桌前的背影,手里确实拿着支红色马克笔。照片角度刁钻,看不清具体在画什么,但时间戳显示是昨天下午四点十七分——正是彰邗翘课去网吧的时间。

      彰邗的手指松了松:"这能证明个屁......"

      "看看这个。"李成浩划到下一张——周言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某页角落画着只一模一样的乌龟,旁边还标注着"实验用草图"。

      血液冲上彰邗的太阳穴。他想起那本观察笔记里周言工整到变态的字迹,还有他擦眼镜时手指精确到毫米的动作——确实只有这种强迫症才会把涂鸦也画得跟解剖图似的。

      "他在哪?"

      "学生会办公室。"李成浩露出胜利的微笑,"刚被叫去......哎你别跑啊!"

      走廊上的风灌进彰邗的领口,却浇不灭他胸口那把火。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他一脚踹开时,正在开会的十几号人齐刷刷转过头。周言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着会议记录本,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解释一下。"彰邗把课本拍在桌上,乌龟图案朝上。

      会议室瞬间安静。周言的目光在课本上停留了两秒,睫毛微微颤动:"不是我。"

      "放屁!"彰邗戳着照片,"这人不是你?这支红笔不是你天天别在口袋里的?这乌龟跟你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周言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动作让彰邗想起那天凌晨他颤抖的手指。"照片是昨天拍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画是今天早上出现的。"

      "所以呢?你他妈会预知未来?"

      "逻辑很简单。"周言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画了条时间轴,"昨天下午我确实动过你的书——为了放回你落下的学生证。当时书上没有涂鸦。"他指向照片,"而这张照片故意截掉了桌面以下部分,因为......"

      "因为什么?"彰邗逼近一步。

      周言突然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彰邗:"因为当时我手里拿的是你的学生证,不是笔。"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倒抽冷气。学生会主席敲了敲桌子:"周言,这事你......"

      "我有证据。"周言打开手机相册,划到昨天下午的照片——完整的画面显示他确实拿着张卡片,红色马克笔静静躺在桌角。"李成浩故意截取画面。"他推了推眼镜,"至于乌龟......"

      他翻开笔记本,指向那个所谓的"实验用草图"——旁边赫然写着《生物课龟甲结构示意图》,日期是一周前。

      彰邗的怒火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盯着周言近在咫尺的脸,发现对方左眼的泪痣比右眼的颜色略深,像是用更浓的墨水点上去的。

      "那你笔记本......"彰邗的声音弱了下来。

      "今早被人动过。"周言的声音很轻,但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习惯在页脚折角做记号。这一页的折角方向反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学生会主席干咳一声:"所以是有人栽赃?李成浩呢?"

      "刚还在教室......"有人回答。

      彰邗已经冲出了门外。走廊尽头,李成浩正鬼鬼祟祟地往楼梯口溜,看到彰邗追来立刻拔腿就跑。彰邗追了两层楼,在化学实验室门口堵住了他。

      "误会!全是误会!"李成浩后背紧贴着门,"是张明说看见周言......"

      彰邗的拳头在距离他鼻子一厘米处停住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揪住李成浩的衣领:"你昨天是不是进过我们宿舍?"

      "什、什么宿舍......"

      "金色头发。"彰邗拽下一根李成浩挑染的金发,"跟老子床底发现的一模一样。"

      李成浩的脸色瞬间惨白:"我只是......"

      "只是什么?"一个冷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拿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根金色毛发。

      "校规第56条,"周言缓步走来,"未经许可进入他人宿舍,可处停学处分。"他晃了晃证物袋,"需要做DNA比对吗?"

      李成浩像摊烂泥一样滑坐在地上:"我错了......我就是想整一下彰邗......周言我真的没想栽赃你......"

      "乌龟是谁画的?"彰邗踹了他一脚。

      "美术社的王磊......他说就画个乌龟不算什么......"

      周言突然蹲下身,平视着李成浩:"发射器也是你放的?"

      "什么发射器......"

      "凌晨五点的闹钟。"彰邗补充道。

      李成浩疯狂摇头:"不是我!我发誓!我就翻了你们东西拍了些照片......"

      周言和彰邗交换了一个眼神。彰邗拎起李成浩的衣领:"听着,今天开始,但凡老子的书桌、宿舍出现任何问题......"

      "我懂!我懂!"李成浩点头如捣蒜,"我再也不敢了!"

      "滚吧。"彰邗松开手,"记得告诉王磊,他画的乌龟像坨屎。"

      李成浩连滚带爬地逃走后,走廊陷入诡异的沉默。周言摘掉证物袋上的指纹,动作优雅得像在实验室操作。

      "谢谢。"彰邗突然说。

      周言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你刚才......"彰邗挠挠头,"没揭穿我偷看你笔记本的事。"

      阳光穿过走廊窗户,在周言镜片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他嘴角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下:"扯平了。你也没问我为什么会有你母亲的照片。"

      这个回答让彰邗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周言转身走向楼梯,白衬衫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喂!"彰邗追上他,"发射器不是李成浩放的,那会是谁?"

      周言停下脚步:"你锁门了吗?"

      "操!"

      307宿舍的门大敞着。彰邗冲进去时,一个黑影正从窗户翻出去——看身形是个女生,长发在风中扬起,瞬间消失在宿舍楼拐角。

      "妈的!"彰邗扑到窗前,只抓到一片飘落的树叶。周言却径直走向书桌,从彰邗的课本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条:

      【游戏才刚开始。喜欢我送的药吗?】

      字迹娟秀,像是女性手笔。周言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迅速打开自己的药盒清点,然后长舒一口气。

      "什么情况?"彰邗凑过来,"这他妈是谁......"

      周言把纸条锁进抽屉:"我大概有头绪了。"他转向彰邗,眼神罕见地带着犹豫,"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女生?"

      彰邗想起上周在校外便利店,确实有个戴鸭舌帽的女生一直盯着他看。"有个屁用,连脸都没看清。"

      周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伸手碰了碰彰邗的锁骨。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你......"

      "痣的颜色变深了。"周言收回手,"晒太阳太多会导致色素沉淀。"

      彰邗摸着自己锁骨,那里还残留着周言指尖的凉意:"你他妈就关心这个?有人往我课本里塞纸条!"

      "我会处理。"周言拿出笔记本电脑,"给我三天。"

      彰邗盯着他飞速敲击键盘的手指,突然注意到周言左手无名指根部有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压痕。他想起那张旗袍女人的照片,她左手上确实戴着枚翡翠戒指。

      "喂,"彰邗靠在床边,"你妈......"

      周言的打字声停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抑郁症。"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十岁那年,她从医学院实验楼跳了下来。"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彰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周言手腕那些伤痕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所以那个观察笔记......"

      "父亲的项目。"周言合上电脑,"他相信某些心理创伤会通过表观遗传传递。"他指了指彰邗的锁骨,"尤其是......这种罕见的体表特征组合。"

      彰邗想起母亲药柜里那些抗抑郁药,胸口一阵发闷。"所以老子是你的......研究对象?"

      "一开始是。"周言抬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出奇地坦诚,"但现在......"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周言看了眼屏幕,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我得出去一趟。"

      "等等!"彰邗拦住他,"话还没说完呢!"

      周言在门口停下,阳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地板上:"彰邗,你母亲......最近好吗?"

      "关你屁事!"彰邗条件反射地回怼,随即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调查我家人?"

      但周言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彰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周言忘记锁的抽屉上。那个神秘的纸条就躺在里面,还有那本观察笔记。

      他的手指悬在抽屉把手上,脑海中闪过周言说"抑郁症"时颤抖的睫毛。最终,彰邗收回手,转而拿起自己被画了乌龟的课本。

      阳光渐渐西斜,在龟壳上镀了一层金边。彰邗鬼使神差地摸出笔,在乌龟旁边补了只咧嘴笑的兔子——就像他十二岁那年,母亲最后一次陪他画画时教他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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