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余光》小妹跨大刀

6、第六章

　　午饭过后，气温升高，人也不禁变得懒洋洋的，因为魏仁之前把被子抱出去晒了，秦卿只好坐在草上，好在天气尚好，两人偎依着讲讲话。
　　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源于本能的信任，魏仁开始倾诉起来，这些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一旦说出来，人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却也有几分落寞，任谁也无法改变的过去，那些受过的苦、忍过的屈，总纵使你能狠狠的报复，可是那些的苦，辗转反侧、伤心蚀骨，你却再也还不回去了。
　　“秦卿，”魏仁靠在身后的墙上说，“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才七岁，一路乞讨到京城，有一二个月的时间吧，我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到了，有时候一天都讨不到一点吃的，饿了只能喝池塘的水，饿狠了，胸口像灌满铅似的难受，腿也走不动了，那时也有好心的大人，看见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就施舍点，我心里也感激，后来，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疼得我抓墙，那种就像被人拧着肠子似的痛，我现在还怕，记得有一次，路过一地，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地上堆满了死尸，老远就闻到恶臭，我害怕的不敢走，可是大人却拉着我去，说是可以找到衣食，我太饿了，还是去了，我看见他们伸手捡起盘子，有的还是满盘的饭，可是我吃不下去，那种味道，呛人的臭，还有糜烂的面孔、脱落的四肢，我到现在还会梦到，每次醒来都会一身冷汗。”
　　魏仁喘着气，没再说了，秦卿听了，才知道原来魏仁孩童时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如果是以前，他听了也许也会有一些感慨，但那毕竟离他太远了，现在他却能深深的明白他，那般孤立无援以至绝望，他不知道，原来魏仁是那么坚韧的一个人，心里心疼他的过去，却也佩服他的顽强，这时候，突然有一丝心心相惜的感觉。
　　“魏仁，你别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看看你现在，已经二十有余了，你不会再挨饿的，你也不用再去害怕了。”秦卿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抱着他。
　　魏仁觉得心里暖暖的，刚才深深的陷入回忆，这一刻突然觉得，那些过去一瞬间走远，它们不再纠缠着他，恐吓着他了。
　　“魏仁，我和你说，我小的时候，家里很宠我，有次我顽皮，偷偷地躲起来，他们唤我我也不理，一开始，他们见我没答，也做没什么，我就生气了，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我，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出去，后来他们又唤了我，我就是不吭声，天黑了，他们才真急了，于是一家人提着灯笼满院子找我，我在门缝往外看，他们一脸急切担忧，我好高兴，后来，我出来了，被我爹爹破天荒的打了一顿。”秦卿也说道。
　　“我还记得我的爹娘呢，那时候发洪水，一下子那么高的水就拥进来，根本逃不急，娘亲和爹爹合力把屋里的一根柱子给抽出来，让我抱着，嘱咐我去找舅舅，以后好好生活，可是水来的太快，爹娘来不及找到更多的木头，爹爹让娘和我一起抱着木头，爹爹自己站在水中，娘看着木头载不动两人，便也放手了，我一个人逃出来，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魏仁没有注意到秦卿的落寞，一下子说道自己的爹娘了。
　　“那后来呢，你爹娘怎样了？”秦卿心里知道，却希望不是，一如自己的父母。
　　“我不知道，我连为他们送行都没有机会。”魏仁面色苍白。
　　“我也是。”秦卿不知不觉的抱紧魏仁，原来，如此的同病相怜。
　　“秦卿，我一直没和你说，我，我帮你父母收殓了。”魏仁诺诺道，害怕秦卿生气。
　　“真的，”秦卿一时心头大石落地，“谢谢你，我来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魏仁很想问，为什么不能是今生呢，但是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终究没有问，改而问道，“秦卿，你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爹爹和苏将军交情很好，可是这次我爹出事，是他亲口承认的，何况连苏将军也没有出口辩白，只怕是真事，只是我心里都是不愿相信，我爹爹会不顾一家老小，做出这样的事。”秦卿说道。
　　魏仁也很是疑惑，但他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亦无能力去军中一探真相，魏仁逼自己不要多想，只是反过来搂住秦卿，用脸蹭了蹭秦卿的脸，牢中一段时日，秦卿瘦了很多呢。
　　大概是下午坦诚的对话缩小了彼此的距离，秦卿对于魏仁，似乎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关注和关心。魏仁眯了眯一眼，轻轻的亲了秦卿，秦卿的眼睛睁得圆溜溜，这可是第一次呢，不过，长夜漫漫，寒气侵袭，秦卿来不及多想，犯困的靠着魏仁取暖，也呼呼睡着了。
　　隔日，魏仁想起很多日子都没有回去了，也不知舅舅舅母如何打算，自己这逃的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索性给个痛快吧，于是趁着假，回家一趟。
　　一路上魏仁心里都忐忑不安的，害怕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被舅舅家怎么样，其实，魏仁自己也没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舅舅家并不敢太过为难他的，但所有的紧张，到真的开口说话时反而荡然无存了，魏仁说的很镇静、也很直接。
　　舅舅阴沉着一张脸，舅母怨恨的瞪着魏仁，可是，出人意料般的，魏仁一直很坚持，舅舅甚至吃惊的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外甥原来也有血性的一面，倏忽想到自己的妹妹，心里一软，竟也没多说。
　　魏仁又徒步回去，快三更时分，终于上床歇息，看了看身边的秦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