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法判官》七月九久

3、正义之上：热搜一日游

　　凌晨一点，南圳市某派出所的值班室灯火通明。

　　南柒被那几个“热心”的粉丝几乎是“押送”着带了进来。

　　折腾了一天，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乌龙”，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也因为之前的喊叫而干涩发痛。

　　“姓名？”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民警头也没抬，语气公式化地问道，手里拿着笔准备记录。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概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脸上还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青涩，但神情却努力装出严肃老练的样子。

　　“南柒。” 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她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将它们拨到耳后，露出一张即使疲惫也难掩清丽的面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年轻民警抬起头，打量了她一下，大概觉得她衣着气质不像一般的狂热粉丝，但嘴上还是按照流程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扰乱公共秩序，侵犯他人隐私，严重的可以拘留。”

　　南柒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笃定：“我知道。”

　　“知道你还干这种事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小民警眉头一皱，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丝教育的意味。

　　“我说了，我不是私生，你们抓错人了。” 南柒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她微微向前倾身，双手放在桌面上。

　　但很显然，这位刚毕业的小年轻民警，处理此类“追星纠纷”似乎已经有了“经验”，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他极为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靠，用一种“我见得多了”的口吻说道：“进来的人十个有九个半都是这么说的，‘我不是私生’、‘我是粉丝’、‘我就看看’。老花样了，没意思。这已经是我们所这个月处理的第十起跟谢砚北有关的粉丝纠纷了！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 南柒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她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睁开时，眼神更加冷静锐利。

　　“你不信？好，我可以证明。我是谢砚北先生的代理律师。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谢先生的助理陈阳先生，或者他的经纪人核实。我的委托书在手机里存有电子版，我也可以给你看。” 她说着，立刻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然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按了不下十次电源键——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毫无反应。没电了！南柒的心沉到了谷底。在酒店工作到深夜，下飞机后又一直没顾上充电，刚才被拉扯时也没注意电量。

　　年轻民警就这样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表演”，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演，接着演，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新花样。

　　南柒握着冰冷的手机，第一次在非专业领域感到如此束手无策的挫败。

　　眼前这位年轻的执法者，似乎已经给她贴上了“狂热私生粉”的标签，并且沉浸在自己“维护正义”、“教育迷途少女”的角色里，根本不在一个沟通频道上。

　　沉默了几秒，南柒指着旁边桌上的公用电话，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我能借用一下那个电话吗？打给我的助理或者律所同事，让他们把委托书传真过来？或者直接联系谢先生方面？”

　　年轻民警又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里带着审视，最终像是失去了耐心，又像是觉得她冥顽不灵。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千般万般的不理解和惋惜：“姑娘啊，”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长辈式的语重心长，“我看你年纪轻轻，长得又这么漂亮，气质也不错，干嘛想不开非要做这种掉价的事儿呢？追星要理智！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 目光扫过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他边说边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纸张顶端印着几个加粗的大字——《追星行为规范告知书》。下面是一些条款，最后是“粉丝签名”栏。

　　“签了吧，签了就能走了。深刻认识到错误，下次别再干这种事儿了啊。” 他又递过来一支黑色水笔，笔尖朝向她。

　　南柒的目光落在那份《告知书》上，落在“粉丝签名”那四个字上，只觉得简直是离谱，她，南柒，止戈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精英律师，此刻竟被当作一个需要被“教育”的疯狂粉丝。

　　她盯着那支递过来的黑色水笔，第一次觉得这支普通的书写工具是如此沉重，签下去，就相当于是坐实了这荒谬的罪名。

　　隔壁的调解室里突然传来一个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呜呜呜……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就是……就是太喜欢他了！想给他送瓶水……我排了好久的队买的……呜呜……他助理为什么不要啊……”

　　声音清晰地传到这边。坐在南柒对面的年轻值班民警听到这哭声，像是得到了某种印证，对着南柒的方向，再次重重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他甚至伸出手，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理解，轻轻拍了拍南柒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感叹道：“唉，看吧，你们都是同道中人。理解你们的心情，签了字，回去好好反省！”

　　“……”

　　回到酒店房间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逼近凌晨三点。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发出低沉的运转声。她甚至懒得开灯，直接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身体陷了进去。黑暗中，盯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大脑一片混乱。

　　懊悔、疲惫、荒谬、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委屈交织在一起。她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再三考虑推掉傅老的这个委托。现在倒好，案子毫无进展，别说和当事人沟通案情，她连谢砚北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先把自己弄进了派出所，背上了一个“伪装律师的疯狂私生粉”的黑锅。

　　不知何时昏睡过去，感觉还没睡多久，南柒就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惊醒了。“砰砰砰！” 像是要把门板敲穿。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也沉重得难以睁开。勉强摸到床头灯打开，昏黄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刚一拧开门锁——

　　李梦就像一股小型龙卷风般猛地冲了进来！她头发凌乱，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声音都变了调：“柒姐！不好了！你……你上热搜了！！！”

　　“哦……” 南柒脑子还处于严重的睡眠不足和感冒初起的混沌状态，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反应慢了半拍。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地问：“……什么热搜？” 她以为是哪个案子有了新进展。

　　下一秒，李梦猛地将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南柒眼前，尖叫道：“你看！！是昨天晚上的事！”

　　屏幕上刺目的光让南柒不适地眯起了眼。待她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所有的困倦瞬间烟消云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热搜榜第一名，赫然挂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标签：
　　#谢砚北私生伪装成律师#

　　下面紧跟着几张高清晰度的现场抓拍照片。照片里，正是昨晚酒店大堂混乱的场景。其中一张特写，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当时正奋力向前递出名片的瞬间：头发凌乱，脸颊因激动和拥挤而泛红，眼神带着急切，西装外套的领口也有些歪斜。背景是模糊但狂热的粉丝群，以及被保镖严密保护、只能看到背影和侧影的谢砚北。

　　照片的角度抓得极其刁钻，她伸出的手和脸上的表情，在混乱的背景衬托下，确实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儿。

　　“……” 南柒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脸颊，随即又迅速褪去，变得一片冰凉。她迅速拿过李梦的手机，指尖有些发凉地滑动屏幕，查看相关话题和评论。万幸的是，热搜词条和主流新闻稿里暂时还没有直接点出她的全名和律所名称。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听到李梦小心翼翼地补充提醒道：“柒……柒姐……虽然热搜没指名道姓……但是……但是谢砚北的超话里……那些大粉和站姐……她们……她们已经把你的名字和……都扒出来了……现在超话里……都在……都在骂……”

　　“超话？” 南柒对这个词感到陌生，眉头紧紧锁起。她快速点开李梦手机上那个标着“谢砚北”的超级话题社区。一进去，铺天盖地的帖子如同海啸般涌来。置顶的几个热门帖子，标题就触目惊心：
　　《姐妹们记住这张脸！律师皮，私生心！手段卑劣！》

　　下面附带着昨晚的现场照片，以及各种恶毒的诅咒、谩骂和人身攻击。

　　南柒的手指冰凉，快速滑动着屏幕，脸色越来越沉。她低估了顶级流量粉丝群体的信息挖掘能力和行动力，也低估了这场乌龙的恶劣影响。

　　下午，南柒强打起精神，仔细研究过谢砚北的行程表，掐准了他参加完活动返回酒店的时间。有了前两次惨痛教训，她这次学聪明了——直接去地下车库守株待兔。那里人少，环境相对封闭，应该能避开那些疯狂的粉丝。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裤装和平底鞋，没有再做任何遮掩，只希望能以最专业和坦荡的姿态出现。她提前来到地下车库，选了一个靠近电梯间、光线明亮但又不引人注目的柱子旁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奔驰商务车准时准点地驶入了南柒预判的车位。车子停稳，司机率先下车。接着，后车门打开，下来的却只有一个人——正是那位在电话里和昨晚大堂都见过一面的助理，陈阳。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个保温杯，脚步匆匆，似乎急着上楼。

　　南柒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机会难得，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快步从柱子后走了出来，挡在了陈阳的去路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平稳：“陈先生，您好！请留步！”

　　陈阳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抬头看向她。当看清南柒的脸时，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好漂亮的一张脸。

　　南柒迅速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提前打印好的、盖有律所公章和傅老签名的正式委托函副本，双手递了过去，语气郑重：“陈先生，再次打扰！我是谢砚北先生的代理律师，南柒。

　　这是我的律师证复印件和正式的委托文件副本，请您过目。关于傅老委托的案件，我希望能尽快与谢先生或者您沟通一下具体细节，这非常重要。” 她特意强调了“正式委托文件”和“傅老”，希望能引起重视。

　　陈阳没有接文件，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她递过来的纸张，当看到“南柒”这个名字时，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审视和试探：“你姓南？”

　　南柒心中微微一松，以为终于遇到一个能沟通、且对名字有印象的人，顿时感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松动了一些。她保持着递文件的姿势，语气更加诚恳：“是的，南柒。止戈律师事务所。傅老先生应该跟谢先生提过。”

　　“哦，那就是了。” 陈阳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这表情在南柒看来却有些古怪，并非她预想中的“终于等到你”。他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