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传说》千纸鹤鹤

1、从这个地方说起

　　一些黄金灯罩盖在烛台上，灯火已熄。

　　姬桃洛在看书时让文饶坐在自己右边，他对文饶说：“你就在我旁边，要一直在我旁边，晚上也要在这里。”

　　当时姬桃洛在备考科举，只是已经和文饶成婚了，所以发生了以上的一幕。

　　文饶是谁，乃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女；姬桃洛是谁，乃是当今国师的独子。

　　本来文饶为了让桃洛能专心备考，只会在白天来看望姬桃洛，可是这天，她留到黄昏，就是现在的时候。这天黄昏，宛如天意赠美，送了一些石榴果在桃洛房间附近的石榴树上。

　　九微火在安越山中燃烧，因为文饶想看山中的萤火，还有山月和繁星，桃洛就说：“是的，在山间看月亮、星星和萤火是很相宜。”于是，就有了他们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看望星星的场景。

　　有些鸡冠花盛开着，空气中还有一些泡桐花在簌簌落下。

　　“你喜欢这里的话我可以搬来陪你。”文饶对桃洛说。

　　“我回到宅邸中去陪你。”而桃洛对文饶说。

　　文饶就这样依从了他。

　　那天是立秋，桃洛正式搬回了国师府，到公主居驸马府邸期至，桃洛便随着公主共同待在皇宫中。

　　二人自从成亲之后，桃洛便称呼文饶为“爱妻。”到皇宫之后，桃洛便在人前呼唤文饶为“公主”。桃洛更会带着文饶一起施粥菜给平民百姓们。当回来的时候，他们会互相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彼此。

　　桃洛他既然有意走科举，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皇上的首肯，他的家族姬府也只好将国师一职打算着传给姬国师的弟弟。

　　在桃洛参考的当年，文饶已生下一个男孩，就是一个健康的冠以姬氏的皇孙。这孩子出生时也如同那平民的孩子一样啼哭，孩子生长在皇宫之中，总和母亲在一起相处。

　　只是在这事发生的两年后，皇帝命人将一匹裁成的十里天工锦一直从帝宫门口铺到姬府门口，走在天工锦上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安，福安带来了圣旨上赏赐给姬府的一壶牵机酒，还有载有这壶酒的帝圣旨。

　　有人告发姬国师图谋造反，而证据既然具足，赏罚也就降下，姬府在这一天因为获罪而被处以满门饮毒酒。

　　而文饶力保驸马姬桃洛，桃洛因而得以活命。

　　“‘春风拂长堤，桃花满洛水。’这是我名字的来由。”梦中，文饶又想起了刚认识桃洛时的这句话。

　　醒来时她揉了揉额头，眼角照例又滑下了泪水。这是牵机酒事件的两年后了，桃洛仍不肯与她相爱——即使他们躺在一张床上。

　　初见时，她是扮成平民模样逃出宫门的公主，他是穿着朴素衣服出门戏玩的姬氏公子。她带着贴身侍女朵儿一起到了一片竹林外的坡道上，时近黄昏，就遇见一伙劫匪，她们是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可是不敌，眼看就要被掠，幸而桃洛和他的小书童罗玉出现，将她们救下。

　　她就这样认识了桃洛……

　　转眼桃洛和文饶的孩子小皇子——他名为陶，桃陶，要满四岁了。

　　文饶方记起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文饶来到桃洛身边，对他说：“原来驸马还有一个妹妹，愚近来广为寻觅，幸得以觅着，驸马若许，愚让人将那姑娘带来一见可否？”

　　罗玉后来与李靥相爱。

　　朵儿后来嫁给了当朝的大将军许姓人。

　　新国师府直到文饶与桃洛之子陶长大之后继承皇位并手掌实权之后才开始建立——新国师府为许姓。那时人们侍奉真神。

　　听文饶言，桃洛这四年来一直黯然低落的眼睛出现了一些神采，他抬起头来，望了望文饶。

　　“吾妹若真的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公主能将她带到我面前，也就算是公主的大恩大德了，仆没齿不忘。”说罢，桃洛拱手向文饶鞠了一躬。那时，小孩子在他们面前的阶梯上玩耍。

　　“公主——你的妹妹即是我的妹妹——像昭回一样——也是公主，她名原为李靥，只是姓阮。”文饶说。

　　“桃红李白，相依相伴，世间至美。”桃洛说。

　　“如此，愚请人东轩植桃千棵，西苑种李千株，阁下以为如何？”文饶问询道。

　　“可。”桃洛说。

　　那个名为李靥的姑娘是随母姓的，她母亲名为阮深庭，她们母女俩住在国境内的一个郊野中的一个带着院子的房屋中，房屋的庭院中种了许多李花，李花到春天会盛放如雪的白花。

　　说李靥是桃洛的妹妹，这是确实的，当桃洛两岁的时候，李靥诞生，因为母亲阮深庭的一个预言，在李靥满周岁之后，深庭就带着李靥从姬府出离而到了郊野居住。往后，代替母亲的角色照料桃洛的便是乳母们和姑母等一众人。

　　那个预言是这样讲的：当第二个孩子是女孩的时候，姬府会面临满门赴死的厄运。

　　孩子的母亲阮深庭疼惜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就使用傀儡术制作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木傀儡，往后代替自己陪伴在长子姬桃洛身边，而自己亲自抱着女娃——她为女娃取名为阮李靥——到了郊野，她和女娃就住在那郊野她自建的庭院中。

　　女娃为寻傀儡师恋人来到安越国皇城，虽然十六年前姬府国师之妻生了第二个女孩的事被作为秘密隐瞒已久，但李靥自来到皇城被公主文饶看到之后，文饶还是因李靥酷肖桃洛的面容而留了心，文饶亲自调查，就查出桃洛原来有一个妹妹，正是那新近来皇城的名为李靥的女子。得知这些的文饶很是兴奋，甚至流下了泪水，她一直在想：驸马虽因家族被自己的父皇下令处死一直怏怏不乐，却未曾迁怒于自己，自己更是亏欠他良多，如今若果能为他寻到他一个尚存于世的至亲，也可聊以宽慰驸马哀痛之灵。

　　十月，她与桃洛提及此事，见桃洛颜色稍舒，似有喜色，乃安排召李靥入宫相见，因为当时国中国师一职空缺，文饶便以征选国师之名接李靥入宫，以待国师之礼待李靥。及至见了李靥，文饶对这个纯朴的女子心生怜意，就留李靥在宫中住了几天。只是这几天，桃洛忙于政事，未及见到李靥。

　　一日，桃洛回来了，立于庭前檐下，看庭中桃叶轻拂，文饶走到他身边，小孩子陶在最下一级台阶边玩耍，有一时，小孩子走到他们父亲桃洛面前，仰起脸向桃洛笑，桃洛低头看他，桃洛那张自那件事以来常年冰冷忧郁的脸总算现出了一抹笑意。文饶见了，心中一动。

　　“父亲。”小孩子喊桃洛。

　　“你要好好地听师父的话。”桃洛劝说孩子。

　　那时候，文饶亦遣人去请李靥来见，只是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阮姑娘已经出宫了。”

　　傀儡师罗玉是阮深庭娘家一个堂妹妹的孩子，那位与阮深庭一样姓阮的妹妹嫁到了同为旺族的罗家，生下了罗玉。傀儡师罗玉亦是李靥的恋人。

　　罗玉的傀儡术是跟他的母亲学来的。

　　阮家善于制作并操纵各样傀儡。

　　文饶陪桃洛在家中待了一阵子，然后桃洛依然去为政事而奔走了。这时，文饶再想起了李靥。而在桃洛那边，他此番去任上亦带了桃陶一起。

　　文饶为了让桃洛高兴，乃亲自去寻李靥，当穿便服的文饶出宫时经过雪妃台，就想起上一次出宫后和同样扮作平民模样的桃洛一起看姬府圣女姬婳跳祈福舞的场景。

　　匆匆前行，文饶很快到了相思桥，在相思桥畔，她听见两岸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约两三年前姬大国师府的公子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分在相思河边散步，并会于相思桥上默默伫立一刻钟。文饶于是想起她和桃洛共同经过相思桥的经历。

　　然后，文饶走到了姬国师府旧址，在这里，她曾和桃洛道别，那是在他们微服出行的旅程俱都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一起回皇城，皇城中，桃洛先到国师府，文饶与他挥手之后，就往皇宫方向去了。

　　继续前进，她就走到了竹林坡那块，就是在那里，桃洛救了她，她也得以认识桃洛。

　　直到走到一个荒原，就是阮庭所在的原野，她遇见了罗玉。

　　阮家擅长制作傀儡，阮深庭的妹妹嫁到罗家之后生下了罗玉，罗家家主敬慕阮家傀儡术，便让深庭的妹妹教导罗玉，深庭的妹妹虽是罗玉母亲，也还是将男孩托付给傀儡术更高明的她的姐姐阮深庭，阮深庭便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孩子桃洛身边守护桃洛，给桃洛做了个伴读书童。

　　早在姬府遇难之前，深庭听一个说预言者的话将罗玉提前召回来了，因而罗玉能完好存留到今。

　　罗玉回到罗家，也成了一名傀儡师。

　　“公主啊，你为何寻到了这里？”罗玉问。

　　“我来寻我夫君的妹妹，她名为李靥。”文饶说。

　　“李靥啊，她是我的恋人，她为寻我而到皇城，其实那时我是到了她家中拜访，如今我和她已经见到了。只是公主为何见她？她生性灵巧，惯于乡野，不适朝廷。”罗玉站在文饶对面，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原野，态度俨然，看起来就好像在守护身后那一座怀抱着深庭与李靥母女二人的文饶尚未得见的庭院。

　　文饶第一次发觉：爱一个人，原来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