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祁之守约》yy余欲

1、One.

　　安艿市最近下了一场雪，气温跌至零下。
　　沈晏祁本就耐不住冷，偏生江婉怜还回家了。
　　沈晏祁接连几天都是自己入眠。
　　这天，白念潇看着正被沈倾竹暖手的沈晏祁，忽然道：“江姨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回来，还带了一个和小祁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哦。”
　　晚上，沈晏祁等了好久好久，江婉怜都还没来。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半夜，23点17分。
　　沈晏祁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某小孩好奇，但怕黑，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他打着手电，踩着猫步，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
　　是江婉怜房间。
　　他看屋门还透出来些光，敲了敲门。
　　“嗯？小祁啊。”
　　江婉怜开门，眉眼间满是憔悴。
　　话音刚落，房内传来了“嘶……”的声音。
　　江婉怜侧了侧身子，留了够小孩穿过的空隙。
　　床上正盘腿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床边正放着碘伏，消毒棉签，还有药膏。那小男孩胳膊上、腿上都是被抽打留下的痕迹，新伤叠旧伤，说一句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沈晏祁的目光上移，那小孩正好抬眼，一瞬间的对视，却又都双双移开视线。
　　那小孩生的倒是不错，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只是面色苍白，也很瘦。
　　沈晏祁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见过这么多伤？一时间失了言。
　　那小孩许是因为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被一个陌生人撞见，抑或是单纯怕生，倒也没开口，只是咬了咬唇，手指甲也下意识的摁皮肤，深深陷进了肉里。
　　小少爷愣了会神，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出了房门。
　　“小姑，”他走后，江聿礼开口，“他……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江婉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过一旁的药膏，给他上药。
　　没一会儿，小少爷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颗水果硬糖和一个小熊样式的创可贴，怀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
　　“哥哥，”他不知道他比自己大还是小，只试探性的开口，见他并不抵触，又将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他。
　　江聿礼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听他说。
　　“我哥哥说，有小熊在就不会疼了……”沈晏祁道，又剥开那块糖，塞到江聿礼口中。
　　“好甜。”他想。
　　沈晏祁继续道：“吃了糖心里就会甜甜的哦。”
　　“谢谢……”
　　七岁半的他虽因为没几个人对他好过而不善言辞，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礼貌。
　　沈晏祁回自己房间后，江婉怜边擦药边道：“小礼，小姑觉得，以后他会成为你的光。”
　　此时的江聿礼并不知二十年后自己与沈家小少爷的羁绊，只是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抱紧了那个小熊玩偶，觉得不论未来如何，他是忘不掉他了。
　　忘不掉了。
　　翌日。
　　白念潇笑着向沈晏祁介绍：“小祁啊，这是小礼哥哥。”
　　沈晏祁倒也乖巧，向他喊道：“小礼哥哥好。”
　　江聿礼怔了怔，实是没和比自己小的孩子接触过，但礼尚往来，他也开口：“你好。”
　　沈家老宅后花园里有一棵长了多年的银杏树，时值隆冬，树干光秃秃的，在寒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晃。
　　这棵树被白念潇和沈临墨改造成了一棵“心愿树”，哄沈倾竹两小孩说，将心愿写在纸上挂到枝干上就会所得皆所愿。
　　沈倾竹近几年当然不信这个了，但沈晏祁信啊。
　　一张张白纸上满是幼稚的笔迹，都是小孩的心愿。
　　自然，大多数纸片都被风吹去了不知什么地方，小少爷只当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愿望。
　　“希望哥哥不再难受”，“希望爸爸妈妈不要那么忙”，“希望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身体健康”……
　　树枝上挂满了他对家人的关心。
　　现在，又新增了一条。
　　“希望小礼哥哥永远不要皱眉头。”
　　这棵树的最顶端挂着的纸上什么也没写，只画了一只正在笑着的小熊和正被小熊牵着手的小男孩。
　　那张纸是新挂上去的，是小少爷的“大作”。
　　据他所言，那只小熊就是自己，而那个小男孩，是他的小礼哥哥。
　　他沉默寡言，他便叽叽喳喳带他走出阴霾。
　　反正，有小熊在，就不会疼了……
　　时光荏苒，一晃十一年。
　　江聿礼高考分数不算太差，他报考了外地的警校。
　　他正收拾着行李，忽被一片薄荷味笼罩。
　　沈晏祁懒散地倚在门框上，长腿微屈，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江聿礼没管某个明明舍不得却还是傲娇不开口的小少爷，自顾自的收拾。
　　沈晏祁最终还是受不住沉默的氛围，出言道：“礼哥，什么时候的航班？”
　　江聿礼抬头，道：“明天晚上。”
　　沈晏祁点了点头，又问：“这么紧？”
　　江聿礼叹了口气，也不收拾了，坐到床上，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余，示意他坐下，这才继续道：“对，还得去报道。”
　　沈晏祁这种在本地学金融的和江聿礼共情不了一丁点儿，便不再多言。
　　良久，江聿礼将行李箱合上，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草草了事。
　　**
　　“小礼，你记住，不论你走多远，我们沈家永远有你的位置。”
　　机场，沈倾竹如是道。
　　江聿礼点头，算是应下。
　　沈晏祁不想显得自己有多舍不得的样子，他默默把江聿礼拉远了些，问：“还会回来吗？”
　　江聿礼抿了抿唇，未答。
　　机场的广播在催了，江聿礼留给众人一个自认潇洒的背影，他对沈晏祁说：“别等我，你该走你的阳关道。”
　　沈晏祁愣了愣，再回神，江聿礼已进了站。
　　他也不管他会不会听到，将双手比成喇叭状，向他喊：“我从没说过要走别的路。”
　　江聿礼其实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没再回头。
　　**
　　下了飞机，江聿礼在警校宿舍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看到了当年的那只小熊玩偶。
　　他无奈，不用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玩偶背后用别针别了一张纸，依旧是画了一只小熊，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被画成了一个“清秀”的“美男子”。
　　下面写了几句话。
　　“如果你要做星星，那我便做你的月亮。
　　反正月亮本来就是要照亮星星的。
　　我希望你能除暴安良，又希望你能长乐安康。”
　　他忽然明白了他的那句从没说过要走别的路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要和他一起走那，阳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