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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界篇(2) ...


  •   ...

      自那天回去后,木二郎开始变得有些寡言,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对噩梦的内容避而不谈,只是每一回你都能借着烛火的光芒看见他眼角的泪。

      那滴泪无声无息的滑入鬓角,没有一丝痕迹。

      他的琴声也逐渐不在惬意,而是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也许想起了一些什么。

      ...

      又是一夜暴雨。

      雨停后,你家的篱笆栏倒了。

      你在修缮篱笆栏时,木二郎也来帮忙了。

      不过虽然名义是帮你的忙,但大多数都是他在做,你负责递工具。

      他手中拿着一截木桩,如临大敌般的研究如何拼装,竟然莫名让你觉得有些好笑。

      你突然开口喊他:“...木二?”

      他被你喊得突然,神色一愣:

      “...嗯?怎么了?”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那么你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呢?”

      “...”

      你看着他因你的提问而缓缓垂了眼帘。

      再抬眼时,他语气轻缓:“我...”

      “...会回家。”

      声音很轻,但是是笃定的语气。

      说完他又低低笑道:

      “姑娘救了我,若我有幸回去定会涌泉相报。”

      你想了想道:“这个报答可以选吗?”

      “唔,姑娘想要什么?”

      你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顿时有了些期待。

      “...你脑海里有过你是大富人家的记忆吗?”

      你试着找了些形容词:“比如什么一掷千金...花天酒地...什么挥金如土声色犬马之类的?”

      木二郎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啊,似乎...半点也无!”

      你:“...那算了。”

      你一夜暴富的梦想破裂了。

      你们忙活了约莫两个时辰,你的篱笆栏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雨后是个好天气,有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光与影在的眼前,美得不可方物。

      你起身的时候太快,气血上头竟一时站不稳。

      将要摔倒时,木二郎在这惊险之时扶了你一把。

      “...小心!”

      他虚虚的扶住了你的小臂,接触面积小,但是效果却极好。

      你看着他清俊的眉眼,背后是蓝天白云,那一瞬间你的心砰砰直跳。

      “木二,你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你说出口的时候,似乎天地都寂静了。

      木二郎的一双眼眸也因你的话逐渐睁大,往常那张温柔的神情已经被错愕取代。

      略有些羞意爬上面容,砰砰的心跳声似乎格外的明显。

      你不太敢看他的眼睛,看一眼便如同被火焰烫到了一般。

      你想,你的心跳声怎么可以那般无法忽视?

      下一秒,失重感突然袭来,你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抬眼一看,竟然是木二已经放开了手。

      他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僵了一下,在听见你的呼痛生声才被惊醒似的,手往前伸了伸又瞬间僵住。

      似乎是本来的想把你拉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抱歉,云灯姑娘。”

      他最终还是这般说。

      你有些奇怪,他在抱歉什么?

      是在抱歉把你摔了,还是抱歉拒绝了你的提议?

      他说完便转了身,避开了你看向他的眼神。

      “...我去找下还有没有木材。”

      他只丢下这一句,便朝着你木屋相反的方向走了。

      你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直到晨露凝成了霜,木屋前的小路依旧没有去而复返的人。

      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吗?

      篱笆已经修好,那里还需要什么木材呢?

      酸涩的钝痛逐渐漫上心头。

      你想,你又要开始寂寞了。

      ...

      木屋中又开始只有你一个人,路过你家的姑娘也越来越少。

      你的家中没有了等你的人,也不会有人不厌其烦的在篱笆那吹奏着口琴。

      你开始回到往常的生活,只是照常去大娘那买肉时,被大娘看出了异样。

      “云灯,你...”

      她看了眼你的神情,改口道:“...那个小白脸呢?”

      “他走了。”你接过肉回道。

      大娘的面目顿时一变,“...难道还真被挖墙脚了?”

      “...倒也不是。”

      你于是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娘听完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忍住啐了一口:

      “这个没良心的小白脸,竟然连说都不说一声?”

      说完又对你道,“云灯你别伤心,以你的容貌性情不愁找不到良人!”

      ...

      大概是因为初春的缘故,之后几天都在下着蒙蒙细雨。

      春风料峭,烟雨迷蒙。

      某一日起来时,你又捡到了木二郎。

      这次却不是在河水中捡到的,而是在离二郎庙不远处捡到的。

      你当时去了远处打猎,回来时隐约看见了茂盛草丛中的一点墨蓝衣角。

      那草丛长得十分茂盛,有齐人高。

      你绕过去后便发现他背靠在了一棵树干上,嘴唇惨白,身上全是斑斑血迹。

      额上的血液滑落到了下颚,然而已经干涸,显然他昏迷了许久。

      那颗树干有成年男子肩膀那般宽,能够隐蔽身形。

      你猜想他昏迷前大概是在躲避什么人。

      ...

      木二郎实在是个顽强的人。

      或许,来找他寻仇的人更想说他是个难杀的人。

      在你将他艰难的背回家的时候,他的脉搏居然还在微弱的跳动着。

      翌日卖肉的大娘找上门来,说要与你介绍几个良人。

      你一开门,她就看见了躺在你床上的木二郎,登时脸色一变。

      你看她脸色不好,便拿了点心与她在院子里一同坐着。

      大娘喝了些茶水,看你对那些合亲帖子不闻不问,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云灯啊...你这,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那郎君,似乎惹到了不好惹的人啊...”

      大娘的话意味深长,你知道她是在劝你。

      但你却说:

      “大娘,无论是谁,我都不忍心有人死在我面前。”

      ...

      木二郎这次的伤比上次的更加重。

      之前他虽然昏迷,但身体机能稳定。

      这一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竟开始夜夜高烧起来。

      镇上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据说是一个医术高超的神医。

      他来到镇上的第二天,就治好了隔壁村那个多年瘫痪的庄稼汉。

      那个大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长长的胡须到了腰身,眉毛也长的拖曳到了衰老的脸侧。

      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慈祥。

      每当他注视着别人的时候,都觉得他的眼里盛满了关爱。

      你将他请了过来。

      “郎君还有救,只是需要姑娘回避一下。”  老大夫这般对你说。

      你于是只得出去,将房门合上了。

      房间内,木二郎沉静的躺在榻上,面色惨白。

      那一身灰白色的老人静静的立一旁。

      他的缓缓扫视床榻上的男子,浑浊的双眸颤动了一下。

      一只干枯的大掌缓缓的抚摸上了榻上男子的脸颊,似乎蕴满了不舍。

      “戬儿...”

      枯朽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悲叹命运无常。

      ...

      “大夫,怎么样了?”

      你一见大夫出来便迎了上去。

      老大夫见你这样竟然摸着胡须‘呵呵’的笑了起来。

      “姑娘不必担心,待我给郎君开些药调理一二,不日就会痊愈...”

      你顿时松了口气。

      “只不过...”

      老大夫又话锋一转,“这药材却得用极珍贵的,姑娘你看...”

      他话中的意思你听了出来。

      你连忙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又去木屋找其他银两。

      墙角的空花瓶,房梁的木柱上,地板的夹层里...

      那些你狡兔三窟的藏银地被你通通掏了一遍。

      最后,你更是摘下了自己戴在腕上的银镯子。

      你上辈子是溺死的,周遭来往汽车的喇叭声盖住了你的呼救,直到你无力的沉在湖底也无人发现。

      无数次午夜梦回你梦见了家乡,然而醒来时却仍身在异乡。

      这银手镯是你来到这陌生的时代里,唯一一件熟悉的东西。

      你的寄托,你的念想。

      然而你摘下了它,放在了那个大夫的手中。

      “大夫...”你说,“请您一定救救他。”

      老大夫的的表情渐渐的凝了下来,眼眸中似乎含着些怔然。

      ...

      老大夫临走时将你的银子全部都还给了你。

      他说:

      “多年前,我有一个珍之重之的徒弟,我视他为子。”

      “可后来他不听劝告,犯了大错,死在了华山之上,我彻底失去了他。”

      “郎君的样貌与我那徒儿长得实在太像,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我的徒儿。”

      “我那徒儿命不好,没有那你这般不离不弃的娘子...”

      你连忙道:“老人家,我们不是...”

      “何必否认?”老大夫眼中盛满温情,“我眼花了,却瞧的分明。”

      他的目光从身后的木屋移到了你的身上,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们...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枯瘦的掌心轻抚了下你的头,眼神中盛满了慈爱。

      可你不知道为什么,却在那一瞬间,遍体生寒。

      ...

      神医走后,你进屋看望了木二郎。

      他仍旧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却不在惨白,像是伤好了许多。

      你上前将他露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却意外的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什。

      金属特有的冷,像是银器。

      你抓过他的手一看,这才发现,木二郎的手腕上竟然被套了一个银镯子。

      ——还是你的那个银镯子。

      你那戴上空落落的银镯子,换到木二郎的腕上,竟将将卡上了,取不下来。

      神医怎么把你的镯子给他戴上了?

      在尝试了几次取手镯未果后,你放弃了。

      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神医一共开了三副药,木二郎吃到了第二副的时候就醒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了他眼睛上。

      他的眼睑颤了颤,似乎有些畏光。

      你于是抬手罩在了他的眼睛前方。

      纤细的手指严丝合缝的并在一起,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你时,他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却有些费力。

      “云灯姑娘...好巧,难道这次我又掉进了河里?”

      吊儿郎当的语调,却因为还未完全恢复,让人并不觉得冒犯。

      “不是河里。”你摇了摇头,“这次是在一棵树的背后。”

      他轻轻“啊”了一声。

      “我以为那个地方很隐蔽呢...”

      “你究竟惹到了什么人呢?”

      你思索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然而却没听到木二郎的回答,你随即开始了各种猜测。

      “你是逃犯?...不对,我没见过你的通缉令...或者你被谁逼婚了?对方得不到就毁掉?”

      你的猜想接连被否掉,木二郎开始哭笑不得。

      你顿时有些泄气:“你总不能是犯了天条吧?”

      他察觉到了手腕上的异物,微动了下手,眼眸疑惑:“云灯姑娘,这不是你的手镯吗?”

      你说:“请大夫时,银钱不够了,我将它当诊费相抵了...”

      你大致给木二郎讲了一下过程。

      “这手镯,估计是那个大夫给你戴上的吧...”

      木二郎更加不解:“...为何会给我戴上?”

      他试着取了几次手镯,却徒劳无功。

      你也不解,还手镯的话随便放在枕头下或者桌子上都可以。

      为什么却要费劲的给木二郎戴上?

      你想起大夫走时说的话,顿了下,还是迟疑的开口:

      “那个老大夫兴许是以为我们是夫妻,所以给你戴上了吧...”

      就算是夫妻,还手镯也可以放在桌子上吧?

      你瞬间觉得自己的推理不靠谱。

      可木二郎却听着你的话中的“夫妻”二字黯了神色。

      空气似乎一下子静的可怕,木二郎本来吊儿郎当的神色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你只见他开口,声音很轻:“云灯姑娘,抱歉...”

      他说着,另一只手就触碰上了镯子,似乎想要再次尝试将它取下来。

      “...”

      你只是奇怪,他又在抱歉什么?

      你只是说了你的猜想而已,他为何要露出那般纠结又不舍的表情?

      难道他喜欢你的镯子,所以不想还了?

      于是你立马按在了他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个镯子就当我送给你得了,喜欢就不用还了...”

      听见你的话,木二郎瞬间愣了一下,似乎一下子被打乱了思绪。

      你看着他的神情想,他应该是第一次被送东西吧,高兴得都哑住了。

      木二郎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无奈。

      “云灯姑娘,我不是...”

      木二郎的脸色突然一滞,你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化看了过去。

      却见他动作快速的在身上翻找着,最后却一无所获。

      “我的口琴...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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