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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幻境迷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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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黑暗甬道越走越远,一路上毫无生气,周围更是长久的死寂。
“你们说,如果在迷宫里错过了最后的时间,是不是就回不去了?”盛惜灵问。
终茂看她一眼道,“不要担心。”只一句便没了下文。
这男人的存在感如他的说话字数一般,时有时无少得可怜。
“你忘了,进秘境前长老说过,”田璞陶摸了摸腰牌,“在秘境关闭的最后一个时辰,腰牌会发出月白色的亮光。”
“如果来不及赶到出口,务必要通过腰牌的传送法阵及时回宗。”
“那他说过错过时间还能回去吗。”
“如果错过时间,就要在秘境里呆整整一年。”田璞陶皱了皱眉,有一些担忧。“直到下一次秘境开放才有机会出去。”
“据说秘境的结界极其强大,平常都是只进不出的地方。”
前方空气中忽然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不安弥漫在眼前,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人不住地作呕。
无声的沉默充斥空间,危险的信号在暗中警铃大作,没有人想命丧于此。
每次面临这样的场景,田璞陶脑海中总是出现两个选项,“战”或“逃。”她向来不是选“战”的人,而眼前还不到“逃”的地步。
犹豫不过是怕死的假象,归根结底不过是心里没底。
“要走走看吗?”用袖口掩住口鼻,田璞陶的声音小声又模糊。
盛惜灵一向爱干净,一想到这血腥味沾上衣服要多久才能散去,她就感到崩溃。她屏住呼吸一溜烟跑向前面,不多时将两人甩在身后。
“惜灵……你别跑太远。”田璞陶喊道。
话音刚落,盛惜灵的尖叫从前方传来。
“她有危险!”
两人赶到时,只见地上横亘着满地动物尸体,四处的血污已凝固干涸。
放眼望去,那些动物全为魔族异兽。即使是从未见过魔族生物的人,仅凭空气中残留的魔族灵力也能轻易辨认。
这建筑虽说是迷宫宫殿,实际其中关押了无数魔族妖兽,更像是黑布隆冬的监狱一般,牢牢锁着这些骇人的生灵。
盛惜灵简直要晕了过去,这对洁癖之人来说堪称地狱。
她几乎是哭喊着发出声音,“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
而就在三人斜前方约几十米的位置,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它屏住呼吸无声潜伏,默默注视着他们。
“我们回去吧,前面也许有危险。”田璞陶看向终茂,低声询问道。
终茂点了点头。
三人站在一起,手握腰牌准备唤出法阵。
忽然一声尖啸的兽吼冲击着耳膜,教人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
巨大的黑色身影冲至眼前,厚实坚硬的庞然大物顷刻间将三人冲散。
只一恍神的功夫,三人手中腰牌全部不翼而飞。
周遭重回寂静,一丝异样声音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留各自手中空空,互相对视满眼震惊。
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不好!”盛惜灵最先反应过来,掌中灵力凝聚而出。
“快追!”
那巨兽跑至一半,眼见三人朝它追来,又回头向他们发出刺耳慑人的咆哮。
三人一边追赶一边胡乱放着法术,电光石火间灵力忽闪,其中有几束打在巨兽身上,皆如打在棉花中一般无声无息。
田璞陶一阵心慌意乱,也不知自己打出了什么招式,恍惚间一手“生长治愈术”向那巨兽扔去。
不幸的是她还打中了。
那妖兽迟疑了半分,却忽然转头向他们扑来。
“阿陶,你打了什么?”
“治……治愈术?”
按理说木系灵力对生物不该有反应,更何况是这魔族妖兽。
眼看妖兽越来越近,一张血盆大口中满口尖利獠牙能生生将人撕碎。
田璞陶不信邪般抬起手,又打出一个更精纯的“治愈术”。
妖兽合上了大嘴。
三人在那巨兽眼中竟看见了不可置信,转而是深深的畏惧惊恐。
“不知什么原因但有用!”
田璞陶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从丹田调出所有灵力,用尽全身力气打出最后一个“治愈术”。
击中妖兽的瞬间,那硬壳一般的皮肤竟开始迸裂,四肢瘫软就要倒在地上。
巨兽消失在了空中。显然是用三人的腰牌法阵传送了出去。
还是慢了一步。
“这下完了,回不去了……”盛惜灵哭丧着脸,语气中满是绝望。
田璞陶刚刚散尽周身灵力,一个体力不支就跌向地面。
“阿陶!”
“没事……我要休息一下。”
她盘坐在地上,开始调整呼吸重新运转灵力。
等到灵力一点点恢复,重新注满丹田。田璞陶感觉全身上下都被一种温暖的热气浅浅环绕,丹田也不似先前那般憋得慌。
她双眼睁开时,周身萦绕的灵气一同挥散开来。
田璞陶突破了,这是她修为迟滞的不知多少个日子。迟来的突破让她有些陌生。
尽管感受到练气六层的不同,她开始不满足于练气期的低阶和弱小。
转过神来,她细细回想自己是怎么突破的?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她不是木灵根吗,难道还是个战斗系?战斗系木灵根简直闻所未闻。
云和悦寻到那男人时,男人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老头曾不厌其烦地和云和悦说过无数遍:不要干涉他人命运。
预言系修士最怕的是“反噬”。
与魔族不同,这“反噬”并非因为灵力术法有何不妥,而是那些“危险的未来”会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染上悲剧宿命。
那年老头赌上性命,就是为了以一己之力阻止魔族卷土重来。
可如今的三界景象……云和悦摇了摇脑袋,停止了胡思乱想。罢了罢了,还不到那日,一切都来得及。
他隔着数米远,久久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男人。浑身衣物被血浸染,发丝凌乱灰头土脸,就连宗门山脚下乞丐的脸色也比他好看。
“云和悦……”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再不似以前那般坦诚,“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落魄的人,他下意识摇了一卦。
“凶。”他心下一紧,面上仍是如常。
“向鸿文,这东西你留不得。”云和悦眉头一皱,“给我。”
“不。”
“这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可我从宗门消失数年,宗门上下皆传我叛宗,只有它能证明我的清白。”男人喘着粗气,奄奄一息地用力说道。
“我可以作证你的清白。”没有丝毫犹豫,云和悦回道。
“你干什么云和悦?你可知这些年我在秘境是怎么过的?”
“我日日刀头舐血惶惶不安,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现在你一来就要我交出圣物。凭什么?”尽管气若游丝,那愤怒的语气仍然直冲云和悦而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抢你的功劳。”
“那你就不要再讲这样的话,这东西我不会给你。”
一提到圣物,男人的语气缓和不少,“圣物早已认我为主,就算在你手里也只是沦为一坨废铁。”
云和悦默然不语,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看他。他抬头望向光柱的方向,心里盘算着还剩多少时间。
又踏过几条干涸的血流,不知名妖物的尸体越来越少。
盛惜灵再不叫喊着要回去,只是一路上不停厌弃路上的脏污和恶臭。
再往前走了不知多久,浓重的血腥味道终于散去。
在那黑暗的尽头,他们远远望见一抹柔和的亮光,还有呼啸的风声冷冷地吹来。
看样子是通往外界的路口。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感到愕然。
这迷宫真的有出口,怎么可能?宗门上下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见过。
再走近一些,只见那出口处是一堵完全被毁坏的墙面。在那坚不可摧的墙上,一个炸裂形成的漆黑大洞直通外界。
那墙面边缘还残留魔族灵力的气息。众人顿时明白这是魔族生物的手笔。
迷宫有魔物出逃。
既已被关进这不见天日的秘境中,这些魔族生物竟不死心,生生将宫殿闯出一个大洞。
终茂沿着洞口向外望去,随即呆在原地。
田璞陶凑过去一看,转头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尚且不说是无路可走,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可是海中小岛,就算打通了墙面,外界仍然是被海水包围,哪有什么出路。
“秘境开放时间不多了,快走,跟我回去见长老……”
似乎听到有人的声音。
田璞陶四下打望,在那洞口不远处,恍惚看见有人正在争吵。
还没看清楚有几个人,只听见那人朝着他们的方向严厉喊道,“谁在那里?”
三人对视一眼,毕恭毕敬走出,“师兄,我们并非故意偷听。”
云和悦向他们走来,脚步沉稳又缓慢。他将神识一开,只消扫一眼,三人的修为属性一目了然。
宗门新来的小辈吗,勇气可嘉,这点修为就敢闯秘境。
打眼一望,那水灵根的女修是个好苗子,年纪轻轻修为已达筑基。
其中木灵根的女修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灵根微弱修为低下,但灵力醇厚质感并非劣等。虽说不曾见过这样的灵力品质,不过云和悦心下早已判定这女修将来也不会有大出息。
木灵根而已,能有什么出息。
倒是那混灵根的男修,木冰共生但灵力分明,若多加引导也许能有所成。
云和悦袖中的罗盘突然毫无征兆地抖动起来。
这些年来他的罗盘像这样的异常屈指可数,他知道,罗盘异动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如此异样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三个小修中,定有人在未来参与了三界的重大事件。
他眼睛一瞥,警觉的眼神扫过众人,几个宗门的无能小修本不值得他动用预言术。
云和悦轻轻走近三人,手中紧握罗盘仔细感知异样频率。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你的名字是什么?”
“田璞陶。”
云和悦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尽力记住她的样子。
那眼神让田璞陶简直如坐针毡。
“我要走了。你们不会御剑,自行传送回宗吧。”
“师兄,我们的宗门腰牌被魔族妖兽抢了……帮帮我们吧。”田璞陶虽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眼下周遭再无活人,更何况是这般实力的修士。
“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云和悦冷哼一声。
“借我水系灵气一用。”他看向盛惜灵,没有半句废话。
盛惜灵手一挥,青色灵力从指尖屡屡涌出。
田璞陶望着那灵力,她能感受到筑基层与练气层的灵力不同,筑基的灵力明显更细密丝滑。
眼见水系灵力一出,云和悦挥袖打出一柱透明灵力,如丝如缕般在空中流淌。那灵力质地柔软丝滑,像是光泽柔润的上好绸缎,流光溢彩极尽华美。
两股灵力相合,竟没有丝毫隔阂。
三人目瞪口呆。这灵力是什么属性,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功法。
那古怪的灵力在云和悦的指挥下轰然打向水面,在海面上激起一堵数米高的水墙。
巨浪滔天,席卷天际。待浪花消散,众人只见在空中停留着一艘由水凝聚而成的小船,清澈透亮澄澈无暇,船身是刚好能容纳三人的空间。
“走,回宗。”
水船“嗖”一声驶向三人,依稀还能听见那船上传来流动的水声。
云和悦一把拽起没精打采的男人,御剑而起飞向空中。
待三人小心翼翼走上水船,云和悦一挥手,小船径直朝出口方向飞去。
云和悦不近不远地跟在船身身后,似是在掌控飞行方向。
他默默注视前人背影,两手无声挥动,一缕亮金色的灵力出现在空中,随着手的动作跳动,缓缓编织出一个精巧的阵法。
那女修究竟是何人?他定要在回宗前找到答案。
当预言术的金光覆盖他的视线,他清晰地看见在阵法之中出现田璞陶的未来影像。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建筑,那里的人似乎不会法术,那个世界更是没有半点灵力。
他看见田璞陶离开了那所称之为“学校”的建筑,日日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霓虹灯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度过了安稳幸福的一生。
他看见在那完全没有灵力的世界里,田璞陶成为德高望重的行业专家,攻克一个个行业难题。
他看见那皆如凡人一般的世界里,人们很快老去,田璞陶也是如此。不到几十年的光景,已是满头白发,行走不便。
怎会如此。
这是他的预言术第一次失灵。那毫不相干的世界如同幻象一般完全占据田璞陶的未来。
他不相信那个世界存在。定是有大能做法遮蔽,以防有人窥探她的未来。
这样的法术云和悦只在上古传闻中听说过,当今修士何人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这女修又是何身份,竟有如此背景。
这是这些年来罗盘第三次异动,前两次的预言皆为闪动的片段和模糊不清的空白。待这第三次,他的灵力终于撑起清晰的画像,没想到还是徒劳。
三界的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和悦这些年跋山涉水阅人无数,就是为了搞清楚老头当年究竟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能让如他那般实力强大的天机司命焦躁不安恍然失色,更是一夜之间就如变了个人一般。
可老头始终闭口不言,一句话都不曾对旁人说过,包括他。
他曾离那未来无限接近,可始终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