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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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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很多变的。有时候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一场滚滚的雷云就搅和着天空。
风越刮越大,等到江径睡醒时,天气已经迅捷地阴沉下来。
野鸟在天上乱飞,和许多被风吹的乱飘的腐叶一起在天空飞荡。
后山竹林的竹叶也被吹的躁乱,发出哗哗的声响。
陆青台有些兴奋又惧怕地站在堂屋门口,望着远方的山丘和小屋里亮起的灯光。
他想起什么,反往楼上跑,在楼梯口捉住江径。
“你醒啦?”
“嗯,风声太响了。”
陆青台牵住江径的手,江径自然跟着他一起下楼。
暴雨来临前的乡村被风围住了,风雨欲来。
三个小孩就联排坐在墙边,抬头看着阴沉天空,和越来越下压的乌黑云层。
江径注意了三轮车又不见了,
“陆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雨要下来了,田里的人肩上扛着锄头,匆匆往家里赶。
“好像帮村里木匠做什么去了。”
陆青台一看就知道这雨下不大的,夏天的雨都是下一会儿暴雨,又很快就停了。
“没事儿,他就算带伞也打不了伞。”
骑着敞篷红皮子三轮车在风雨里行驶,陆信也撑不了伞了。
江径,“……”
说得也是。
“我去烧点热水。”
陆青台捡起墙角的打火机去厨房。
江径摸了摸手臂,下雨之前空气湿度饱和,浑身都黏黏的,他也去厨房烘一下。
陆青台察觉到身后赘着个小尾巴,按捺住高兴的心情,放慢步履往前走。
他走到灶台前面,要点火才恍然看见江径一般。
“你要试试吗?”
江径摇摇头。
陆青台就先把火点燃了,塞进灶头里烧着。接着跑外面拿了一根小板凳,放在自己坐的板凳旁边。
江径自觉这张板凳就是为他搬来的,径直坐下。
陆青台当哥哥当得有模有样,江径现在经常回应陆青台说话。
起火成功之后,就负责往锅里塞柴。
陆青台往里面塞了不少玉米芯子,随后站起来给锅又加了两大勺水。
他需要踮脚才能给锅加水,江径坐在小板凳上,琥珀色的眼睛被火芯子烧得亮而清透。
就这时候钟晓也走到厨房,钟晓大声冲陆青台说,
“你这水要烧到明年才用的完吧!?”
陆青台打眼一看大铁锅,“……”
一口能放两个小孩的大锅,此时水已经晃悠装了一半多了。
陆青台不语,只是舀水反刍回水池。太多水了,费柴火。
不多时,雨果然倾盆而下。
雨势一开始就很猛烈,钟晓扒拉在门边往外看,远方的田白茫茫的,小山丘蒙在雾里看不太清。
江径皱了皱眉,耳边是稠密的雨声。
陆叔叔还没回来。
他坐在灶头前面,脸蛋被火焖得红红的。
可是陆青台看起来又很冷静,应该不会有事的。
今天的暴雨积蓄的能量有些多,雨下了五分钟还没有停下。
直到锅周边都开始冒白色气泡了,他们才听见雨滴打在铁皮上的笃笃声。
一听就知道是陆信骑着他心爱的三轮回来了。
叫人意外的是,陆信居然带了伞。
只是他没把伞塞在自己颈窝里,再一边开车回来。
反而打开的伞被打开了,放在车后敞篷座上。
陆信拿起伞,从伞下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又紧紧抱在怀里,打着伞走进屋檐下。
钟晓扒在门边,“爸你拿的什么?”
陆信收伞,动作很随意,伞的水珠浇灌到钟晓脑门上。钟晓被淋的往旁边一跳,站在门槛旁使劲儿地甩脑袋。
陆信浑身都淋湿透了,“小兔崽子,不知道给我拿毛巾——”
江径从厨房门走出来,又穿过房廊,把毛巾送到陆信手边,止住了陆信的话头。
陆信笑了声,快速用毛巾擦干手,然后捏捏江径的脸蛋。
小江径不喜欢别人捏他脸,显得他很幼稚,他侧过脑袋,但没能避开,还被陆信薅了一把暖和的微卷毛。
陆信另一只手里的抱着两个塑料袋装的盒子。
他蹲下来,把有些湿淋的塑料袋解开,江径瞧见里面装着两个台灯。
“上次逛超市忘了买。”
陆信拿出来一个递给钟晓,一个递给江径。
陆青台也凑过来,小台灯按开,发出白色亮光,照亮了房廊边跳跃的水珠。
陆青台皱眉,“只有两个?端水都不会?”
陆信拍陆青台的脑袋,“都是江径的,你们俩又不看书。”
“那真是完全不端水了。”
陆青台脖子灵活一扭,眉心舒展开,闪开陆信的手。
江径愣了下。
他一个人在楼上无聊的时候会看书,但人一上楼他就不看了。连陆青台黏他的紧都不知道他看书呢,陆叔叔居然发现了。
陆信说,“晚上少看书,保护眼睛重要。”
陆青台和钟晓附和,“就是。”
陆信忍不住问,“……你们俩看过书吗?”
二人又齐齐摇头。
“不近视以后可以当空军。”
陆信自言自语这一句之后就去厨房了。
江径,“。”
倒也没有这个志向。
钟晓大笑一声,
“我以后可以当火炮军。”
江径忍不住纠正他,“是火箭军。”
“江径,我可以玩玩这个台灯吗?!”
钟晓完全无所谓是火炮还是火箭。
他高高兴兴抱着其中一盏台灯,很感兴趣地按一下又按一下,还可以调节三种光呢。小孩对新鲜事物都很好奇,钟晓把台灯打开又关上,乐此不彼地重复。
江径,“…你不想要吗?”
钟晓,“我又不看书,拿来干嘛?”
小山村里连卖台灯的地方都没有,最近陆信又没有开面包车进城镇,只能是陆叔叔托别人帮忙带的。
江径抬起头,雨还在天地中倾倒。
雨水中小村庄在他浅瞳色的眼睛中形成倒影,层层灰云中又卸下一点阳光。
陆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雨就停了。
“彩虹!”
陆青台把江径拉出堂屋走到坝子。
江径走出去,才看见家门前竟然出现了两道彩虹。
他第一次看见两道彩虹,激动地抓了抓陆青台的手,嘴巴望着天空张大。
“还是两道彩虹!”
钟晓激动地蹦起来。陆青台也想跳,但是他牵着江径的手,又不想放开,憋着不跳。
陆信笑了笑,摸了摸钟晓的脑袋,“双彩虹寓意愿望成真,天地祝福。”
实际是部分光线完成了两次反射路径,形成副彩虹,中间的区域叫亚历山大暗带,有人向江径讲述过它的原理。
“那我许愿每天都可以吃十个,不对,一百颗糖,然后每天都可以吃辣条!”
“我许愿赛罗奥特曼明天就出现!”
陆信笑了一声,走到坝子边把木头搬出来,又开始划线打磨木头了。
下雨之后溪水浑浊,河边走也湿鞋。
他们没有出去,但村子里别的孩子反而迎上来了。
陆青台耳朵轻微一动。
大雨之后没有起风,空气里有一股土地的咸湿味,坝子还是湿浇浇的,这会儿江径已经抱着台灯上楼了。
为首一个小寸头跑上坡,走到陆家院子的坝子门口。
“陆青台,你们这两天怎么都没有下来玩?”
他探头,也没有看见钟晓。
“哦,最近太热了,不想出门。”
陆青台就站在坝子门口,也不邀请他们进去。
同村小孩打了一个喷嚏。
幸好同村的孩子们大都天性淳朴,说直白些就是有点儿神经大条。
寸头挠挠脸,“也是,所以下完雨凉快了我们才来找你。要不要去山上采蘑菇。”
陆青台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要在家里帮我爸弄竹编。”
陆信就坐在院子里磨木头,旁边竹子切成一条一条的。
“好吧,我们走。”
寸头又带着他们继续往山上的路走了。
陆青台回到院子里,陆信放下手里的刨子,
“有时间可以带着弟弟出去交朋友。”
陆青台脚步一顿,陆信看着陆青台,陆青台憋了好半天才说,
“知道了。”
二楼江径卧室。
“哇塞,这本书好厚啊,江径你都看完了吗?”
钟晓趴在地上,翻开一本厚厚的书,两手托腮。
江径,“还没有。”
江径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放在床头边。
台灯也被他放在床头。
现在是大白天,但是钟晓看台灯很新鲜,求江径把台灯打开。
钟晓翘着一只脚,不断地翻书,想要看哪本书插画比较多。
陆青台目不斜视,走路声音小小的,江径靠在床角坐在竹垫上看书。
陆青台坐到钟晓背上。
钟晓,“……?”
背上好沉重。
他刚刚要叫,陆青台塞了一个拆开的糖果堵住钟晓的嘴巴。
钟晓单线程的脑子接收到糖果,便不说话了。
陆青台便托腮稳稳坐好,盯着江径的侧脸。他的鼻尖翘翘的,睫毛又长又卷,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亚历山大.什么菜明——”
钟晓含完一根棒棒糖,翻到一张有趣的图片插画。
他才五岁多,大字不认识几个,能认识这几个字已经尽力了。
江径坐到他俩身边,接过书看了一眼。
“亚历山大弗莱明,他发现了青霉素,开启了抗生素治疗时代,是伟大的微生物学家。”
“青梅好吃!酸酸的,有一股青梅的香味,不过现在已经熟透了卖完了,明年我带你去摘。”
钟晓高兴地说。
江径,“。”
“生物学家这么大,微生物学家是不是很小?比蚂蚁还小?”
陆青台推开钟晓,看向江径。
“……”
陆叔叔说他们俩从来不看书,原来不是谦虚啊。
“不是的,青霉素不是青梅,它最初提取于青霉菌。微生物学家也是正常大人那么大……以后我们读书了就知道了。”
江径看钟晓出神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江径也差点被洗脑了,这个青梅,真的这么美味吗?
陆青台跳起来,“我下楼拿个东西。”
说完,他就咚咚咚跑下楼。
等了一会儿,陆青台又跑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碗。陆青台把东西端到江径面前,“虽然现在没有青梅了,但是还有盐渍青梅。话梅被我们提前吃完了。”
陆青台捻起来一个,“啊——张嘴。”
江径抬头,看着陆青台的手,犹豫了半秒,还是微微张嘴。
青梅的口味先咸后酸,嚼着脆而清香。
陆青台提前扯了一张纸,放在掌心。江径吃了两分钟之后,他伸出手,“吐这儿。”
江径就乖乖把果核吐掉了。
嘴里囫囵含着糖果和梅子混合口的钟晓目瞪口呆。
他挠挠脸,半响才说道,
“我不也是你弟弟吗?怎么不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