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踏雪东行惊变又起 1 ...
-
“也顺便捎上我吧？”
殷无邪话刚落下，另一个琢磨不透的声音冷不丁从巷角处飘来，声线似男又似女，语调哀怨又焦虑。
“来人了！”店家老头从面团里抬起头，闻声望去，“来人了？”
只见杂糅了碎金日光和斑驳污痕的夯石板上，一双月白色锦绸云纹靴踏破初日薄雾而来。老头的脖子不自觉从汤锅后往外伸了伸，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可惜下一刻天旋地转，世界极速地缩成了一条黑线。
一个高挑黑衣女子闪了进来，一把将老头扶住，拖行两步，放置在桌前，摆出了一个趴在桌上打盹的姿势。
在她身后，云纹靴主人也迈进了狭小的店铺，来人一袭冬日月白锦袍，广袖下露出一双修长洁白的手，右手牢牢捏着一把桃形白羽扇。他每走一步，羽扇就不耐烦地晃了一下，像拍打苍蝇一样拍打着冬日寒凉的风。
殷无邪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对二人的出现心知肚明。夜游余光一瞥，清楚地认出二位来者正是柳城主柳原和他的撑伞婢女。
昨夜婢女书瑶穿得温柔端庄，放在人群中除了身形高挑外几乎不显眼。而今日一早她换了一身墨色束身劲装，外披了一件黑色棉麻斗篷，长发用一根竹簪高束，看过去英姿飒爽得很。
而她的主人，柳原，则跟她反了过来。一晚的惊心动魄，让这个城主大人仿佛丧了魂一样，修竹一般的身型在锦袍下愈显柔弱，原先的风雅与神采荡然无存。
他扭头往铺外巷子里看了又看，似乎总想确认一下是否还会有人前来打扰。
书瑶时刻注意着主人神色，见他这般，立刻倒退几步，守在了店外。
柳原虽未完全放心，但感觉身子轻松了一些，嘴角勉强地牵起了一丝笑容。
殷无邪道：“到多久了？”
柳原想着先坐下再说，突然瞥见二人面前榆木卓上凝固的陈年油垢，仿佛像看见什么蟑螂蜱虫一般，吓得后退一步，拼命摇了摇羽扇，感觉空气也脏了。
“咳咳，刚来没多久，就听见你说要引她入宗这句话了。”
其实他来了有一会儿了，一是做贼似得，脚步轻得跟猫一样。二是他确实也什么都没听见，就躲在角落里看见殷无邪和夜游俩俩痴痴对望，一时间又是惊骇又是好奇，所以这才没有出声打扰。他大概也知道殷无邪设了消声结界，不想让这老头听见，所以直到二人消了结界后，他才决定出声。
总不能一直偷偷摸摸角落里站着，他现在好歹名义上还是一城之主呢。
柳原站在夜游背后的位置，眼睛盯着殷无邪道：“我这里是呆不下去了，墨华君，我们二人相识一场，你带我也去万归宗吧。”
殷无邪道：“你也要入宗？”
柳原赶紧摇扇子：“万归宗我肯定是入不了的，我哪有这本事。但日月明城能人异士多，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这人住山村乡野会疯，最安全最适合我的地方还是繁华城市了。再说，上元佳节要到了，我对万归宗的文武大会早就向往久矣，去开开眼界，调整调整心态。”
说完，眼睛朝着夜游的后背眨了一眨，意思是，这里还有一旁人呢，有些话没法讲得更明白。
殷无邪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无妨。又看了一眼老头，道：“你婢女速度很快。”
她的那招无影手，直接在老头脖颈上砍了一下。那一下足以让老头昏个半个时辰。
柳原叹道：“没办法啊，商场如战场，政治如斗兽场，我是这条大腿也不敢得罪，那根小腿也不敢惹毛，心力实在是交瘁啊。到了最后，只想保命。书瑶是我自小就认识的人，除了她，我身边其他人等都是被安插的。我的生活看过去光鲜亮丽，实则成日里是胆战心惊。这样也好，这城里的黄雀夜莺们估计要斗好一阵子了，我得趁乱赶紧走。”
殷无邪看向夜游：“我们走吧。”
夜游眉眼清明，听他说我们二字，微微点了点头。
殷无邪从腰间锦袋中取出几枚银钱放在老头趴着的桌子上。夜游则拿起之前殷无邪桌上推给她的银子，道：“你的。”
又补充一句：“我没锦带。”
殷无邪不再推辞，将银子放回锦袋中。
柳原看看殷无邪，又看看夜游，幽幽叹道：“真没想到，昨夜这么几方势力编排了这么大出戏，最后成全的是你们两位。”
阴阳怪气，夜游想。但她没理。自打殷无邪跟她说愿意带她入宗，她一颗心便安定了下来，其他闲杂人等对她而言一概都是空气了。
八卦果然是最好的放松剂，柳原见了二人这副淡淡死人模样，觉得他们两个都是故意扮的，细长的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瞧我这不识趣的，非要来当这个碍事眼。可是我也没办法了，保住小命要紧，只能跟着你们了……”
待朔风打开客栈房间的门，看见门外突然冒出四个人时，都惊呆了。
房内扶苍刚刚收拾完行李，看见他们，也有点呆愣，道：“这，柳城主你也来了？”
四人进了屋。原本屋里只有两个男人，现在突然变成了四个男人两个女人。扶苍觉得无比怪异。
然后殷无邪讲了一句更怪异的话：“柳城主跟你们一起去明城。”
“啊？？？”朔风这次真的是惊讶到连嘴巴也合不住了，“为，为啥呀？”
难不成眼前这位娇滴滴的柳城主也要去参加文武大会？
还没等朔风闭上嘴巴，柳原也惊讶的“啊”了一声，看向殷无邪：“为什么是你们，不是我们啊？”
殷无邪一脸淡定：“因为你们四个，一起出发去明城。”
你们四个，朔风，扶苍，柳原和书瑶。
扶苍震惊了，什么意思？意思是墨华君要单独跟这个女人一起？
这真的是墨华君吗？
殷无邪道：“我觉得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了，刚才来的路上，隐约见着街头上冒出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想来是跟踪我们的。我跟你们二人住在这间客栈里，想来马上就会有很多人知道。届时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二人有马，柳城主也是驾马前行，所以你们四人一道正好。”
言下之意，殷无邪可以御剑前行，速度比他们骑马要快得多。
朔风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就去春满楼里看了个表演，不知怎得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每个人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美人不见了，富商们跟鸟兽一样散得飞快，清俊无双的柳城主看过去要散架了，连墨华君也变得眼里只有女人了……
柳原倒是一脸镇定。他这人适应能力很强，焦躁也就是一会的事，现在身边围绕着这么多强悍的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羽扇摇啊摇，又恢复回画舫上的英姿。
“唉，我说你们二位小孩……过来过来说。”柳原不停地向他们二人眨眼睛。
“谁是小孩？”朔风立刻蹬回去，随后想起这是城主诶，又立刻憋住嘴唇不吭声了，他还完全没想那么多，根本不知柳城主私下里经历了什么。
柳原不怀好意地将朔风和扶苍拉到门外，压低了嗓门说：“你们墨华君，二十几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仪的对象，你看这位姑娘国色天香，哪个男人不动心？”
朔风闻言，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内，夜游正站在窗边，晨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轮廓。确实...是极好看的。
“可、可是..."朔风结结巴巴地压低声音，"墨华君从来不跟人御剑而行的……"
柳原的羽扇"啪"地敲在朔风脑门上："傻小子，这能一样吗？"他挤眉弄眼，"你们没看见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啧啧，那叫一个..."
"柳城主。"殷无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柳原一个激灵，羽扇差点脱手。
三人回头，只见殷无邪不知何时已站在门槛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分明带着警告。
"啊哈哈..."柳原干笑两声，扇子摇得飞快，"我们正商量路线呢！是吧？"他用手肘捅了捅朔风。
朔风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们在想是走官道还是..."
"走水路。"扶苍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官道人多眼杂，柳城主身份特殊，容易引人注目。不如乘船顺流而下，到青州再转陆路。"
殷无邪略一沉吟："可行。青州有万归宗的分舵，届时可以换乘飞舟。"
柳原眼前一亮："妙啊！正好我在青州有熟人，能安排最好的船..."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讪讪地补充道，"当然，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联系了..."
书瑶不知何时已站在走廊阴影处，闻言上前一步："主人，我在青州码头认识几个船老大，都是可靠人。”
殷无邪的目光在书瑶身上停留了一瞬，若有所思。夜游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门口，她的脚步轻得像是猫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柳原眨了眨眼："那你们..."
"我们自有安排。"殷无邪淡淡道。
一阵沉默。朔风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啊！墨华君，您的行李……"他转身要去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