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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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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走了,拖着肩头未好的伤口,带着晚晴的尸体,去寻找他们的天荒地老。
戚少商跟在身后,一路沉默无语。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负责起他的?晚晴托付的不是铁手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空落落的,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时不时找理由踱到惜晴小居,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对铁手说出那句“你要忙,我来照顾他吧,反正我有空闲”。
不记得了,只知道,一步步,鬼迷心窍一般地走向那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明明知道危险,明明知道进去后便万劫不复,可偏偏中魔似的在旋涡周围绕着,望着,探着,一边按捺一边又无法抑制住想跳下去的心。
结果却看到他和她去寻地老天荒,明明知道这是情理中的,可心,还是痛了。
真是,窝囊。
前面的青影一颤,终于要支撑不住了,戚少商伸手去扶,却看到一个受伤的眼神。
走开,放手!顾惜朝明明在无声地吼。
我不需要任何人。
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慈悲。
一只鹰即使是折断了翅膀,他飞不高,却仍能用脚去行走,拖在地面上的灰色翅膀,不是耻辱,而是他的骄傲,不是雀,他是鹰,曾高高飞过的证明。
戚少商凝滞,其实,我知。
一年前你震碎了辛苦写就的兵书,怒气冲冲地跑开时,我就知。我那样细心地补好了它,那样认真地读完它,我从字字句句中看到了你的抱负,你的才气,你的志向。没人会比我更知道你不是池中鱼,却是一条被困的蛟龙,你的怨愤委屈就象你渴望成功的执念一样强烈。
于是我赞你,由衷的欣赏。我把你引入我的山寨当大当家,我知道这位置配不上你,但我很想把自己能给的起的最好的东西交给你,那时,只有这个念头。
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任务,你居然是杀我而来,你的笑和言语中都含着别意,可我不知道。
真是,笨蛋。
又一次跌倒,又一次爬起,你有多少力气可以继续,你有多少毅力可以浪费?
你明明知道你和她的地老天荒永远不会有,还是去追去抓,仿佛一个摘星星的孩子,愚蠢的可以,天真的让人心疼。
又倒下了,你终于睁不开眼睛,倔强不起来。望着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我该怎么做?
你已经不在乎生死了?你要随她而去吗?
你会说别管我,我要死关你什么事?我的命与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却不能不管。
那么,好了,是的,是我逼你活,是我要管你,与你无关,行了吧!
是我放着红颜知己不娶,非要来关心自己的仇人,是我苦大仇深地赌咒发誓要杀了你,到头来却巴巴地弃不剑,下不去手。
我又何尝没恨过自己,何尝没一遍遍地压抑,我干嘛要盯着一个男人,又干嘛要对一个仇人牵挂?我戚少商不是风流倜傥,不是负了江湖第一美女吗?什么时候轮到我无可奈何,心白陪着痛陪着疯,却又和着怒、气、伤、恨地往咽喉里吞?
难道不是因为你?难道不是我愿意?
现在想来,一切在棋亭酒肆见面的那刻已经开始,我望着琥珀色天空下的你,说出那句“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我为自己的举动吃了一惊,你却没有,只抬了抬眼皮,让金色的夕阳荡漾在密压压的睫毛间,戳进了我的心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那时就知道我忘不了你,可我躲了,把你引入连云寨,做兄弟。这样我不就可以一辈子看到你,却又不冲破那层烦恼的世俗规矩。我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勇敢地挑战全天下,我要做兄弟足以。
可命运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你背叛了我,杀我兄弟,毁我山寨,冤枉我,追杀我,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恨你吗?我恨的已经要忘记我自己,梦里是你,脑子里是你,多少次午夜梦中挥剑刺中你的心口,我无一例外地惊醒。在黑暗中起身,一个不该出现的问题突破混沌的夜逐渐清晰:如果背叛的人不是你,是别人,我会有这么深刻的恨吗?
什么该死的问题,我躲都躲不过。
于是,无数次我找了无数的理由不去面对我需要杀你这个事实,金殿上我没有砍下去那剑,灵堂上,我拦住了老八…最后,我开始照顾你。
天知道,我尽力了,我压抑了。我骂过自己,掐过自己,我努力地去和红泪破镜重圆,可我,失败了。
我才明白,惜朝,没有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也没有人能欺骗自己一辈子,我宣布,我缴械了,投降了,我跳了,我上半辈子幸运的没有遇到你,下半辈子遇到便没了出路。
除了,除了….爱你。
我知道我,真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