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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春溪丹宗(三) ...

  •   “啪嗒。”

      白玉棋子被放置于棋盘上,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对坐,无人说话。

      又下了几个来回,白衣男子掩唇轻咳,温润地笑着:“几年不见,阿迢的棋艺倒是没有落下。”

      还多了丝凌厉。

      谢之迢挑挑眉,白棋落下,堵住黑棋的去路。

      “也只有你会拉着我下棋了。要是将棋艺落下,岂不低你一头?”

      黑棋温温吞吞,去接近角落里落单的黑棋,很快又被白棋拦截。

      被堵几次后,沈州笑了。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提醒他:“阿迢,为什么不主动出击?”

      谢之迢也抬眼看他,仍是堵住黑棋的去路:“时机未到。”

      沈州摇头轻笑。他拾起那枚落单的黑棋,换上白棋,将黑棋推向谢之迢。

      “可我觉着,你不出手,早晚会落败。”棋子停下,沈州仍是笑着,“还是你觉着,它会主动走向你?”

      谢之迢看着他,舔了舔上槽牙,将棋子扔回棋盒:“不下了。你想说什么?”

      沈州没答,自己同自己对弈。半晌,他开了口,一贯的冷静:“喜欢就上啊,你不说,她怎么可能察觉的到?”

      谢之迢没了笑意,他冷了声音:“沈州,你什么意思?”

      对方喜欢林沼,是他们心知肚明又不宣之于口的秘密。

      沈州还在下着,白棋一步步绞杀黑棋。

      “阿迢,我不会同你争。”他笑了,却不像平日那般温和,“我和她并不合适。”

      沈州是个很理智的人,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他清楚林沼对他只有朋友的依赖,也清楚她的师门不可能同意她嫁过来。更何况,一份喜欢,不足以他放下少宗主的身份,去玄霄门入赘。

      白棋的攻势越发猛烈,似要将黑棋杀个片甲不留。谢之迢摁住他的手,力道很大。沈州有些茫然地抬头,却见他面上有着隐隐的怒意。

      “沈州。”他有些咬牙切齿,“你非要如此自困吗?”

      沈州愣住,顿了一会儿,又笑:“好吧,我承认,我是觉着这幅病弱的身子配不上与她并肩。”他温和地,含笑看来,“我也不会放下丹宗的一切。阿迢,比起爱情,我更想和她维持友情。”

      “所以,你才应该主动告知她你的心意,免得旁人将她抢走。”沈州捏起黑子,塞进他手里。

      谢之迢沉默着,发现他确实没有勉强,更毋说伤心。沈州说得都是实话,他是个很放得下的人。

      谢之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同沈州几年未见,距离是次要的,更多的,是他知道沈州的心意,他不想和沈州相争,可又不愿放下林沼。

      “阿州。”他的声音低了很多,“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吗?”

      沈州笑:“当然。”

      哪怕不是林沼,他也会选择放弃,一个虚无缥缈的爱人,和两个坚定陪伴他的友人,他知道怎么取舍。

      林沼找来的时候,两人仍在对弈。

      见林沼找来,沈州歉意一笑:“久等了,舅舅大概快回来了。” 圆日已经西斜,可沈如寄还未归来,他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两声抱歉。

      林沼摇摇头:“无事,大概是被什么绊住脚了吧。”

      沈州让开座位:“你们先聊吧,我瞧瞧公文。” 他瞅了眼谢之迢,进了内室。

      “你们方才聊什么了?”林沼问他。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一样了。

      谢之迢漫不经心地笑,落下一子:“没说什么,他提点意见。”

      意见?林沼挑眉轻笑:“你确实要学会听取旁人的意见,省得老跟人吵架。”

      谁料谢之迢笑嘻嘻地,吃掉她一子:“然后呢?顺便记下谁对我有意见?”

      林沼:?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少年还是笑嘻嘻地:“不过师姐放心。我这么喜欢师姐……”

      他故意顿住,帘后准备出来的沈州闻言也顿住了脚步,唯有林沼不明所以:“怎样?”

      谢之迢这次笑出了声,不动声色地让她一子:“我这么喜欢师姐,师姐的意见我肯定听。”

      没见林沼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沈州摇摇头,忽然有些同情谢之迢。他自帘后走出,二人看过来,他启唇道:“舅舅稍后到宗。”

      音落,主殿外落下一艘飞舟。沈如寄回来了。

      对方是长辈,又是宗主,林沼和谢之迢赶忙起身见礼。沈如寄挥挥手,坐上主座,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沈州递过去一盏茶,他摆摆手,放在一旁,看向林沼。

      “楚潇让你来借问天鼎?”沈如寄尽力温和地同她讲话,奈何身居高位多年,冷脸已成习惯。

      林沼迟疑着点头。楚师叔说,若是沈宗主不愿借,叫她多磨磨他。她悄悄看上眼身侧的少年,觉得这种事,让他来更合适,还好昨日让他跟来了。

      沈如寄沉默片刻,复又开口:“是为了你小师叔?”

      “是。我们意外得到了一张丹方,说是能解小师叔的毒,楚师叔说试一试。”

      “以毒攻毒?”

      “是。”

      “可知道都需要什么毒?”林沼沉默。楚师叔也没说沈宗主会问这么多啊。

      许是见她为难,沈如寄揉了揉鼻尖,转而道:“给你楚师叔打个玉简,我问问。”

      “……好的。”

      “莫要拘束,坐吧。”见她有些不自在,沈如寄又开口道。不对林沼和蔼点,叫楚潇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骂他。

      玉简接得很快:“昭昭,进展如何?”

      林沼抬眼瞧沈如寄,见他颔首,忙不迭答道:“沈宗主同意借,只是——”话未落,楚潇在那头长舒一口气。

      “好好好,我就知道,虽然他这人平时烦了点,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我再也不骂……”

      “师叔!”林沼急急打断她,生怕她说出什么混话惹沈如寄不快,“那个,师叔啊,沈宗主有话同你讲。”

      楚潇瞬间噤声。沈州看了眼沈如寄,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最后又叹气。

      他大概很难拥有舅母了,瞧人家楚长老,避他如蛇蝎。

      沈如寄装作没注意到沈州的表情,接过玉简。“楚潇。”

      那端顿了几息,声如蚊蚁:“……在呢。”

      谢之迢又拉着沈州下棋,这会儿不由抬头和林沼对视一眼。楚师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虚啊。

      沈如寄没同她废话,他淡声问她:“问天鼎的器灵傲气得很,若不得到它的认可,它不会允许你使用,可还要试?”

      楚潇没有犹豫:“试啊。”

      “好。”沈如寄点头,“需要帮忙就说。”

      “知道了。”楚潇嘟囔着。两人今日的气氛格外的平和。

      沈如寄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温声道:“我这儿还有些毒草,不多,让林沼给你带回去?”

      楚潇这次犹豫了:“……你不是有事要用到我?”

      下一刻,林沼看见她印象中最为严肃冷硬的沈宗主勾唇,牵出一丝笑。他说:“确实有事。”

      “做甚?”

      “把我的玉简加回来。”

      “……”

      三个小辈对视,谢之迢犹豫着对口形: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儿?

      林沼瞧了眼主座的人,眨了眨眼,没说话。

      沈州只是笑,顺便吃掉谢之迢一子。

      最后,楚潇还是把他加了回来。沈如寄看看天色,喝了口茶:“天色不早了,今日也先歇在这儿吧。明日/我送你们回去。”

      林沼和谢之迢走后,沈如寄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眉眼间笑意仍在。

      沈州收拾着棋盘,瞥他一眼:“您何时同楚长老关系这般平和了?”

      殿内没有旁人,沈如寄也不需再端着宗主的架子,闻言笑容更明显了:“少管。舅舅不日就把舅母给你带回来。”

      沈州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也懒得打破他的幻想:“我昨日命人空出一间药房放毒草,不需要了吧?”

      沈如寄摆摆手:“不用。我去把那些毒草整理一下,明日都给她送去。”

      沈州:……很好,至少他没把丹宗也送出去,沈州如是安慰自己。

      ——玄霄门,闻生崖——

      楚潇刚放下玉简,扭头对上了华芳仪带着戏谑的笑意。

      “师姐聊完了?”

      “……” 楚潇突然红了耳根。她想起一年前,她去金玉楼碰上沈如寄那回,那荒唐的一夜。

      “……快去睡觉!你一个修无情道的懂什么!”

      华芳仪忍住笑意:“是是是,我不懂,你和沈如寄懂。”

      “砰”地一声,门被楚潇关上,她已经走了出去。

      第二日,天朗气清,沈如寄带着林沼和谢之迢乘飞舟回玄霄门。大概知道自己冷脸让小辈不自在,沈如寄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到底是一宗宗主到访,苍禾和万无忌在山头迎着。寒暄没几句,沈如寄便径直去了闻生崖。

      楚潇正清点着寻来的药材,华芳仪被小弟子推着出去透气了,药房里只有她一人。

      察觉到门口有人,楚潇没回头,还当是弟子来寻她,随口吩咐道:“把这些放到左数第二个柜子第二层去。”

      来人没说话,只依言去做。楚潇忽觉不对,回首望去,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愣愣地对视几息后,楚潇率先垂眸:“你怎么来了?丹炉让昭昭拿给我就好。”

      沈如寄没过去,怕她不自在,有些懒散地靠在药柜上:“来看看你准备躲我到何时。”

      楚潇抬头看他,对面的人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意气少年。长姐难产而亡后,他代姐继任,又一个人把外甥拉扯大,周身都是沉稳与从容。

      她抿了抿唇:“沈如寄,我当时便同你说了,那是一场意外,别放在心上。”毕竟谁能想到,她那日买的药材与沈如寄的药材药性相冲,起了催情的效用。

      “叫我别放在心上,那你躲我作甚?”沈如寄逼近她,楚潇不由向后退去,撞掉了桌上的杵臼。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直至将她困在身前:“这是说,你放在心上了?”

      楚潇瞧他,白净的耳廓染上薄红:“那你想怎样?吵架还是打架?”

      沈如寄轻笑出声,他俯下头,蹭着她滚烫的耳朵,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非要用你的刺对着我么?”

      “分明是你先要与我势不两立的。”楚潇偏向一旁,躲开他呼出的热气。她说的是他们初遇时,她不小心烧光了他头发的事。

      沈如寄简直要气笑了。他掐着楚潇的脸把她转回来,同她对视:“你就光记仇,我四十八年前说爱慕你怎么不记得?”

      楚潇微微一愣,想起了这一桩事。

      当时她和沈如寄成日唇枪舌战,谁也不服谁。那日,沈如寄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姑娘,楚潇想也不想,反唇相讥:“哪位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沈如寄也不恼:“你啊。”

      “……”楚潇沉默了,随后朝他撒了把毒粉,“有病,想吵架直说,少恶心我。”

      见她表情变了,沈如寄凑近她:“想起来了?”

      楚潇一哽,谁能想到他不是说笑的啊。气势不能输,她瞪回去:“你哪有喜欢人的样子?成日咄咄逼人的。”

      “有吗?”沈如寄从善如流,“我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他们靠得太近,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不见她有抵触,沈如寄又往下压了压。在双唇即将贴上时,屋外传来尤惊葭的声音:“师叔!”

      楚潇迅速推开他,蹲在地上捡杵臼,来掩饰自己通红的脸。沈如寄捏了捏眉心,没忍住,笑了。

      尤惊葭是来送药材的,进屋便见楚潇和沈如寄诡异地和平相处。她下意识瞄了瞄沈如寄的头顶,嗯,发量浓密。

      她放下药材,同楚潇招呼一声,便又急匆匆去了青云巅找景歧。

      她走之后,楚潇也没看沈如寄,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直到男人的身躯自背后贴上来,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耳边的轻喃:“阿潇。”

      楚潇一僵,耳根又红了,没搭理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沈如寄蹭蹭她的侧颈:“我们成婚好不好?”

      “谁要同你成婚。”楚潇闷着声音回怼。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沈如寄眯眼。

      “……反正我不和你成婚。”

      “那也行。”他意外地好说话,楚潇不由扭脸瞧他,他趁机在她脸上偷个香。“不成婚,我入赘给你。”

      “沈如寄!”

      “阿州今年一百一十五岁,丹宗交给他我也放心,今年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明年?”

      “滚啊!”

      “最迟到阿州一百一十八啊,再迟我就受不了了。”

      “……滚出去!”

      见真要把人惹恼了,沈如寄赶忙陪笑哄她:“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他掏出丹炉,滴上一滴自己的血,唤醒了器灵。

      楚潇一看正事,也懒得同他计较,屏住了呼吸。

      问天炉的器灵是个萝卜头大小的娃娃,一听要炼丹,问天不愿意,稚嫩的童音差点掀翻药房的房顶。

      楚潇皱着眉,正觉棘手,却见沈如寄拿起一旁的杵,砸了一下丹炉。问天瞬间噤声。

      “炼不炼?”沈如寄冷着张脸。

      问天颤颤巍巍:“……炼……我炼。”

      楚潇拍他一下:“凶什么。一边去。”沈如寄顿了一下,依言让开。

      当日,问天炉留在玄霄门,沈如寄独自返回春溪丹宗,留下了两间房的药材。

      隔日,景歧打造好了华芳仪药浴用的桶,楚潇着手为她解毒。

      忙碌稍停,苍禾方歇息一会儿,仙盟传来消息。上古秘境有异。

      他皱皱眉,留下讯息,御剑去了仙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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